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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童養夫提這樣一個小要求,虞信自然不會拒絕,點頭道,“你去安排,安排好后立刻追上來”。
如果寶寶在,肯定也會提出類似的要求。
順手做件寶寶喜歡的好事也無妨,反正他們家不缺那個人工費。
不想北芪也站了起來,開口道,“虞大人,我也去瞧一瞧”。
虞信只當他是少年心性,好奇,自然不會阻攔。
虞仲見虞信應了激動一抱拳,扯著北芪掉頭就往樓下跑。
他在樓下找到了客棧的掌柜,隨手扔給他一個錢袋,交代他招幾十個壯勞力去臥佛山掩埋尸體。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至于他自己,唔,熱鬧,自然是越早看到越好!
虞仲膽子大,又自恃沒做過壞事,不怕鬼敲門,更何況還有個武功杠杠的北芪在,雖然天已經快黑了,卻也不帶怕的,直奔臥佛山而去!
趕得快的話,他明天早上就能回來,正好和大人一起啟程。
他雖然愛看個熱鬧,但也知道輕重的,絕不會耽誤公事,更不會耽誤去接薛妹妹!
第二天天沒亮,虞仲就回來了,與去時的滿心激動、雙眼放光不同,他面色慘白,大大的狗狗眼中全是恐懼恐慌。
下馬時,他幾乎是滾下來的,瘸著腿在守夜小二驚訝的目光中爬上了樓,砰砰砸著虞信的門。
“大哥哥!大哥哥!快醒醒!出事了!出事了!”
他一向分得很清楚,只有在薛府中才會隨著薛寶寶幾人叫虞信大哥哥,其他時候,他都叫虞信大人,又或是指揮使。
可現在,他只知道他遇到了自己根本解決不了的事,他只能求助他的兄長,他的大哥哥!
虞信幾乎是一彈而起,隨手抓了件衣裳披上,就去開了門。
門一開,癱軟在門上的虞仲就倒進了他懷里,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狗狗眼通紅,一雙手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死死抓住虞信的衣裳。
虞信雪白的中衣上立刻就多了幾根烏黑的指印,帶著刺鼻的血腥味。
虞信心頭猛跳,幾乎破音,“發生什么事了?”
虞仲雖活潑,卻絕不是輕易就能嚇到的,是什么是能叫他這個樣子?
他自己沒有受傷,那,那是——
虞信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一把將癱軟在他身上的虞仲拖了進來,關上門,壓低聲音喝道,“別慌!說清楚!”
虞仲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聲,忍了一路的眼淚啪啪往下掉,“大哥哥,大哥哥,是薛妹妹,是薛妹妹他們!
我看到了二哥,還有阿魏,還有南星,都死了,都死了!”
虞信只覺腦子哄地一聲響,空白了一瞬才反應了過來,一雙眼早已赤紅,死死搡住他的領子,“你說什么?誰死了?寶寶呢?”
虞仲被他搡得呼吸困難,卻根本顧不上去推他,勉力控制住哽咽,盡量讓自己說得更清楚,“二哥,還有阿魏和南星,都死了。
還有西柳,經常跟著七王爺到家里來,我見過,也死了!
我找了,可是天好黑,尸體好多,我找了好幾遍,都沒找到妹妹,也沒找到七王爺,大哥哥,你,你快去,快去!”
虞信愣了愣,無力松開虞仲的衣領,頹然跪倒在地,喃喃笑道,“哈,沒事,沒事,沒找到寶寶,那寶寶就沒事,她沒事!”
虞信笑著,雙眼通紅,撐著客棧冰涼的地板站了起來,冷聲喝道,“別哭了,起來,我們去找寶寶!”
虞仲使勁抹了一把眼淚,踉蹌爬了起來,對,不能哭,他們要找到薛妹妹!找到薛妹妹!
一路快馬飛奔,虞信一直在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冷靜,可在看到那漫山遍野的尸體、血污時,虞信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寶寶,他的寶寶!
“大哥哥,二哥和阿魏在那邊!”
虞信勉強壓住心口翻滾的血氣,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
那里,北芪正盤膝坐著,懷里抱著個人,不,應該是尸體。
虞信知道,那是南星,南星也死了,那個寶寶最喜歡、最信任的單純少年也死了。
虞信重重吐了一口氣,一具尸體一具尸體地檢查了起來。
沒有寶寶!
