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
李嫻韻盡量控制住自己悲傷的情緒,張口喚道:“父王。”
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帶著梗咽,情緒的玄關就此打開再難合上,珠圓的淚水滾落下來。
邱倩云坐在床邊跟著掉眼淚。
李睿不禁紅了眼眶。
他這個女兒從小就很乖巧懂事,五六歲便開始照顧弟弟,除了帶弟弟,還要干家里的活,她那樣小,卻從來沒有喊過苦,更沒有抱怨過。
囡囡出生后,他和邱倩云出去跟人做工,囡囡更是長在李嫻韻的身上似的。
村里人時常看到的場景便是李嫻韻身后背著一個五六個月的女娃,手里還牽著一個三歲多的稚子。
可是她明明還只是一個僅有八九歲的孩子,卻已經早早地做起了大人的事情。
李睿每每思及此,鼻頭都是酸酸的。
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便是李嫻韻。
本以為她這樣好的女兒,將來定然會得一個如意郎君好好疼愛,沒想到卻遇到那天殺的慕容策。
李睿雖然認祖歸宗當了王爺,但是無權無勢,皇親貴胄們打心眼兒也瞧不上他,慕容策是連皇帝都敬畏幾分的人呢,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這輩子實在是太窩囊了。
李睿情緒大起大落,胸腔劇烈起伏,一股濃血從胸腔直往嘴里涌。
他趕忙用軟布捂著嘴,躬身劇烈地咳嗽起來,淚水終于可以借著咳嗽肆無忌憚地流出來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時的他真想大哭一場。
邱倩云俯身給他順著背。
李嫻韻趕忙將托盤放在床榻旁邊的桌案上,拿過一邊干凈的軟布遞給邱倩云。
李睿咳嗽了好一陣,直咳得腦袋隆隆作響,不知道咳了好多少血出來。
李嫻韻心痛不已,對盛恒的憎恨和怒火已然到達了極點。
她要讓盛恒身敗名裂、血債血償!
待李睿稍微平復之后,李嫻韻將藥端過來,“父王,喝下藥就好了。”
李睿將藥接了過去。
李嫻韻又把藥端給邱倩云。
李睿喝下藥,問道:“嫻兒,耶律焱對你好嗎?”
李嫻韻接過藥碗說道:“可汗對女兒挺好的,他并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可怕,等您見到他就知道了。而且,您也見過他。”
見過他?
夫妻倆聞言自是震驚無比。
昨晚匆匆忙忙,就沒有跟邱倩云提這件事情。
“他就是暈倒在咱們王府門口的那個契丹人。”李嫻韻說道。
“竟然是他?”李睿實在是沒想到。
當時契丹和后唐因為疆土的問題摩擦不斷,救治契丹人是要被問罪的,所以睿王府除了李睿和李嫻韻,以及府中兩個仆人知道這件事情,其他人并不知曉。
邱倩云也是這件事情過去好些時日之后才聽李睿提及。
李睿仔細回憶著那個契丹人的模樣。
當時他身負重傷,披散著頭發,臉上也都是血漬,而且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態,絲毫不記得他長什么樣子。
李嫻韻應該也不知道他的模樣才對。
看出李睿的疑惑,李嫻韻說道:“女兒當時也沒有認出他來,可汗說他醒來時聽到您和仆人的對話,聽到了“睿王爺”三個字,而且人又是從睿王府出去的,所以便認定您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本來是不同意契丹與后唐和親的,當得知和親來的是救命恩人的女兒,若是不同意和親,定然對我的名聲有礙,為了報答您的恩情才答應的和親。”
“自女兒入了汗宮后,他才處處護著女兒,不僅免了女兒的晨昏定省,還讓女兒出宮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從來沒有讓女兒受過半點委屈。后來女兒問他為什么厚待自己,這才從他口中得知緣由。”
這么重要的事情,李嫻韻之所以沒有在信上告知李睿和邱倩云,就是害怕書信落到他人之手,給睿王府惹來禍端。
耶律焱也是打算等李睿一行人來了之后再和盤托出,喜上加喜。
自得知盛恒對李嫻韻行詛咒之事開始,李睿便覺得盛恒是有意詆毀耶律焱,對他說的話半個字都不相信,此時聽到李嫻韻這般說,徹底放下心來。
李睿甚是欣慰,說道:“嫻兒,得虧你當年救了他,這是老天對你善良的福報。”
李睿夫婦經常教育自己的三個孩子要與人為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善良的人即使剛開始會吃一些虧,但是早晚是有福報的。、
眼下福報不就來了嗎?
邱倩云說道:“他待你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李睿又問起自己的病情,李嫻韻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氣得李睿連說了好幾句“遇人不淑”。
李嫻韻害怕他情緒激動又開始咳嗽,趕忙寬慰道:“父王,您放寬心,女兒在來的路上,已經派人去整治盛恒,他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李嫻韻知道李睿和邱倩云身子不好,不能勞累,便讓他們躺下歇息,過個把時辰,再進來把脈。
夫妻倆也害怕把病氣傳給李嫻韻,沒有強她,只讓她多照看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
有李嫻韻在,他們徹底放下心來。
李嫻韻從廂房出來,坐上馬車,直奔朔州城西廢棄的練兵場。
那里果然有十幾座低矮的房子,是給兵士用的,雖然低矮,但是建得很是結實。
房子的外面圍了高高的柵欄,將十幾座房子圈了起來,有士兵在柵欄外巡邏。
李嫻韻不禁感嘆,達奈果然是個辦事牢靠的。
她從馬車里下來,巡邏的士兵先是看著她愣了一下,僅接著有兩個士兵走上前。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李嫻韻,但是達奈去城中巡視之前已經將李嫻韻的樣子給他們說了。
達奈的原話是,“你們若是看到一個長得比天仙還好看的男人,就是上京來的官老爺,須得恭敬對待”。
士兵們當時并不相信。
世間哪有比天仙還好看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更何況誰又見過天仙呢?
太夸大其詞了。
但是當他們看到李嫻韻的那一刻,一下子便醒悟了。
終于知道世人為什么總用“美若天仙”來形容人。
一個人若是長得太精致,美的讓人覺得多一分少一分都感覺到不合時宜,便只能用天仙來描述了。
兩個士兵走到李嫻韻跟前恭敬地曲臂行禮道:“參見大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