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第388章 破釜沉舟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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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破釜沉舟


更新時間:2024年06月17日  作者:青銅穗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青銅穗 | 盛世春 


翌日無早朝。裴瞻才自西北回來,皇帝又批了假,傅真便一覺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裴瞻在傅真推搡下睜開眼,看到帳頂皆是陌生的雕花,嚇得一骨碌爬起來,扭頭一看傅真卻支著腦袋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他這才把昨夜之事想起來。撫了撫胸口后復又躺下,側身望著她:“你這床可真大。”

傅真揚眉:“夠你發揮么?”

裴瞻猛不丁鬧了個大紅臉,撩眼道:“你在嘲笑我。”

傅真捏了他胸膛一把:“是在夸獎你。”

裴瞻臉更紅了,拖來被子蒙住了腦袋。

紫嫣聽到說話聲后走進來,刻意不把目光投去床上:“太太差人來過了,少夫人要是醒了,奴婢就侍候您起床。”

傅真從帳子里探出臉:“太太尋我何事?”

“沒說。聽說少夫人沒起,也囑咐著不讓催。”

傅真頓了下,把腦袋收回去,和裴瞻對視一眼,倆人便不約而同將衣衫攏好下了地。

裴夫人到底是過來人嘛,身為女子又比男人心細,昨夜里傅真和裴瞻兩口子雙雙來遲,她就隱約猜到了真相。

但因為他們倆之前鬧過那么一出,又不好輕易相問,于是等到早上才打發人去傅真房里,想請她到正房一道吃早飯。

誰知道打發過去的人竟然回來說裴瞻昨天夜里宿在傅真房中,她這歡喜雀躍的心情,誰能懂得?

傅真過來請安的時候,她臉上的喜色還沒褪干凈呢。

當然她也不是那沒分寸的婆婆,既然心知肚明他們昨天夜里已經圓了房,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當下就讓人把那早就燉好了的燕窩,乳羹,以及各式各樣傅真平日愛吃的膳食全都端了上來。

“多吃點,慢慢吃!”

裴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端起茶來又喜不自勝的說道:“下個月我和你公公打算到郊外莊子里住上一陣子,睦哥兒也跟我們一起住過去。這將軍府就交給你們倆了。什么時候有喜訊,你就差人來告訴我,我們立刻快馬加鞭的回來!”

傅真嗆了一口,一向自認臉皮厚的她,也忍不住在這番話下紅了臉。

還好裴夫人遞了條帕子給她之后,也沒再說別的。

用過早飯之后回到房里,裴瞻也才剛回來。

原來傅真剛剛走之后,裴昱把裴瞻給喊走了。這個一天到晚看上去只知道風花雪月的老父親,在祠堂里當著祖宗的面,破天荒的正兒八經給他上了一堂課,告訴他為人夫該當如何,將來為人父又該當如何。

“所以你們倆的早飯,是在祠堂吃的?”

傅真感到不可思議。心底下又游動著濃濃的暖意。

裴瞻點頭:“在我太爺爺太奶奶在牌位底下吃的。”

傅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把手里的茶遞給他,漱漱口。

喝了茶,裴瞻打發郭頌往宮里遞了請安的折子,得到皇帝回復后,夫妻倆便就乘著轎入宮。

皇帝在御書房,踏入殿門,兩口子先行禮。待書案后的皇帝喚起,傅真看著手持畫筆揮豪作畫中的皇帝,一時間愣住了。

老頭兒上個月說上幾句話就開始咳喘,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如今倒好,這精神頭看著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

被他當誘餌放棄過的親生兒子正在宮外經受著內心折磨,他卻還有心情在這作畫。

“既然來了,怎么不說話?”

