陸遠征是開車過來的。
車就停在巷尾。
陸淼借口送他上車，出門時，為了穩妥，提了一嘴育紅班的事。
陸遠征立即頓住腳步，站在臺階下面看他這個女兒。
“你是讓我走關系，把那孩子送進去？”
“也不是……我就是打聽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是這個情況，要是能花錢擺平，多花點錢也行。”
陸遠征擰眉沉默半晌，道：
“你剛才說的那些是屬實的，這個現在就是要看指標，沒有指標就是進不去。”
陸淼見了，胸腔里軟軟的。
陸淼放下水果，把大白兔奶糖給譯館少年班的學生們一人分了一些。
唐梅沒打擾她，陸遠征就站在院里，透過窗戶往里瞅了兩眼。
時安在做什么呢？
陸淼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
也抽空閑買了點水果。
他那一向嬌縱得厲害的丫頭，仿佛真的長大了。
因為又想起了孩子爸爸。
陳曉燕眼睛亮晶晶的，深沉帶有敬意地鞠了一躬：
“謝謝小陸師姐！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今天開這個口，她真的只是打聽消息。
現階段資源有限，育紅班要指標才可以去，但是未來不會一直這樣。
他打了下雙閃，緩緩駛離。
最后的結果就是，芒果太大，確實剩下半拉吃不了。
招人疼的小家伙。
陸淼聽了好笑，溫婉跟他們打招呼：
“馬主任不在，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馬主任回來，你們幫我帶個話，就說我來看過他了。”
“我知道了，我就是打聽一下。”
這是人之常情。
坐公交車跑了一趟崇文門國光譯館。
之前打過幾次照面，這些少年班的學生，不少人都熟悉陸淼。
陸淼旋身，“嗯？怎么了？”
馬主任中間過來探望了一回。
“再過半個月，兩個孩子也要三歲了，上學就是這兩年的事。”
陸淼忽然有點無地自容。
要是孩子爸爸在的話，哪里輪得到她挨打？
結果到譯館時，馬主任沒在。
陸淼看見，也跟著轉身進了院里。
可是這些話，她沒辦法跟陸遠征說。
本來想順路跟馬主任說一下，稿子快譯完的情況。
“你爸是有些面子，可每次都要你爸豁出臉皮去辦事，是不是多多少少得也有些不好聽？不好看？”
大寶二寶有他這樣的姥爺，是幸運的。
陸淼喊著孩子過來，輪流著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剛吃的飯，又吃這個，怎么吃得了？”
陸淼不信：“就切一個，怎么吃不了了？”
結果是什么？
長輩的話不全對，但也不全錯。
陸淼罕見地沒說話。
陸淼點點頭，緩步往院里側門走。
陸遠征的一席話，也絕了她后續想要開口請求的念頭。
電線柱子上亮著燈，陸遠征上車掉頭，不經意偏頭，見她還站在門口。
回家繼續做譯稿工作。
“我、我是新來的，馬上開學也要進軍區大學……”
唐梅多少猜到了點什么，后面放輕動作，也沒再去吵她。
一個梳著雙麻花辮的女孩跟上了她：
“小陸師姐！”
陸遠征皺眉看著她，語重心長說：
“可是像這種要指標的事兒，你想過沒有？大寶二寶怎么辦？”
陸淼啞然。
唐梅打了熱水進來，要給孩子們洗澡，看見這一幕，又嘆氣道：
也不知道現在在做什么？
有沒有想家？
陸淼情緒蔫蔫的，洗澡回屋躺下，晚上也沒抱二寶過來睡。
小小的人抓著大掃把，正從兩邊房里，賣力地掃出來。
……看看情況，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陸淼拍拍她肩頭，笑著離開。
黃澄澄的果肉立即扎成了刺猬。
約莫書稿還剩十幾頁，后續譯文不到一萬字的時候。
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嘮叨。
屋里唐梅收了桌子碗筷，兩小只跟在周時安后面跑前跑后。
陸遠征道：“進去吧，不用送了。”
女孩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看了陸淼一眼，最后鼓起勇氣道：
又怎么會有剩下吃不完的？
在堂屋桌邊挑了個芒果切開，中間劃拉幾道，手指頂著芒果皮翻了過來。
又去百貨大樓稱了兩斤大白兔奶糖。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手背也有厚薄之分。
他年紀大，還是長輩。
她沒開口說什么，陸遠征卻大致能猜到她的想法和打算。
輕輕吐出一口氣，陸淼去廚房拿了菜刀出來。
陸淼知道，這怪不了他。
“放心吧小陸師姐，我們一準把話帶到！”
唐梅怕浪費，很努力地幫著分擔了去。
專注工作起來，煩心事和對孩子爸爸的思念，反而減輕了些。
“我叫陳曉燕，譯館的同志都說你很利害，我、我想……以后等我也進了軍區大學，如果有學習上的問題，我能去找你么？”
說完，并不算偉岸的身影沒入昏暗的巷道里。
馬主任私下應該也沒少提過她，這些學生見了她，一口一個“小陸師姐”，叫得那叫親熱。
陸淼愣了一下，看了看她十五六歲稚氣未脫的臉，輕輕點頭：
“當然可以，如果時間對得上，我很樂意幫助你。”
陸淼恢復日常的譯稿工作。
不僅拎了水果，還給家里三個孩子都封了小紅包。
“這次給時安開了口，以后大寶二寶怎么辦？”
出去那么久了……
陸淼跟著走下階梯，陸遠征卻不想跟她多說，一手拎著沉甸甸的口袋，一手擺了擺。
但是該說不說呢？
她心里卻是一直將她爸爸視作底牌。
她最近一坐就是好幾個鐘頭起步，忙得厲害。
一再讓他過來，又沒給回禮，這怎么好？
陸淼尋思著，掐著時間。
“你們收留他，我不反對，一個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未來長大娶妻生子，也能給安排上。”
陸遠征不介意栽培一個孤兒，但他肯定會選擇優先注重自己的孩子。
陸淼專注認真，陸遠征過來了她都不知道。
等到大寶二寶那會兒，指標就不是硬性要求了。
專心致志坐在桌前，表情認真嚴謹，瞧著是有幾分大人的模樣。
陸遠征默不作聲點點頭，放下東西就走，沒在院里多待。
不過走時，他額外給唐梅留了一百塊錢：
“大人小孩都要營養，平時隔三差五買點肉，孩子們的奶粉也別斷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