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楚千墨
尤賀溫潤一笑,避開沒受他的禮,拱手道:“晚輩剛回京城,就接到楚家叔叔的請帖,能與各位京中俊才相聚,我還是沾了楚叔叔的光!”
兩人客氣寒暄,之前只有一兩面之緣,此刻卻像經年未見的親叔侄一般。
楚白奎刻意示好,兩人相談甚歡,正準備把臂進門。
這時,又一輛馬車停在門口!
這輛馬車上等材質,四周鑲滿金片和玉珠寶石,包著銅邊,大的鎦金釘組成奇異的花案,處處富貴逼人,一片小小的車簾,竟是寸錦寸金的流金十段錦。
一個字:壕!
楚白奎的目光落在撩開的車簾后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哪怕只是一只手,也透著不一樣的矜貴。手指上碩大的寶石戒指珍貴無比,套在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極品玉制,價值不菲。
之前楚南檸的回歸宴,府上也是來過皇子的,那三位皇子的馬車,也沒有這般奢華。
他們家,好像也沒有這么尊貴的親戚吧?
這時,馬車上的人已經下來。
二十歲左右,面如白玉,一頭墨發用金冠束著,金冠上邊緣全都鑲著寶石,正中間的那一顆,光耀圓潤,閃花人眼。一身錦衣,用金線繡著各種精致花紋和暗紋。從頭到腳,連一個皺褶都透著精致。
楚白奎有些發呆。
這人的貴氣讓他仰望,讓他自慚形穢,也讓他腳下踟躕,不知該不該上前。
直到那年輕男子瞟了一眼安遠侯府的門匾,又掃了呆站著的楚白奎一眼,擰眉:“怎么,不歡迎本小王?”
楚白奎這才如夢初醒,但也大喜過望。
本小王,當朝能這么自稱的,只有一人,也只會有一人。
他急忙小跑步上前,堆了滿臉的笑,笑容卑微又諂媚:“原來是小王爺大駕光臨!我安遠侯府實是祖墳上冒青煙,才能迎得您這樣的貴客!”
尤賀:“……”
來了一位貴客,還可以用祖墳上冒青煙來討好的?這安遠侯一把年紀,忒不要臉了!
那位小王爺道:“本小王聽說今日這府上有宴會,所以來湊個熱鬧。不知安遠侯是否歡迎呢?”
“歡迎歡迎,歡迎之至,小王爺肯賞臉,我楚家祖上同感榮耀!”
尤賀:“……”
這楚家祖上也是倒了八輩子霉,這生的什么玩意兒?據說是個庶出。果然不是嫡系血脈,哪怕一把年紀了,同樣上不得臺面,據說以前的安遠侯祖上,也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到了這一輩真是沒眼看啊!
然后,他就看見楚白奎歡天喜地,周到客氣,彎腰拱背,恨不得把自己鋪成迎客的紅毯般將這位鎮南王小王爺給迎進門去。
而那位小王爺,也是滿身矜傲,他拱手為禮,對方連看也沒看一眼。
剛剛還說自己的到來讓他蓬蓽生輝的楚白奎,現在自己這么大個人站在這里,他滿心滿眼卻只有那位小王爺,不但半句話沒有了,連半個眼神都沒有了。
把一個活脫脫的諂媚小人之相,給表現到了極致!
呵呵,如此人家,也配作葉太傅的親戚?
如此嘴臉,真的是葉太傅的親戚嗎?
他笑了笑,暗暗搖了搖頭,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
安遠侯府從侯爺到管家到下人,全都去陪著小王爺了,哪怕他上了自己的馬車,馬車離去,也沒有誰多看一眼,或者說,也沒有誰看到。
他的小廝道:“公子,咱們就這么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尤賀道:“也無不好。”
“那位可是小王爺呀!鎮南王府的小王爺!”
尤賀淡淡地道:“小王爺此次進京,是為皇上賀壽。他身份尊貴,目下無塵。再說皇上壽宴過后,他必是會回鎮南王府的。”
左右在京中只是過客,自己既巴結不來,也沒有巴結的必要,倒不如敬而遠之。
小廝又道:“據說這安遠侯府的大小姐,是葉太傅的甥女。”
“無妨,今天葉太傅又不會到!”
