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楚千墨
有人小聲道:“唉,你們有所不知,夏將軍和裴世安,還真是仇人。”
“真的嗎?你知道什么內情?”
“夏將軍是當年被抱錯了,在鄉下長大的,你們聽說了吧?”
“哇靠,這件事我也聽過,只當是別人無聊瞎傳,竟然是真事嗎?”
“當然是真事了。你們想想,你們如果是夏將軍,自己在鄉下受了那么多苦,那恨不恨那個換錯的,占了他二十多年人生的人?”
“肯定恨啊!本來可以錦衣玉食的,卻粗茶淡飯,換誰誰心里甘吶?”
“我聽我大姑的小姨子的二妹的三姐夫的姨婆說,夏將軍的身份,就是和裴世安換錯的。裴世安頂著他的身份享受了二十多年,現在夏將軍能對他好嗎?”
“不會吧,那裴世家不也是個公子哥?你還記得他剛來軍營時候嗎?又是臭又臟,分明是個臭乞丐。”
“這不夏將軍回來了,夏將軍的爹娘就把裴世安趕出去了,還不許他姓夏!”
“這么說,夏將軍把他扔到棱臺大營,根本不是提拔他,而是為了磋磨他?”
“要不你看,犯事抓到了領三十軍棍就是了,至于被踹得這么慘,最后還要打軍棍?”
“也是啊,夏將軍有點狠!”
“裴世安不會被打死吧?”
“他是不是有些傻?他明知道他和夏將軍有仇,為什么不直接選軍棍呢?行刑隊的兄弟們下手有分寸,不會要他的命!”
“大概是覺得他能做到吧?畢竟只要打中一下就可以免三十軍棍,聽著很劃算。”
“那是他傻,誰不知道夏將軍身手了得,咱們軍營里誰打得過他?”
“人最怕不自量力,就算被打死也是蠢死的。”
這些議論當然影響不了場中的兩個人。
只不過看著那個身影一次次被踹飛,所有人都由最初的震驚到最后的麻木而已。
裴世安自己也麻木了。
原本信心滿滿,人就在眼前站著,手無寸鐵,溫潤如玉,像個不諳武功的翩翩世家公子,文弱書生,打到他,太容易了。多么大的誘惑?可是,在被踹了四十余腳后,他躺在地上懷疑人生。
他試過各種方法了。
出其不意,不管不顧,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同歸于盡,耍無賴,聲東擊西,虛撲……
絞盡腦汁的各種算計,連兵法都用上了。
然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像個跳梁小丑。
夏馳霄冷冷的聲音如春雷,綻在耳邊:“起來,繼續!”
我繼續你奶奶個腿!
被踹得全身都散了架般的裴世安心里咒罵,整個人卻都透著一股生無可念,他眼珠子飛快地轉著,衡量著,終于不情愿地道:“我,我愿意領三十軍棍!”
朱有行,蔡七,鐘大錘:“……”
被踹這么多腳,摔這么多次后,還是要領三十軍棍,裴世安一向不做賠本生意,賭也是輸少贏多,這次,他虧大發了!
夏馳霄淡淡地道:“我親自行刑!”
眾人:“……”
不是吧,夏將軍這么狠?這是要直接奪走裴世安的命嗎?
他們看著裴世安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誰能想到夏馳霄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奪他的命,這人命不好,下輩子投胎的時候注意點,別再被別人換錯了。
裴世安睜大眼睛:“夏馳霄,你要公報私仇?”
夏馳霄神色淡然:“我一個副統領,連親自處置你的資格都沒有?”
眾人再不說話。
他當然有資格,正因為有資格他們才同情裴世安啊。
那長長的條凳,朱有行,蔡七,鐘大錘沒有先享受,倒是裴世安直接被按倒在上面。
夏馳霄拿過長棍,呼的一聲風響,一棍狠狠的砸了下去。
“啊……”凄厲又尖長的慘叫聲叫得校場中人都不由縮脖子。
沒有等待,沒有手軟,第二棍又砸了下去。
不知誰低聲說道:“出血了!”
棍打人不如鞭,受力面積大,一般人至少也得受十棍后,皮才會打破出血。
兩棍就出血,這著實讓人驚懼。
裴世安又慘叫。
夏馳霄的聲音好整以暇的傳過來:“叫的跟個娘們似的,你就不能閉嘴嗎?”
