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焱卻不同意。
“太涼了,對身體不好。”
女人不能著涼,耶律焱是從太醫院的御醫那里知道的。
耶律焱很是嬌慣李嫻韻,慣得她越來越不聽話了。
李嫻韻面對他的反對,熟視無睹,彎身便要脫鞋。
“現在已經入了春,正值正午,沙子不涼。”
耶律焱見阻攔不住,輕嘆一聲,蹲在李嫻韻跟前,仰頭看著她,“但是不能脫足衣,知道嗎?”
“知道了。”李嫻韻笑著扶住耶律焱寬闊的肩頭,還不忘溜須拍馬,“夫君對我最好了。”
耶律焱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聽話。”
他給李嫻韻脫了鞋子,將鞋子里面的沙子磕出來,勾著鞋子的腳后跟處,起身,看到李嫻韻或是興高采烈地在沙子里走來走去,或者是用腳尖勾起沙子再踢出去。
細沙被揚起又落下,好像水融入了波濤里,不見了蹤影。
因為是沙漠和戈壁的交界處,黃沙上會散落少量的碎石,還有枝干硬挺的荊棘草。
耶律焱跟在她的身后時不時提醒。
“別踢著石頭了,疼。”
“離草根遠一些,扎著腳了。”
“別在那里玩,都是石頭和草根。”
有時候耶律焱光提醒還不行,需得將李嫻韻拉到身邊。
“當心石頭,扎著腳了。”
“慢點,別摔著。”
幾次之后,李嫻韻便有些不耐煩了,“夫君,你要不要回馬車里呆一會兒,讓幽蘭過來。”
“這是嫌我了?”
李嫻韻看著他癡癡地笑,“嗯。”
“既然如此,為夫下次便不收著力了。”
李嫻韻橫了他一眼,這個男人色的很,無論什么事情都能冷不丁扯一句葷話。
李嫻韻蹲身看一簇荊棘草。
枝干和草葉都是硬邦邦的,結出來的紅色花球硬邦邦的扎人。
須得這樣的植物才能長在這冷硬干旱的隔壁沙漠里。
耶律焱彎身陪著李嫻韻看荊棘草。
以前他從不會把時光放在這些無聊的小事情上。
他勤勤懇懇,忙于國事軍事。
要么處理公務,要么率軍南征北戰。
每日都忙忙碌碌,少不得驚心動魄。
像這樣閑在的日子,幾乎沒有過。
以前的他覺得這樣安閑的日子簡直是浪費時間。
但是跟李嫻韻相處的這些時日,耶律焱猛然覺得這樣慢慢地過也挺好。
他在忙碌的時候也會慢慢地反芻這些時光,從而獲得片刻的安閑和平和。
“別看它上面這樣矮小,但是根卻很長,若是想要把它移走,須得砍斷,拔是拔不出來的。”
行軍打仗之時,耶律焱和將士們什么路都走過,沒有路的時候需要開辟出路來,這些荊棘草是最讓人頭痛的。
邊走邊披荊斬棘,路途緩慢不說,等走出去的時候,衣服和四肢被刮得都是血淋淋的傷口,能疼上好幾日。
李嫻韻乖乖地聽著。
耶律焱看到不遠處有一只壁虎,遂指給李嫻韻看,“嫻兒,那里有一只壁虎。”
李嫻韻順著耶律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只壁虎在那里爬。
扭動著大尾巴爬動,然后猛然停了下來,警覺地轉著腦袋看周圍的環境,停頓片刻,又繼續爬動。
李嫻韻直到壁虎消失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說說笑笑。
李嫻韻走累了,便想坐在沙堆上,還沒坐下便被耶律焱扶住了胳膊。
“累了?”
李嫻韻笑著“嗯”了一聲。
“太涼了,墊上衣服再坐。”
耶律焱說著將李嫻韻的鞋放在地上,回身將自己的外衫脫了下來,折疊了兩下墊在黃沙上,扶著李嫻韻坐了下來。
待李嫻韻坐好之后,耶律焱便貼著她坐下來。
二人挨在一起。
李嫻韻很自然地摟住耶律焱的胳膊,將腦袋斜靠在他的肩頭,與他貼得更近了。
耶律焱偏頭在李嫻韻的額頭上落了一吻,“天有些涼了,咱們坐一會兒便回去。”
“好。”
天高地闊,人的身心都是開闊的,好似所有的事情在這廣闊的天地間是那么不值一提。
時間回到當下。
同樣身處在遼闊的天地間,可是李嫻韻卻再也沒有那種閑適自得的心境。
因為身邊沒有耶律焱。
慕容策陪著李嫻韻站在沙丘上。
在李嫻韻看向遠方的時候,慕容策癡癡地看著她。
看著她望眼欲穿,看著她秀眉輕蹙,看著她郁結在心頭。
她心中沒有他,至始至終。
可是他不在乎,只要李嫻韻在他身邊就好。
況且,能夠看她的日子能有幾天呢?
他身體越來越差,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站了許久之后,慕容策看著李嫻韻說道:“咱們回去吧?”
他的聲音蒼白虛弱極了。
李嫻韻沒有忤逆他,轉身走下高坡。
實際上,在跟他相處的這幾日,李嫻韻都沒有忤逆過他。
慕容策看著李嫻韻纖柔的背影。
她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慕容策由文堯攙扶著下去,越走越慢。
待李嫻韻走出很長一段距離之后,慕容策終于再也忍受不住,彎身吐出一口濃血來。
文堯驚呼出聲,可是卻被慕容策緊緊地握住了胳膊,用銳利的眼神制止住他。
慕容策不想讓李嫻韻看到他虛弱的一面。
綠洲之上也就只有十幾座房子,面積很小。
李嫻韻回到房子里,進了里屋。
慕容策便在外屋歇著。
這幾日,他一直跟李嫻韻保持著君子之禮。
他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但是奇怪的是,自從李嫻韻來了之后,他的頭便不怎么疼了。
沒有頭痛的日子可真好。
夜深人靜之時,烈焰軍主帥的房間依舊燈火通明,耶律焱正在跟眾將領研究地圖。
自從李嫻韻不見了之后,耶律焱已經幾日幾夜沒有合眼了。
他雙眼通紅布滿血絲,胡子長出了一大截,“你是說在這片沙漠里有一塊綠洲?”
“是的,那個地方身處沙漠深處,據說居住的是一些死刑犯。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在沙漠里迷路,所以沒有幾個人能夠到達那里。小人有一次在沙漠里迷了路,誤打誤撞才不小心去了那里。”
這幾日耶律焱將上京周圍能找到的地方都找遍了。
慕容策讓人設置了幾個幌子,耽誤了一些時間。
等耶律焱將目光放在離上京兩百多里遠的荒漠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后。
他讓人遍尋向導,才尋來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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