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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小孩趴在門邊往外看了一眼,接著松了口氣,又靈活的越過庭院,往破敗的長廊下行去。
‘他’走了數步,似是見趙福生等人沒跟上來,有些詫異,轉頭看了眾人一眼,接著看向蒯滿周,嘴里發出聲音:
“嗚、嗚嗚——”
喊完之后,‘他’點了兩下下巴。
這個動作令得眾人愣了愣,不明就里。
蒯滿周靠在趙福生身邊,伸手拉住趙福生的手,對小孩的招呼不為所動。
那小孩愣了愣,竟又轉回身來,也學著蒯滿周的樣子,伸手想來拉趙福生的手。
‘他’這一舉動立即將蒯滿周激怒,先前還一臉冷漠的小孩立即上前制止。
她將趙福生兩只手抓在手里,怒視這過來拉趙福生手的孩子:
“走開。”
蒯滿周大聲的道。
小孩愣了一愣,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有些委屈的看向趙福生。
“滿周,你等一等。”
趙福生心中一動,將一只手騰了出來,試探著去摸這小孩頭頂。
小孩的臉漆黑,頭發也亂七八糟,如同雜草一般,可‘他’的身體溫熱,竟像是活人。
‘嘶。’
趙福生倒吸了一口涼氣,又伸手去摸孩子的臉。
她一路從著火的鬼域走來,掌心被煨得發熱,初時碰到小孩臉時,小孩的皮膚冰涼、細致,全無趙福生先前碰到陳女令時的粗糙與火熱。
“你——”趙福生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小孩學著她的樣子:
“你——”
‘他’也伸手來摸趙福生的臉。
小孩的手掌比‘他’的臉略粗一些,可也細軟,帶著孩子特有的觸感。
趙福生以臉在‘他’掌心蹭了兩下,確認‘他’有體溫。
她直立起身,有些不可置信:
“這孩子是活人。”
“什么?!”
其他人聽聞這話,不由吃了一驚。
陳多子初時以為這是‘鬼’,沒大敢靠近,此時聽趙福生這樣一說,心生憐憫,不由靠了上來,摸了摸小孩的頭,又摸摸孩子的耳朵與脖頸:
“溫熱的,有心跳。”
孟婆也來摸了摸:
“確實是活人。”
這實在太稀奇了!
眾人因輪回法則之故,回到58年前,進入當年的中都之城,誤入地獄。
而在第十層地獄之中,則隱藏著兩百多年前的漢末舊宮。
舊宮因大火而亡,本該厲鬼橫行,可是在這絕對的死地之中,竟然隱藏著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真是不可思議,真的還是假的?”
劉義真也不敢置信,可眾人輪番上來摸了小孩的腦袋、耳朵,卻確認‘他’就是個活人。
小孩的皮膚溫熱、細膩,帶著孩子獨有的觸感,脖頸動脈還在跳動。
同時‘他’有呼吸,有心率,與眾人是一樣的。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趙福生心中也有許多疑問,可她定了定神:
“這里是長秋殿?”
她的疑問一發出,小孩不明就里,先看了蒯滿周一眼,接著偏頭想了想,點了下頭,吃力的道:
“長、長秋——”
興許是常年困守鬼域,與鬼為伍,小孩的語言能力大幅弱化,理解力也低于一般人。
可前漢中都出事時,‘他’應該到了知事的年紀,大概也能明白一些事。
“剛剛陳女令說,長秋殿里住了許婆婆,許婆婆帶了個孩子。”
趙福生想起陳妙蓮說的話,目光落到這孩子身上:
“興許這就是跟在許婆婆身邊的孩子。”
在陳女令等人心中,許婆婆是鬼,是令整個中都鬼域不得安寧的可怕存在——趙福生一開始受了陳女令誤導,對許婆婆也充滿了戒備,認為其是第十層地獄的鬼禍根源之一,甚至猜測過消失的第十層鬼域的大門入口興許隱藏在長秋殿內。
可此時她碰到這孩子,發現孩子是人之后,真相又顛覆了她最初的推測。
趙福生太好奇了。
一個存在于近兩百年前的鬼域,被困在地獄中,竟然會有活人——這孩子是怎么活下來的?