眾人都覺得夏馳霄挺狠,打了人還不讓人叫嗎?打的這么重,慘叫不也正常嗎?
裴世安咬牙。
不叫就不叫!
一棍一棍,帶著風聲,每棍都能聽到砸在皮肉上的悶響,行刑的長棍上染了血,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校場里開始還有人小聲議論,到最后幾乎無人出聲。
裴世安大概不想被說像個娘們似的,果真閉緊了嘴,連悶聲都沒發出來。
三十棍打的極快。
裴世安整個臀背全身是血,他竟沒暈。
夏馳霄把棍子一扔,抓住他背上的衣服,將他一提,就像拎小雞一樣。
左英忍不住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斟酌著道:“夏將軍,這,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都這樣了,你就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夏馳霄看他一眼,道:“從今天起,他跟在我身邊!”
左英:“……”
眾人:“……”
裴世安慘了!
在軍營中要把一個人給弄死,簡直太容易,裴世安倒霉了,剛好有把柄被夏馳霄抓住,現在半個身子都進了閻王殿吧?
怎么說也相處了六個多月,裴世家這人,很能和人打成一片,許多人心生不忍。但夏馳霄官階高,而且他的身手又讓他們敬畏仰望。
夏馳霄把裴世安提走了,走的時候,還掃過朱有行,蔡七,鐘大錘三人,對行刑兵道:“還等著干什么?他們三人的刑不用行嗎?”
行刑兵忙將三人押下準備打。
這三人看了裴世安的慘狀后,此刻乖乖的伏在凳上,無比服帖。還是趕緊受刑吧,這20軍棍不打完,他們心里不踏實,就怕夏將軍什么時候心血來潮也要親自來行刑。
裴世安騰云駕霧一般雙腳不著地,臀背處軍棍打的血一滴滴滴在地上,模樣十分的凄慘。
他不得不努力將腦袋向側面撇過,仰望著將他提著的人,吐字不清地道:“夏馳霄,我日你祖宗!”
夏馳霄仍是神色淡淡,道:“他們都在地底下,你要去嗎?”
裴世安伸出手往后一摸,摸了滿手的血,他心里又氣又恨:“老子今天穿的新衣服,被你打的稀巴爛。你不給老子賠,老子跟你沒完。”
夏馳霄不理他,直接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軍所。
軍所不同軍賬,只有各統領副統領才有。
軍所門口還有守衛的人,以及夏馳霄的兩個親兵。
夏馳霄直接掏出一塊銀子,遞給一個親兵,吩咐:“去領兩套親兵軍服,拿一個大桶,備一桶熱水,沐浴用。”
走進軍所,夏馳霄手一松,裴世安整個身子失重,頓時就跌在地上,撲地一聲沉悶聲響,這是身體與地面親密接觸的響聲。
裴世安又想罵人,夏馳霄突地道:“對上官不敬,輕則二十棍,重則一百棍,你確定你承受得住?”
這么多嗎?裴世安識時務地閉了嘴。
不一會兒,水到了,放在一個大大的浴桶中,衣服也到了。
夏馳霄瞥他一眼:“還能動?”
裴世安躺在地上:“動不了?”
“看來是踹輕了!”他站起,腳半抬,作勢要踹,裴世安連滾帶爬,急忙爬起。
夏馳霄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揭開蓋,從里面倒出一顆黑乎乎的,鴿蛋大小的黑丸來,他將黑丸放入熱水中,那丸子入水就化,原本散發著熱氣的清水,頓時就成了一桶黑水。
他轉頭看裴世安:“脫了衣服進去!”
裴世安:“……??”
“快點,難道還要我幫你不成?”
“這水沒毒吧?”
“有毒!”夏馳霄聲音冷冷。
裴世安嘁了一聲,他身上的衣服前面完好,后面早就打爛了,動一動,整個后背都是麻木的疼痛,但是他不想在夏馳霄面前示弱,硬是裝著若無其事地把那碎片般的衣服從身上撕下來。
落地上,成為一堆爛渣。
他能感覺到傷口正在滲血,背臀處濕的,血根本沒有止住。
即將跨進浴桶時,他轉頭:“當初你把我扔到軍營里,是不是就沒安好心?是不是就等著今天這一回?你當眾做這出戲干什么?用我立威?”