真的沒有寶寶!
虞信幾乎要喜極而泣,那是不是說明寶寶沒有死?
可,阿魏在這,南星也這,寶寶去了哪?
“主子和薛姑娘身邊的人都是被刀劍所傷,其他人都是中了金烏之毒而死”。
北芪嘶啞的聲音在虞信耳邊響起,“我聽南星說過一次,主子有種毒藥,吸入后,方圓一里之內的所有活物都會在一炷香的時間后吐血而死。
死后面色漆黑,狀若被太陽烤焦而亡,所以取名金烏”。
所以,昨天在聽說臥佛山上的尸體都狀若烤焦,他才會跟著虞仲一起來看,然后,他看到了南星——
虞信的一顆心在心口砰砰地轟鳴,咽了口口水才說出話來,“王爺,王爺,還能下毒,所以,王爺肯定沒事——”
找不到尸體的寶幢沒事,那是不是說明寶寶也沒事?
生平第一次,他迫切地渴望著寶幢能夠平安無事。
北芪沒有接話,虞信說得固然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主子剛下過毒就遭了毒手。
一炷香的時間很短,但在危機時刻,卻又過于漫長。
“找主子的事還要勞煩虞大人,我先帶南星去找大夫”。
虞信幾乎不敢去看北芪,澀然開口,“南星已經——你——”
北芪打斷他,“南星沒死,那柄刺入他心口的匕首力道不夠,沒能刺穿他的心臟。
正好主子下了金烏的毒,護住了他的心脈,我剛剛又給他輸了些內力,現在他的心口處已經回溫了,他不會死”。
虞信愕然,“毒,毒藥能護住人的心脈?”
北芪抱著南星站了起來,“我和南星從小為主子試藥,對別人是毒藥,于我們卻大有助益”。
他說完朝虞信微一點頭,抱著南星快步而去。
虞信深吸一口氣,太好,南星沒死!
南星沒死,寶寶也不會死!
虞信勉強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一一排查。
很快,他就發現薛寶寶從京城帶出來的護院和鏢師都不在尸體里,還有羊錦平也不在。
很快,白光出現時就在附近的獵戶被帶了過來,佛光出現后上了臥佛山的人也都一一被帶了過來。
可惜,他們都沒有看見什么有用的線索。
知道最多的獵戶也只遠遠聽到了“菩薩顯靈、菩薩饒命”之類的喊話,其他根本一問三不知。
于是,虞信又開始仔細清查所有上山、下山的痕跡。
三天后,他找到了躲在臥佛山深處一個獵戶家養病的羊錦平。
羊錦平面色青白、嘴唇青紫,一看就是中了毒。
以虞信一個外行來看,就很像金烏毒輕度中毒的樣子。
聽北芪說,金烏是劇毒,吸足一炷香的時間,必死無疑,那羊錦平這是什么情況?
他中了毒,又為什么不去交通便利、方便找大夫、買藥的黃州,反倒躲在這深山中,以重金拜托獵戶將大夫請進山來幫他看病?
面對虞信的詢問,羊錦平哆嗦著解釋道,“天黑,我慌不擇路,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這,實在是走不動了,只能托獵戶請了大夫來。
大夫說我中的毒藥性厲害,不宜輕動,就只能暫時在這里養著”。
羊錦平的解釋十分合理,虞信上下打量著他,“羊公子,你一直在發抖,是毒發了?”
還是心虛害怕?
羊錦平連聲音都在抖,隱隱夾著哭音,“發抖還是好的,有時候疼起來,疼起來——”
虞信不懂醫術,看他這樣子也知道他現在的日子絕對不好過,再次追問,“羊公子,你將當時的情況再說一遍”。
羊錦平深吸一口氣,“虞指揮使,王爺不見了,我也很擔心,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當時,當時,一直跟著我的貼身隨從突然出手打暈了我。
等我醒來時,就看到所有的人都倒了下來,一邊吐血一邊喊著菩薩顯靈。
我只聽到那個隨從喊菩薩顯靈,有佛光接走了王爺和薛姑娘,我當時,我當時——”
羊錦平說著忍不住哽咽了一聲,伸手捂住臉,“虞大人,我很怕,又沒看到王爺和薛姑娘,就跑了。
我也不想的,但我太害怕了,我害怕——”
羊錦平的話沒有漏洞,他這般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遇到那樣的情況,會害怕、會逃跑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你看到佛光了?”