她此時所看到、碰到、聽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
想到此處,趙福生甚至心中有股沖動,想將乾坤筆取出來,她擔憂自己不知不覺間又被困入了乾坤筆所描繪的虛假幻境。
種種雜亂的念頭充涌進趙福生的識海。
好半晌后,她終于強行令自己平靜了下來,看向孩子:
“許婆婆人呢?”
這小孩只是長久沒與人交流,導致‘他’的反應慢了半拍,可這并不意味著‘他’聽不懂眾人的話。
果不其然,她這話音一落,小孩偏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漸漸領悟到她意思了,才比手劃腳:
“鬼——巡宮——去了。”
小孩的話說得含糊不清,趙福生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他’話中之意究竟是‘鬼巡宮去了’,還是‘宮中有鬼,許婆婆巡宮去了’。
她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轉而問得簡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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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婆婆活著嗎?”
小孩偏頭看她不說話。
趙福生等了半晌,沒等到回應,又換了個問題:
“許婆婆在長秋殿里嗎?”說完,怕這小孩不明白,又指了指殿中:
“許婆婆在里面嗎?”
這一次小孩聽明白了,‘他’搖了搖頭。
趙福生再問:
“許婆婆出門了嗎?”小孩點頭。
小孩的反應令得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鬼域之中,許婆婆為什么會出門?陳女令提及她居住在長秋殿,也就說明許婆婆并不是常年游蕩在外,應該是偶爾出門。
但為了以防萬一,趙福生又問:
“她會回來嗎?”
這下小孩回答得很快,‘他’點了下頭:
“會。”
得到回應之后,眾人松了口氣。
趙福生這一次反倒伸手將這孩子拉住,怕‘他’在這陌生的鬼域中亂跑不見了蹤影。
小孩一被趙福生拉住,便露出開心的神色。
‘他’年紀與蒯滿周相似,此時與小丫頭一左一右拉住了趙福生的手,一面還偷偷探頭與蒯滿周對視。
小孩指路,眾人從內庭進入殿中。
一入殿內,一股陰寒、潮腐發霉的味道撲鼻而來——這種氣味令得聞慣了宮內大火過后焦碳味的眾人一下覺得多了幾分真實的感覺,仿佛已經離開地獄,回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宮殿有些舊,一些裝飾物早被取下,只保留了基本生活所需的桌幾、水壺,看得出來都已經用過了許多年頭。
趙福生的目光從宮中掃過,只見四周窗戶緊閉,窗戶的縫隙填充了麻布,屋內顯得有些昏暗。
桌子旁擺了四條長凳,但看得出來常坐的只有兩條罷了。
角落擺了兩張并列在一起的躺椅,上面鋪墊了舊褥,看得出來已經上了些年頭。
一見宮內有人生活的痕跡,趙福生心中便松口氣了。
現下只要等許婆婆回來,與她一對話,當年先漢舊事便能問出個結果。
趙福生目光左右轉了轉,看到一旁的水壺,她伸手掂了掂,壺里有些水,并不多。
“這里可以打水嗎?”
那小孩與蒯滿周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趙福生身邊,聽她一問話,便茫然的抬起頭。
好半晌后,小孩才似是明白她話中之意,指了指外頭的方向:
“井。”
小孩話一說完,孟婆就主動道:
“大人,我去打些水吧,給這孩子收拾、收拾,大家伙也洗把臉。”
孟婆說完,找了兩樣盛水的容器,準備退出殿中。
她性情稱重,實力也不錯,但在陌生鬼域里,趙福生仍不放心她單獨行動,陳多子看她表情,便主動提出與孟婆同行。
這兩人搭伴,就是遇到鬼也能支撐一時片刻。
眾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等待,時間一點一滴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哐哐哐’的八角鈴撞擊聲響起。
鈴聲內外都有。
外間的鈴聲隨著厲鬼的走動響起,而宮內的鈴響聲,則是從小孩身上傳來的。
趙福生低頭看小孩,‘他’赤著雙腳,穿了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蹲坐在趙福生的腿邊,緊緊與她相貼。
興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小孩仰起頭。
