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青和程顯白一怔,下意識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卻見他們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身姿窈窕優美、穿著一身月白色交領衫子和同色半臂、搭配水綠色并荼白色間色長裙的女子。
她帶著冪籬,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這天底下的美人大抵都自帶一股獨特的氣質,便是那張臉若隱若現,也不會讓人懷疑她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反而讓她平添一種神秘而夢幻的風情。
程青青性子要機靈一些,很快反應過來,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娘子是何人?這是我們的家事,與外人無關。”
徐靜不意外她的排斥,嘴角微微一揚道:“那如果,我不是外人呢?”
程青青更怔愣了,完全不明白這女子在說什么,就聽她繼續說了下去,“方才你們吵架的內容,我都聽見了。
你們的醫館如今遇到了困難,最大的困難是缺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雖然令兄想把這個醫館賣掉,但若有選擇,你們都不想祖輩流傳下來的醫館毀在自己手里,可是如此?”
程顯白反應過來,也忍不住皺著眉道:“確實是這樣,可……”
“這樣的話,我能幫你們。”
徐靜不緊不慢地打斷了程顯白的話,嗓音輕柔卻莫名帶著一股讓人不容置疑的堅定,“醫者是一個醫館的靈魂,我可以幫你們重振醫館,甚至可以向你們保證,會把醫館經營得比你們祖輩任何一代都要好。
但我要和你們一起經營這個醫館,以后這個醫館的營收,我與你們七三分。”
程顯白一臉聽天書的表情,聽到最后一句,已是忍不住要跳起來,“七三分,你怎么不去搶?你以為我是傻子?你隨便說什么都信?提什么離譜的要求都應?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
話沒說話,就被一個微沉微抖的女聲打斷,“你有底氣提出這個分成,定是有一定的本事罷。你要如何證明,你能做到你所說的一切?”
程顯白一怔,滿臉震驚地轉頭瞪向自家妹妹,滿臉寫著——你是不是瘋了?
程青青卻看也沒看她,咬了咬唇,輕吸一口氣看著徐靜道:“如果你能證明,你確實有能力做到你所說的一切,我們也不是不能和你合作。”
“程青青!”
程顯白忍不住大叫出聲。
程青青瞪了他一眼,咬唇道:“我也是沒辦法了!與其眼睜睜看著杏林堂敗在我們手上,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萬一……萬一這位娘子說的是真的呢?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想放棄!”
如果這女子當真能救活他們醫館,七三分又算什么?八二分她也愿意!
程顯白氣得腦袋都要冒煙,“這種事是能隨便試的嗎?這不過是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這天底下會醫術的女子本來就少,難道還能隨隨便便給我們撞上一個女神醫?就算是祖宗顯靈也沒有這種好事啊,這顯然是個騙子……”
“女神醫不敢當,但我的醫術,要重振你們醫館還是綽綽有余的。”
一個平靜的女子嗓音倏然打斷了程顯白的話,徐靜看著面前的兄妹倆,眉微微一揚道:“若你們不信,不如我們打個賭,從現在起一直到太陽下山前,只要是踏進了這個醫館的病患,都由我來救治,但凡我有一個不會治,你們都可以拒絕與我合作。
但如果我都能治,你們便要答應我的條件。”
程顯白眼眸一瞪,剛要拒絕,一旁的程青青便點了點頭,嗓音微微緊繃道:“好。”
程顯白猛地轉頭瞪著她,程青青一臉淡然道:“不過是試試,于我們來說沒什么損失,何況我們都在這里看著,能出什么事?”
她裝得淡然,只是她絞在一起的雙手和微顫的眼睫毛,都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程顯白一時啞然,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道:“我再反對下去,倒顯得我更不男人了。
好罷,試試就試試,反正咱們家除了這個醫館,也不剩什么東西了,應該也沒有正經騙子能盯上咱們。”
說是這樣說,他看向徐靜的時候,眼里還是帶著一抹審視,“請問娘子怎么稱呼?又是為何突然想與我們合作?”
“我姓徐,因為家中變故一個人流落到此地,但幸好小時候跟著祖父習得了一手醫術,想靠著這手醫術尋些營生養活自己罷了。”
徐靜說完,微微一笑道:“如何,我現在能進你們醫館了嗎?”
她這說辭聽著沒什么問題。
程顯白暗暗琢磨了一番,終是點了點頭,道:“請,接下來就麻煩徐娘子了。”
說著,走到了一邊去,讓出了醫館的大門。
徐靜又看了醫館的大門一眼,視線在正上方書寫著“杏林堂”三個字的牌匾上停留了片刻,才邁步走了進去。
春陽和春香不自覺地對視一眼,也連忙跟了進去。
醫館很小,前面是接待病患的地方,后面是看診的地方,兩個房間通過一個只容一個人出入的門連接,門上掛著灰色布簾。
前廳除去柜臺,也就勉強只能站四五個人。
為了讓房間不要顯得那么逼仄,程青青和程顯白走到了柜臺后面,指了指靠在墻邊的幾把月牙凳道:“幾位請坐。”
徐靜讓春香和春陽坐下了,看向程氏兄妹問:“后面是看診的地方罷?我可能看看?”
程顯白暗暗咬了咬牙,點頭道:“當然可以,徐娘子請跟我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都決定試試了,再藏著掖著就沒意思了。
程顯白帶著徐靜一前一后走進了后面的房間,卻見這個房間與前廳差不多大,只是因為沒有柜臺,視覺上顯得更寬敞一些。
房間中間放著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看著是望聞問切的地方,后面靠墻處有一張長榻,長榻和桌子間有一張折疊了起來的屏風。
左右兩邊各有兩個鏤空柜子,上面放滿了醫書和各種瓶瓶罐罐。
看著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
徐靜指了指那些瓶瓶罐罐問:“這些可都是藥物?”
程顯白一愣,點了點頭,“都是些應急的藥物。”
“這么說,這些藥物主要是用于治療,不是售賣了?”
程顯白眉頭蹙了蹙,看著徐靜的眼神帶了幾分懷疑,“咱們這里是醫館,又不是藥房,雖然有一些常用藥物,但都不是為了售賣而備下的。”
古代的醫館和藥房確實是分開的,也就只有一些實力雄厚的大醫館,才能兩者兼顧。
徐靜也沒在意程顯白的眼神,了然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情況我大致了解了,出去罷。”
兩人回到了前廳,徐靜在春陽春香身旁坐下,程顯白回到了程青青身邊。
在等病患上門期間,程顯白假裝不經意地一直在跟徐靜閑聊,許是曾經在外頭混了幾年,這家伙醫術不怎么樣,混社會的警惕和油滑倒是練出來了。
徐靜知道他的用意,也不拆穿他,他問,她就答,遇到不想說的,便四兩撥千斤地推回去。
論心計,程顯白又怎么跟慣于和各種窮兇極惡的兇犯斗智斗勇的徐靜比?見問了半天什么實質性的東西都沒問出來,不由得郁悶地閉嘴了。
很長一段時間,幾人都只是安靜地坐在醫館里等,只有程青青偶爾會給徐靜她們添些茶水。
然而,就這樣等了大半天,眼看太陽都要下山了,別說病患了,徐靜懷疑連蒼蠅都沒有飛進來幾只。
她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淡聲道:“這醫館的生意,著實有些慘淡啊。”
程青青頓時一臉窘迫地咬了咬唇。
程顯白嘴角猛然一抽。
這事誰不知道!
否則他們犯得著冒著風險答應她那般憋屈的分成條件嗎?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并一個焦急忙慌得幾乎要破音的男聲——
“大夫!大夫在嗎!我婆娘快不行了!你們快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