羊錦平崩潰搖頭,“沒有,我什么都沒看到,我醒過來的時候,王爺和薛姑娘已經不見了,所有人都在吐血,都在吐血……”
虞信問不出更多的東西,羊錦平的話里沒有漏洞。
偏偏羊錦平受了很大的驚嚇,還中了毒,他根本沒辦法從他的面部表情或細微的動作中判斷出他是否在撒謊。
虞信雙眼通紅,死死盯著捂著臉痛哭的羊錦平。
羊錦平是羊太后嫡親的侄子,寶幢嫡親的表哥,按理說,他不會害寶幢,他也不能輕易對他用上錦衣衛的手段。
許久,羊錦平的哽咽聲漸至于無,顫抖也漸漸止住了。
虞信偷偷吐了口濁氣,冷不丁開口,“南星沒死!”
羊錦平渾身一抖,虞信死死盯著他,不緊不慢開口,“你中的毒叫金烏,是王爺下的,只要吸入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必死無疑。
當時,刺入南星心口的匕首力道不夠,沒能刺穿他的心臟。
他從小為王爺試毒,體質特殊,當時正好王爺下了金烏的毒,護住了他的心脈。
我們又及時找到了他,南星的雙胞胎哥哥北芪用內力救活了他”。
羊錦平依舊保持著捂著臉的姿勢沒變,哆嗦了半晌,啞聲道,“那就好,能少死一個也是好的”。
虞信冷笑,剛剛他還確定不了羊錦平到底有沒有說謊,但現在,他能百分百確定羊錦平很害怕南星還活著!
確定了這一點,他自然不會再客氣,冷聲吩咐,“來人,把我們鎮撫司的拿手絕活都給羊公子招呼上!”
羊錦平是富貴公子,是個長途奔波都要叫苦的富貴公子,沒等鎮撫司的拿手絕活上齊,就嘶聲叫喊著全部招了。
虞信恨得心都在滴血,揮開手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你主子是誰?”
羊錦平慘然喊道,“我不會說,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虞信連聲冷笑,“不說?你不說,我就猜不到?”
他說著一把推開羊錦平,吩咐虞仲親自帶人守著,自己轉身就走。
羊錦平也說了,寶幢和寶寶沒死,只是不見了,他一定要找到他們!
這一找就找了半個月,虞信剛開始只循著線索、循著人群上山、下山的痕跡尋找,后來直接就靠人海戰術全面地找。
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
不要說兩個大活人,連他們一個腳印,一片衣角都沒找到。
期間,南星醒了,然而,南星知道的比羊錦平還少。
虞信一邊無望地尋找,一邊心存僥幸地想,也許真的是什么菩薩顯靈接走了寶幢和寶寶。
那么多人親眼所見的佛光,總不可能是以訛傳訛。
又或許,寶寶有解牛刀空間!
虞信因為去年就去了楚庭辦差,不知道薛寶寶的解牛刀空間因為寶幢又升級的事,但他知道解牛刀空間因為林黛玉的真心而升級的事。
也許,也許寶寶的空間又升級了,能放進去活物了呢?
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寶寶顧不上再保守秘密,只能帶著寶幢進了空間。
他期盼著,內心深處卻明白這樣的概率小之又小。
如果寶寶真的能帶寶幢進解牛刀空間,那為什么一開始不進去,非要等到寶幢受傷,他們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最后一刻才進去?
能找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虞信守著最后一絲希望,回到了臥佛山,回到了羊錦平說寶幢和薛寶寶消失的地方。
林黛玉長途跋涉而來,看到的就是胡子拉碴、憔悴得近乎狼狽的虞信抱著繡春刀蹲在山坡上,默默發呆的模樣。
林黛玉只覺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得厲害,立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方輕輕叫了聲大哥哥。
她的聲音很輕,虞信卻聽到了,猛地抬起頭來,在看到林黛玉的一瞬間通紅的雙眼猛地亮了起來,“黛玉!”
他喊著就要站起來,卻反倒一個趔趄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