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陣最重要的就是真實,越是真實越就越容易令人陷入其中迷失自我。
比如說當初浮生鏡制造出來的幻境,是以蓬萊仙島作為參照物制造出來的,里面的每件事物都是現實里真實存在的,因此整個環境都顯得非常真實,讓人難以分辨。就連沈溫衾這個大乘期的修士都陷進去了,如果沒有楊絨絨及時出現把他喚醒,他很可能會一直沉浸在幻境之中。
此時楊絨絨制造的這個幻陣參照的是現代社會,幻陣里出現的東西在修士們眼里看來都很古怪,但因為他們都是現代社會真實存在的,所以看起來非常真實。
這種真實感讓英姬很快就徹底陷進了幻境之中。
她已經融進了新身份,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的高三生,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努力學習好好考試,爭取考個好大學。
每天天剛亮就要起床,每天都有刷不完練習題,每天都要忙碌到深夜才能休息。
疲憊和焦慮如影隨影,令她壓力山大。
幻陣內過去了三個月,但法陣外卻僅僅只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臨淵看著幾乎快要被習題冊淹沒了英姬,若有所思地道:“這個幻境看起來好真實啊,你怎么能制造出這么真實又新奇的世界?”
楊絨絨隨口敷衍了句:“可能是因為我天賦異稟吧。”
臨淵扭頭看她,別有深意地問道:“就僅僅只是因為天賦嗎?”
楊絨絨知道他在懷疑什么。
如此真實的世界,絕不可能僅僅依靠天賦就能制造得出來的。
面對他的試探,楊絨絨表現得很坦然。
“不然還能因為什么?你該不會是覺得幻境中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吧,你真要是這樣想的話,那只能說明我煉制的幻陣太成功了,就連你這個旁觀者都陷進去了。”
說完她還笑了下,像是在為自己的成果感到驕傲。
臨淵沒有再追問,看上去像是暫時打消了疑慮。
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幻陣之中,英姬拼了命地學習,其他學科靠著努力還能勉強跟得上,唯獨數學這一門不行。
那些五花八門的運算公式,就算能憑借著死記硬背把它們記下來,也無法將它們套用到正確的題目之中。
英姬每次上數學課的時候,都有種精疲力竭,仿佛隨時都要背過氣的窒息感。
楊絨絨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當年被數學支配的恐懼。
她是個典型的文科生,語文和英語都不錯,唯獨數學差得不行,那些復雜的數學公式就如同是她的克星,只要看一眼就會頭暈目眩,恨不得當場給它們磕個頭以求放過。
學不會啊!根本學不會啊!
直到高中畢業進入大學,她才終于得以逃出數學的魔爪。
此時英姬也是這么安慰自己,只要考上大學就好了,再熬半年就能解脫了。
她用這種自我催眠的方式,強迫自己熬到了高考。
按理說考試結束后會有個暑假,能讓她好好放松一下。
但這兒是由楊絨絨操控的幻境,怎么可能會給她休息的機會?
幾乎是英姬從高考考場走出來的下一刻,她就直接進入了大學校門。
別人的大學生活很輕松,但英姬不行,因為她選擇的這個專業難度非常高,她如果不竭盡全力去學習,考試時連及格線都達不到。
掛科的話要補考,掛得太多還要重修,最后很可能連畢業證都拿不了。
沒辦法,她只能繼續拼命,每天都是教室、宿舍、圖書館,三個地方來回轉悠。
她告訴自己,只要熬過四年,順利拿到畢業證就可以解脫了。
可當她好不容易拿到畢業證,還沒來得及緩口氣,下一刻她就搖身一變,換上白襯衫和西裝褲,坐進了小小的格子間。
作為初來乍到的實習生菜鳥,她成了公司食物鏈的最低端,公司隨便一個人都能把她指使得團團轉。
她每天都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勞累程度比高三考試時更甚。
如此辛苦的勞動,卻只能換來一份勉強維持溫飽的微薄薪水。
好不容易熬過實習期,成為了正式員工,她的薪資稍微上漲了一點兒,但她每天依舊忙得腳不沾地。同事之間的爾虞我詐、陰謀算計更是令她頭大,她想躲躲不掉,想硬剛又沒那個資本,最后成了其中最受氣的那一個。
她辛辛苦苦熬夜做出來的分析報告,最后被寫上同事的名字,只因那個同事家里有背景。她把苦活累活全做完了,最后得到領導表揚升職加薪的確實那個有背景的同事,她不僅不能抱怨,還得老老實實地陪著領導去應酬,被那群老男人當成飯桌上的談資。
每天早上起床,英姬都會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詢問自己,這個破班時非上不可嗎?!
結論是非上不可。
因為她還要吃飯,還要生活。
楊絨絨特意在英姬頭頂上弄了個只有自己可以看得到的數字,數字代表了她此時的精神狀態,數字越大,精神越激奮,反之數字越小,精神就越萎靡。
自從上班后,英姬頭上的數字持續走低,最近甚至已經跌破零點,變成了負數。
臨淵看不到英姬頭上的數字,但光看英姬的模樣,就能看出她目前的精神狀態極其糟糕。
哪怕當年高三累成狗,英姬那時候也只是疲憊,但沒有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從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死氣。
她那樣子不像是去上班,到更像是去上墳。
臨淵感到驚異。
明明幻境中一片和平,沒有任何足以威脅到英姬人生安全的事物存在,但她的精氣神卻在被不斷地消耗。
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她的精氣神被消磨殆盡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種殺人于無形的手段,著實是了不得。
事實就如臨淵所料的那般,英姬在日復一日的壓抑生活中,將自己的精氣神完全消磨光了。
她失去了對自我的認知,靈魂徹底融入幻境。
她變成了幻境中的一部分,也變成了跟同事領導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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