“什么做戲?我就不能是單純的想打殺你嗎?”
裴世安撇嘴:“我是紈绔,又不是蠢貨!我只是不愛動腦子,又不是沒腦子。你真正想殺我,在我做乞丐的時候就可以動手,而且跟碾死個螞蟻一樣。還有,你今天踹了我四十多腳。”
“你不服?”
“我服啊!”裴世安回想著當初的那種感覺,那一腳腳踹在身上,他再摔在地上,當時疼得似乎要原地昏迷,但是說也奇怪,那樣大力之下,疼痛過后,身上反倒有些暖洋洋的感覺。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那黑水,躊躇著到底要不要泡進去。那黑水真的沒有問題嗎?
見他猶豫不決,夏馳霄不太耐煩,只不過這時的裴世家只穿了一件名存實亡的褻褲,被軍棍打爛后面,屁股蛋子都露出來,上面糊著血跡,倒像穿了一件前白后紅的褻衣似的,除了大寫的一個慘字,身上無處著手。
他道:“你若不進,我就讓人抬出去倒了!”
裴世安忙道:“進進進!”
他身上這個樣子,血哧呼啦的,現成有水不洗是傻子。
在他試探水溫,要下不下的時候,夏馳霄終于不耐煩地一抬腿,將他踹了進去,丟下一句話:“最少泡足半個時辰!要受得了,就多泡會兒!”然后轉身,揚長而去。
水還很熱,不僅是熱,當裴世安傷處沾到那些水時,頓時感覺那里面裝的不是水,而是世間最辣的辣椒汁,他整個人都幾乎燒起來,猛地就想躥起。
但不知為何,沾了那個水,他就全身無力,只有那火辣辣的感覺,在肆虐地浸入他的傷處。
他一次次努力想要站起,卻沒有一絲力氣,只能盡力地仰起頭,他不想做這世上第一個淹死在浴桶里的人。
他咬牙,再咬牙,終于,他猛地仰頭,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啊……”
慘叫出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覺得好受了許多,而且,那種疼感似乎不斷加劇,而且在不斷變化中,他再也顧不得夏馳霄會不會嘲笑他,一迭連聲慘叫:“啊啊啊啊……”
他的聲音太大,太慘烈,軍所外,眾人面面相覷,不會吧?不是已經打得很慘了嗎?難道還要再打一次?
那還不如直接奪命呢,這么零零碎碎的折磨誰受得了?
也不對,他們看見夏將軍出去了。
難道是夏將軍吩咐別人又在對裴世安行刑?
裴世安叫得聲嘶力竭,叫的慘絕人寰,這情形竟然一直持續了一柱香時間。
真是人人色變,個個同情。
叫得全身無力的裴世安,傷口處已經疼到麻木,叫聲便慢慢的小了下去,然后,許是實在太累,他心很大地睡著了。
快一個時辰了,門外的親衛想起夏將軍的交代,進屋一看,這人坐在浴桶里,靠著桶壁,正發出節奏均勻的鼾聲。
親衛:“……”
前一會兒叫得要死要活,現在卻睡得跟死豬一樣,真有他的!
裴世安一覺睡醒,感覺自己整個身子幾乎要從浴桶里飄起來了。那種輕盈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不僅如此,之前覺得全身無力的情形也退去,他渾身似乎充滿了力量。
一個翻身,他就從浴桶里出來,傷處似乎都不那么疼了,盡力扭頭向后看去,那些傷口泡得皮肉有些發白,早已不再出血。
旁邊有衣服。
他拿了干帕擦干水,這時,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夏馳霄回來了。
片刻后,收拾停當的裴世安,用狐疑的眼睛一再看著夏馳霄:“我就是一個紈绔,一個乞丐,占了你的人生二十二年,你恨我,我能理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準話,你到底是想折磨我,還是想提攜我?”
親自為他上藥,用的還是上等金創藥,那種藥他以前見過,一瓶就得好幾十兩銀子,剛一用就是多半瓶。
夏馳霄清冷的目光掃過去,神色淡漠:“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