書案后的皇帝頭也沒抬,說話慢條斯理的,依然是過去幾十年里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傅真和裴瞻對視了一眼,說道:“皇上,本來臣婦和敏之是入宮來給您請安的,看到您這般精神抖擻,龍威虎猛,就知道那些話根本不必說了。”

皇帝挑眉瞅她,手下不忘給筆蘸墨,“朕看不見得吧?你們進宮,肯定是有別的話想說。”

傅真張嘴想粉飾一下,皇帝卻又往下說起來:“待會兒禮部大臣和都察院的御史都會入宮來面圣,你們有話就趕緊說,省得回頭白跑一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傅真也就只好戳了裴瞻一下。

裴瞻清嗓子,上前幾步,站在書案旁側望著他畫的畫:“皇上這丹青功力真是出神入化,這展翅的雄鷹,看起來可真像大殿下在沙場之上威猛抗敵的英姿。”

“你果然是有話說。”皇帝仔細的描繪著雄鷹的翅羽,“他怎么了?還是好,昨天朕讓你做的選擇,你已經想好了?”

裴瞻扭頭看了一眼傅真,然后道:“昨夜里臣回去后與內子從細商議了一番,覺得皇上提出的兩條策略,都不太適合當下情形。”

皇帝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三步外的傅真,目光再度投向裴瞻:“你還真是什么都聽老婆的,你自己沒個主意?”

裴瞻把身子深深地躬了下去:“臣謹記皇上從前的教誨,把夫妻和睦列為穩定內宅修心養性的第一準則,時時刻刻將皇上尊重娘娘的方式當成金科玉律。”

皇帝哼了一聲。

裴瞻弓著身子扭頭,跟傅真對眼色。

傅真走到了書案的另一側:“皇上,大殿下來京城找的第一個人就是臣婦,找的第二個人就是家母,您讓敏之做的事情,就算我不是他媳婦兒,他也繞不過我去呀!”

皇帝沒理她,繼續細細地描摹著雄鷹。

傅真只好往下繼續:“皇上,臣婦還有裴家上下絕對支持大殿下回宮認親,可是以殿下的性情,絕不是威逼就可以迫使他就范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不知道皇上您有沒有想過,放下天子的威嚴,純粹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找大殿下開誠布公的說說話?”

“沒想過。”

傅真一語噎住。她問:“敢問……這是為何?”

皇帝直到鷹眼全部描繪完畢,這才直起腰身,把筆擱下來。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我是皇帝,他就是皇子,退一萬步說,哪怕我現在擁有很多個皇子,他只是其中之一,只要他是朕的兒子,不管他會不會成為太子,成為未來的國君,他也注定有他的責任。”

皇帝雙目銳利,撇了他們倆一眼之后,緩步走到窗前錦榻上坐下,然后抬起目來看著也跟著挪步過來的他們倆:

“當年湖州的事情,我猜你們都已經知道的十分清楚。

“我也知道你們心中義憤填膺,十分為他抱不平,能夠得到你們的支持,我替他感到幸運。

“如果朕不是坐在這位子上,不是心系著天下百姓萬里江山,這個低頭的父親,我會去當。

“但我是皇帝,他也注定是皇子,那么有些事情就是他必須承受的。”

傅真深吸氣:“皇上,您與娘娘恩愛多年,對我們這些功臣勛貴又十分愛護,這讓天下人都深信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君王。

“天家無真情這樣的話,我絕不相信會應驗在大周的宮闈之中。所以大殿下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已經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難,如今皇天護佑他人平安歸來,卻依然得不到親人的撫慰,這不公平。

“還請皇上看在骨肉連心的份上,多多體恤大殿下一些。也好讓大周百姓早日迎來新的儲君。”

皇帝面色深凝:“天家有真情,但天家不能濫用真情。你想我以皇帝的身份去請他回宮,不算有錯,可他心里若真有天下百姓,需要我去請嗎?

“況且,你認為我放下身段,就能重新得到一個兒子嗎?”

這話倒是把傅真給問住了。

“我根本不可能再得回我的兒子了。”皇帝遠望著前方地下,幽聲道,“二十四年前的湖州,從我眼睜睜看著他出現在城門之下,又親手按下了想要喊回他的將領時起,我就已經失去了他。

“我親手把他殺死在那場戰爭里,用他十歲的身軀鋪墊了我建立大周的道路,我永遠也不可能再喚回他。

“你們以為我以如此強橫的方式逼他回宮,是因為我仗著父親之名?大錯特錯。

“如今我是一個君王。

“他是大周的皇長子,是元后所出的嫡長子,他來當大周未來的國君,天經地義,順理成章。

“反倒是他,他對這一切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可以承擔起這份責任,卻始終在逃避,那我很懷疑,他是否真的適合做皇帝?是否真的有能力造福百姓?”

