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這樣呢？
腦子像是被迷霧籠罩著，逐漸變得無法思考，只能本能地望著這一切，既是親歷者，又是旁觀者
不過，桌上除她以外的三人，倒是很其樂融融的模樣，談天說地非常歡快
她一時間跟不上話題，默默低頭吃飯
旁邊的人挑了她喜歡的竹筍，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父親的廚藝能媲美五星級大廚，我應該跟您多學習”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這種話，帝冽獲得對面父母的一致稱贊
男人欣慰地說，“葉葉能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的人，我以后就真的放心了”
女人也羨慕地說，“我家女婿不但長得好，能力強，還這么寵葉葉，我的葉葉果然是幸運的孩子”
艾茉葉臉上莫名燥熱，低頭怯怯地說，“爸，媽，你們別瞎夸他了”
父母依然揶揄不斷，卻又很欣慰
飯后，帝冽熟練地洗碗
艾茉葉在旁邊站著，臉上沾到飛濺來的洗潔精泡沫
她腦子里還是渾渾噩噩的，覺得哪里都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里有問題
抬頭望著帝冽的側臉，她不確定地喊，“帝叔叔？”
“嗯？”帝冽解下圍裙，然后伸出手來，刮掉她臉上的泡沫
艾茉葉怔怔地看著他，“可是，你不是？”
不是什么？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個人到底怎么了
恍惚中想起起來，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
很平坦，好像什么都沒有過
帝冽笑了笑，牽著她的手離開廚房
手心的溫度很涼，這一剎那艾茉葉好像被觸及心弦，腦海里有什么東西在碎裂
她帶帝冽參觀她的家
看了從出生時到高中的相冊，介紹她的朋友同學去看了陽臺的盆栽，那些是她最喜歡的花
不過某人好像對她的學業更感興趣，從書架最深處翻出了她不及格的試卷，換來她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再然后，一起看了家庭電影，相擁而眠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即逝
每一天都過得很平靜，他們會去逛街，買菜，約會，像最普通不過的夫婦，過著平淡安穩的生活
又是一個傍晚，太陽即將西沉
她坐在吊椅上，望著遠方艷麗的火燒云
像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俯瞰過去，整個城市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
帝冽端著一杯果汁過來，放在她身旁的小茶幾上
她讓開了一點位置，讓帝冽也得以坐下
“我一直想讓你看看，我所處的時代”她輕聲說
帝冽的側臉在夕陽余輝下格外冷峻完美，但又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矛盾
“我看到了，美麗，平靜”頓了頓，帝冽繼續說，“所以，我能理解你不愿意回去的心理”
艾茉葉垂下頭，攥緊了手
帝冽湊近，一手扣緊她的后腦勺，親吻她的眉眼
“但是艾茉葉，這里不是你的時代”
艾茉葉聽到，書房里的父母在說什么，好像是她生日快到了，商量要怎么舉辦生日會
“可是，我很開心”
即便知道不是真的，可在這里，她能看到她最想見的三個人
帝冽沒有催促，只是耐心地按住她的脖子，略帶薄繭的指腹細細摩挲著光潔的皮膚
他身上有清淡的雪松氣息，艾茉葉曾無數次在他懷里，仿佛沉溺在冬日雪化的午后，清冷凜冽卻又安全沉穩
“葉葉，”帝冽親吻著她的額角，低聲說，“不要被誘惑了”
“可是，引誘我的是你們”艾茉葉耳中再度傳來父母的聲音，眼淚不爭氣地落下
從艾貝貝出生后，她幾乎沒再哭泣過
不知道是因為覺得，身為人母應該堅強，還是身邊人給予的幫助足夠橫掃一切波瀾，讓她得以勇往前行
可一旦靠近了這個人，就會變得很軟弱，她依然是當初那個手忙腳亂，橫沖直撞的女孩子
薄唇吻住了滾滾掉落的淚珠，柔軟的觸感讓艾茉葉心臟在悸動
她幾乎是哭著說，“離開這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是不是？”
哪怕那么努力地懇求著，祈禱著，即便是在夢里，也從未有他們的身影
她在這世上，最深愛的，最無法割舍的，卻永遠也見不到的人
懷里人哭得幾乎斷氣，帝冽只能將人擁得更緊，冰冷的手掌輕輕在艾茉葉背上拍撫
“我向你保證，”他艱澀地說，“我們還會再見面”
艾茉葉淚眼朦朧，卻無法相信這句話
“騙子！”
“我會回到你們身邊”帝冽再度發誓，“也許會花一點時間，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會兌現諾言”
艾茉葉凄然說，“你要怎么回來？所有人都找不到你，舉國之力都搜索不到你的蹤跡”
又是騙人的，他不會再回來了
就像當初，只給了她那么敷衍遺憾的道別就匆匆赴死，連最后一面都不肯給
該憎恨，厭惡的人，現在還要欺騙她
不過，她的確不能再留在這邊了
那個世界，也還有她的珍寶
站起身，艾茉葉擦掉眼淚，盡量平和語氣
“爸，媽，我出去了”
父母從房間里出來，卻沒靠近，只是站在夕陽另一端的陰影里，笑盈盈地看著她
“路上小心哦”女人滿眼關懷疼愛
男人也朝她招招手，一手摟著女人，示意她放心去
她深深看了二人最后一眼，朝前方邁步
越過陽臺，就是萬丈深淵
帝冽坐在吊椅上，含笑看著她
艾茉葉張開雙臂，感受到狂風的氣息
“帝叔叔，說好了，至少你會回到我身邊”
“當然”帝冽鄭重許諾
艾茉葉閉上眼，縱身一躍
野獸的嘶吼蓋過凌冽的呼嘯聲，迷霧重重的世界逐漸清明
艾茉葉睜眼，面前是食人花般巨大的植物，撐破了整個折疊屋，張牙舞爪地肆意破壞
其腦袋就像招搖的向日葵，中間是黑色的深淵裂隙，從中伸出猩紅的腐爛舌頭，幾乎要將她卷入吞沒
妲妲化身成巨大獸形，死死咬住了那東西的下半截，鋒利的爪子將其葉片狠狠撕破
艾茉葉毫無懼色，只輕聲說：“很美的夢境，感謝”
下一刻，食人花急劇膨脹抖動，并發出尖銳嘶吼，卻從根莖部位砰砰炸開，很快化作綠色光點消失于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