“可得罪了安遠侯府,那位大小姐在她舅舅面前隨便幾句話都會影響公子前程。”
尤賀道:“放心吧,不會!”
小廝也不知道公子為何就這般篤定,公子既然下了決定,他也不便多說,只是心中有些擔憂。
迎面又有一輛馬車過來。
小廝一看,立刻道:“公子公子,那是宣王殿下的馬車,看方向,宣王殿下也是往安遠侯府去的!”
尤賀也看見了,道:“嗯!”
“公子,咱們要不要回頭?”
尤賀看了他一眼:“為何要回頭?”
小廝囁嚅:“以后公子在京中為官,京中的這些權貴,自然得打好關系。鎮南王小王爺在京城時間不長,可宣王殿下可是皇子……”
尤賀笑了笑,道:“我知道,不過,宣王殿下不涉朝事,是個閑王。”
小廝懂了,和宣王殿下只要不交惡就行,也沒有刻意去交好的必要。
畢竟,再是交好,宣王殿下對他的前程也不會有什么幫助,相反,還因為相交皇子,落人口實。
商景御的馬車晃晃悠悠地來到安遠侯府,這門前還真安靜,竟連個迎門的小廝和門房都沒有。
他不禁挑了挑眉。
這就有趣了!
不是賞菊會嗎?會后還有宴,他雖然沒接到請帖,但現在他的身份,憑他這張臉,沒有請帖也是可以參加的吧?
還是說客人都已經到齊,所以門口不需要安排人相迎了?
可這才什么時候?
巳時三刻,早得很呢。
江遇道:“主子,要進去嗎?”
商景御笑:“怎么不進去?上次咱們來也是低調的進去,這次又一樣就好了。”
江遇嘀咕:“主子,好歹你是一王爺,還是該注重些身份!”
“你都說了,我是一王爺,那我注不注重,身份不都在這兒嗎?”
江遇:“……”
還真有道理!
主仆兩個下了馬車,大搖大擺的一路走進去。
一直走到二門,才見到下人們,他們忙忙碌碌,卻也歡歡喜喜,還在小聲交談:
“真沒想到今天竟然能來這樣的貴客!”
“可不是嘛,侯爺都高興壞了,你看他樂得合不攏嘴。”
“換誰不樂的合不攏嘴呀?侯爺還說是祖墳冒青煙呢。”
“真金貴,你沒看見那一身。光是手上的那個寶石戒指,就夠把我賣八百回了!”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把你賣八百回,也買不到他戒指的一個邊邊。那戒指老金貴了!”
“那金冠也是,不要說中間那顆大寶石,就是邊上的小寶石,都夠咱們吃一輩子了。”
“咱們京城貴人多,今兒個說不定還會有貴人上門。”
“所以侯府要發達了,都好好干,那以后咱們出去也不用看人臉色了。”
商景御挑眉,什么貴呢?連下人都高興成這樣,那楚白奎還說什么祖墳冒青煙?他很感興趣。
難不成是太子殿下到了?
又或者是他那大皇兄?
大皇兄嘛倒不可能,他一向喜歡以禮賢下士,平易近人的姿態出現。什么手上的寶石戒指,頭上金冠鑲寶石之類的,大概率不會出現。
賢王嘛,但是絕不會奢靡無度,鋪張浪費的。
就算太子殿下好像都沒有這么夸張。
安遠侯府看來今天是真的有貴客呀。
所以剛剛門口沒人,不是因為客人都到了,不必再派人迎門,而是因為來了貴客,所有人都簇擁在他身邊了。
這侯府也真是搞笑,他就不怕所有人都離開了,門口有賊人混進來。
沒規矩呀!