傅真聽他說到前面半段時還略有動搖,聽到末尾卻忍不住了:“殿下并非逃避,作為一個承受了傷害多年的人來說,他想要得到一些慰藉,也不過份。”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怎么到頭來還質疑起了楊奕呢?明明三個皇子當中,楊奕無論是性情還是人品,還有才智,都是最超群的那個。

“那他想要什么慰藉?什么樣的慰藉才可以撫平他二十四年的委屈?”

傅真卻也答不上來。

如果是別的人,那她可以勸他去死一死。

關鍵這是皇帝,又是楊奕親爹,她不能。

皇帝哼道:“你也知道,無論朕做什么,怎么做,也不可能使他真正的釋懷。所以你說的那些,又還有什么必要?

“你趕緊回去,讓他麻溜地進宮來認祖歸宗,早日接受冊封是正經。

“再不來,我就直接下旨了。”

傅真氣脹于胸。

從前當他是君子,沒想到翻過臉來竟是個流氓!

她憋著氣告退。

退出去之前狠掐了裴瞻的腰窩一把。

裴瞻吃疼,努力憋到等她走遠了之后才敢直腰。

皇帝瞥他:“出息!”

裴瞻齜牙咧嘴:“臣早就說了這招肯定不行,阿真她愛憎分明,是堅決站在大殿下那邊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個有用的辦法出來。”

皇帝拔高了聲音,“這朝上朝下輿論紛紛,他再不認祖歸宗,只怕有些人都要給朕挖出個十萬八千里外的侄子輩來了!”

裴瞻硬著頭皮接旨:“臣再去想想。”

“十天。”皇帝端起了杯子。

“十天也太緊張了,您再寬限些。”

“半個月不能再多。”皇帝睨他,目光逐漸深凝,“我聽說已經有不少人悄悄往朕的祖籍去了,半個月后就是娘娘的鳳誕,我若料的不錯,他們一定會趕在那個時間回來。”

裴瞻立刻肅顏:“臣遵旨!”

抬頭時見皇帝已經在擺手,他便也弓著身子告退了出去。

等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殿門外頭,皇后才從最里側的屏風后走出來。

她憂心地朝著殿門處看了片刻,走到錦榻的這一側坐下:“你這個主意,也不知道能不能湊效。”

“我已經破釜沉舟了,反正半個月見真章。若不湊效,朕便這皇位禪讓予你。想來你們母子情深,由他來接你手上的皇位,應是樂意的。”

皇后就像先前他瞥裴瞻一樣地瞥他:“說的輕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今他這么恨你,都是你該受的。”

“我知。”皇帝道,“這太子之位本來就是他的,當年我與你曾說過多次,將來我的基業將由他來繼承,雖說已經晚了二十四年,到底還是走到了這步。就沖著這一點,我也不后悔。”

皇后沉氣:“他逃避責任也是因為委屈,你就聽從來真丫頭的建議,主動說和一番又如何?非要來這一出。”

皇帝揚唇深望她:“那是因為我不光要把咱們的基業傳給他,還要讓天下人信服他。

“他有著當仁不讓的身份不假,可是卻流落在外多年,不曾受過好的教導,在朝堂之上也沒有屬于他自己的任何根基。

“昨日下晌,我留下敏之來問了很久很久,誠如我所預料,我們的兒子表現很不賴。

“通過這一戰,我已經清楚他有足夠的能力坐上這個位置。就算有不足之處,未來他也完全可以補足。

“然而天下人看不到這點,也不會相信憑空出現的他。

“就算一時之間接受了他是儲君,一旦有人挑撥煽動,還是難免有后患。

“你我都老了,沒有多少時間陪伴他,幫助他了。

“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促使他當著天下人的面施展能力,讓他通過自己的本事風風光光認祖歸宗,也讓他明確好自己該走的路,下定決心承擔起這份責任。

“而不是——因為生來是皇子,而順水推舟地成為皇子。”

皇后聽完靜默半晌,末了沒好氣道:“說白了,你還是想讓他靠自己來爭取天下人的擁護唄!”

皇帝笑了下,塞了茶給她:“那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們的兒子,完全可以爭取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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