‘他’困守鬼域內,見不到生人,興許還不知人心險惡,對趙福生一行人半點防備之心也沒有。
趙福生盯著小孩的眼睛看,小孩眼神純粹,只有純真的信任。
‘他’的腰側掛了一串圓環,那圓環之上串了數個形態怪異的木珠子,珠子上鉆孔,垂墜裝飾,此時垂墜的流蘇相互碰撞,發出‘哐哐’的響聲。
這也是八角鈴聲響。
不多時,外間尖銳的慘叫聲響起,厲鬼的殺戮又過了一次輪回。
中途孟婆、陳多子順利帶著水返回。
大家一路在宮殿中行走,早已經灰頭土臉,此時拿了水擦洗臉與手。
陳多子看到一旁的小孩,眼中露出憐憫。
她為人母,看不得小孩這樣子,于是跟孟婆一道,拿了帕子替這小孩收拾。
小孩開始想掙扎,但見蒯滿周任由孟婆擦臉、擦手的樣子,心中好奇,也停止扭動,任由陳多子擺布。
‘他’臉上的黑污一被擦凈,露出清秀可愛的面容。
小孩看著七八歲的年紀,因生活在鬼域之中,看上去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好奇的看著自己擦干凈的雙手,又偷偷看了一眼蒯滿周,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
就在這時,八角鈴又一次響起。
第五次輪回之后,厲鬼的殺戮告一段落。
在這第十層地獄中,一切都已經穩定,鬼物的法則也不會輕易的改變。
約過了小半刻鐘的時間,小孩倏地起身:
“婆婆!”
小孩話音一落,外面庭院突然傳來‘吱嘎’的推門聲。
眾人本來輕松的神情一收,彼此對望一眼,接著站起了身。
屋門被掩上,趙福生沒有聽到推門聲,但殿內的氣氛已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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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古怪的味道沖淡了殿內的霉腐味,大家眉心一跳,轉頭往先前進殿的方向看去,卻見殿口處不知何時站了個漆黑的人影。
此時天色已經再度昏暗,殿內沒有點燈,光線微弱,眾人看不清來者面容,但感覺得到她在不動聲色的打量殿中眾人。
“許婆婆?”
趙福生出聲打破了沉默。
她的話令得那人影頓了頓。
半晌后,那人影緩緩抬起胳膊——這個動作令得武少春等人提高了戒備。
可那人站在原地并沒有動,抬起的手也并非偷襲,而是緩緩將罩在頭頂的漆黑斗蓬抹了下來,漫不經心的掛在了一側的墻壁上。
做完這一切后,她搓了搓火折子,指尖‘卟’聲涌出一朵火花。
那火光剎時之間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大殿,同時這婦人的面容也清晰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她年約六旬,頭發花白,身材消瘦,背脊挺得筆直,看得出來儀態很是挺拔的樣子。
婦人的眼皮下垂,擋住了眼中的神色,令人看不出她的喜怒。
她沒有回答趙福生的話,也沒有與這些外來客打招呼,而是逕直舉著火光走到一處銅油燈前,漫不經心的將手里的火花丟進了燈內。
火光大亮。
婦人這才抬起眼皮,看向闖入長秋殿的眾人。
“你們是誰,怎么進得了這里?”
她冷冷發問。
許婆婆年紀不小,可氣勢驚人。
與小孩臟兮兮的模樣不同,她面容素凈,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全束在腦后結成發髻。
她問話時雙手交握,往那一站令人不敢小覷。
趙福生盯著她打量,心中暗忖:第十層鬼域的鬼一出現時,許婆婆離開長秋殿;而鬼完成五輪殺戮時,許婆婆則回歸。
看來陳女令所說的話也不可完全不信,許婆婆拈火點燈,身上的氣勢懾人,不是鬼也是個特殊的馭鬼者。
但她能活在鬼域之中多年,且還庇護了一個孩子,可想而知她有特殊本事。
當年的先漢末年中都之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這小孩到底是誰?
趙福生心中雜念翻涌。
她目光與許婆婆對視,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試探、戒備與猜疑。
趙福生微微一笑:
“你就是長秋殿的許婆婆?”
許婆婆不為所動: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們是怎么進得了這里的?”
范無救忍不住道:
“大人問你話,你也沒回答呢。”
許婆婆眉頭一皺,但她正欲喝斥時,目光落到了范無救的臉上,看到了范氏兄弟。
二人是雙胞胎,長相一致,她的話僵在嘴邊,神情動了動,嘴唇喃喃的道:
“雙、雙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