可惜小外甥女竟然有這么個出身。
商景御心里嘖嘖稱奇,腳下也不慢,徑直跑到小花園里去賞花去了。
楚白奎這邊對鎮南王小王爺前呼后擁,恭敬有加,小王爺仍然很矜傲,踱步在前,偶爾問上一兩句,楚白奎便會恭敬作答。
小王爺目光里的鄙夷更甚,同時也更多了幾分玩味。
楚白奎把小王爺迎進了他的書房。
別的客人都在前廳偏廳里面待著喝茶,或者在花園里,在軒亭里。
他覺得以小王爺這樣的身份,自然不會跟那些人有什么話說,那些人的身份地位太低了,連他都看不上,更何況小王爺這么金貴的人。
那自然只有在他的書房里單獨接待,才能表達心中的敬意和重視。
小王爺落了座,楚白奎親自把一盞茶送到小王爺面前。
小王爺沒去轉,轉著手指上的玉扳指,慢條斯理的道:“聽說貴府有個養在鄉下十幾年的女兒,這賞菊宴,就是為了讓那個女兒多認識一些朋友設辦的?”
楚白奎陪笑回答:“正是正是,勞小王爺動問,小女年幼時多病,故而養在鄉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接回府里,想著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又沒有見識過京城的繁華,便想多補償一些。也免得以后她走出去出丑!”
“是嗎?你那女兒多大了?”
楚白奎道:“快滿十九了。”
“倒真是妙齡啊!不知可有許配人家?”
楚白奎一怔,這小王爺怎么問到那野丫頭,還像挺有興趣的樣子?問她是否許配人家,是什么意思?
他一時有些把不準,也不敢亂答,他記得,楚南檸好像說自己是嫁過人的。不過也可能只是她隨口一說,畢竟,媛媛可是過來人,是否成過親圓過房,她一看就能看出來。她說那野丫頭還是黃花大閨女。
他道:“小女因為自小養在鄉下。和小侯不是太親近,倒和他舅舅更親近些!”
“嗯,她還有舅舅?是何人?”小王爺涼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狹長的眼睛瞇起顯得更加狹長。
“是葉太傅!”
“葉太傅!”小王爺咀嚼著這三個字,突地一笑,道:“侯爺此言差矣,自古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沒有舅舅什么事兒。你這個做父親的,在女兒面前何必如此卑微,父綱不正,說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楚白奎陪著笑,他倒是想正父綱,可那野丫頭牙口利的很,一張口就咬下他一塊肉,一張口就咬下他一塊肉,要走了丁安舒的嫁妝不說,還林林總總從他這里刮了近萬兩銀子了。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現銀,搞得現在侯府都有些捉襟見肘。
那分明就是個討債鬼。
要不是看在她能和葉太傅說得上話,而且,太傅夫人還挺寵她的份上,他哪會把這野丫頭接回來,這簡直是捉了只老鼠放進了自家米缸。
他道:“父母疼愛女兒,則為之計深遠。小侯兩個女兒,一視同仁。小侯只希望他們以后過得好,其他的倒也不是太在意。”
“安遠侯還真是一個好父親!”小王爺笑著道:“聽說你還有個小女兒,頗有才名,艷冠群芳?”
楚白奎:“……”
艷冠群芳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用在這里好像不妥吧?
他謙虛:“小王爺過獎了!京中謬贊,謬贊!”
“侯爺真是教女有方,小女兒養在京中,成為大家閨秀,大女兒養在鄉下,如今一家團聚,其樂融融嘛!”
“過獎,過獎!”
“本小王想見見令愛,不知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當然方便!”
小王爺淡淡地道:“那你去叫吧!”
楚白奎一怔,這派個下人去叫就好了,還要他親自去?
看著小王爺那矜傲又漠然的樣子,楚白奎懂了,他這樣的身份,和自己說了這么多話,已經夠給他面子了,現在他不想說話了,自己當然得麻溜的滾。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小王爺竟然聽說了他的的蕓兒。
既然他要見,那當然是立刻叫過來呀!
他趕緊行了個禮,討好地道:“小侯這就去叫!”屁顛屁顛地跑出去了。
到了外面,正準備往楚蕓昭的院子去,半路遇見了趙媛,他高興地道:“蕓兒呢?”
趙媛:“在她的院子里。”
她又隱晦地道:“都已經安排好了,蕓兒也知情,到時她自會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然后,她看看楚白奎身后,又有些擔憂:“侯爺,妾身剛去園子轉了一圈,這夏公子和尤公子都沒到嗎?”
尤公子?
楚白奎一怔,道:“尤公子不是到了嗎?本侯親自在門口迎到了人。怎么?他不在廳里,也不在花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