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湖江淮兩頭忙,抽空招待個鯨皇。
「打工侯,打工命,何時打出個國公爺——」梁渠低頭,「三王子,你留原地,注意峽谷動向,別貪玩走神。一有藍光,或者其它情況,立馬通知我!」
「遵命!老大!」小蜃龍抬起小龍爪敬禮,「萬事有我,放心瀟灑!」
「啪!」
輕彈一下小蜃龍龍角,梁渠從草地上伏起,一個水行千里,驟消原地,湖水擠壓,徒留銀白氣泡浮出水藻叢。
小蜃龍天賦扮死,保命有一手,一動不動,一眨不眨,他都沒辦法看出真假,再有十頭蜃獸牽制打掩護,尋個水道一鉆,江淮大澤內,除非妖王親至,等閑不必擔心安全。
水藻叢沐浴陽光,冒涌氣泡,常有之事。
無魚關注。
峽谷中央,肥鯰魚兢兢業業地耍威風,長須化身指揮棒,指揮礦工,向右一指,東升西降;往左一點,東促西緩。
偌大一個前哨峽谷,并沒有多少水獸意識到有長氣將生。
一切如舊。
梁渠回到岸上,眺望平靜的水面猜測:「因為沒有天地異象?」
晉日天水朝露出世,伴云上仙島異象。
猶記得鐵頭魚族里同樣有異種,一只晶蟲,天賦不及多寶蟾提前一季時間厲害,卻同樣能提前半月捕捉異象,讓鐵頭魚族趕來爭搶靈機。
按金目中的靈機走向,分明不到兩天便會浮現長氣,鐵頭魚族一點動靜沒有,大概率證明此次沒有異象,故而沒引起關注。
「云上仙島重現,擾亂了天地異象靈機?」
有天地異象,不一定有天地長氣;有天地長氣,亦不一定有天地異象。
二者屬于強關聯,卻不是絕對關聯,有可能會單獨出現,尤其天地異象。
「說不定是一個機會—」
梁渠摸索下巴。
鯨皇來到江淮,蛟龍會不會陪同?一旦陪同,會不會讓龍宮空置,有機可乘?
徑直偷到不大可能,蛟龍怎么得鎖個保險箱,多掛兩把鎖,關鍵先摸清楚保險箱位置在哪。
「阿水!」冉仲軾府衙三樓招手,待梁渠挨近,靠住窗臺,「怎么回來那么快,上午才讓龍平江通知你。」
梁渠抬頭:「正好在龍人族地,那么大事,當然不好怠慢,我晚飯都沒吃,騎著江豚一溜煙回來了。」
項方素探頭:「龍人族地,怎么?去老丈人家啊?這還不到大年初二啊,吵架回了娘家?」
「哎,別提了。」梁渠伴作抱怨,「是老丈人太熱情,三天兩頭來請我去吃飯,我本來都不想去。一來一回大幾千里,累得慌。去了吧,動不動要拿寶魚來招待我,誰家經得住這么造啊,不能光顧著自己吃,得替龍人考慮不是?」
「忒!」
梁渠哈哈大笑,走入府衙。
上四樓,徐岳龍罕見地坐在書房內,門口放一桶清水,哦,不,不是清水,梁渠重新看了一眼,桶里有條拇指大的皺魚,甩動魚鰭,一口一口地換氣。
「徐哥,鯨皇什么時候到?」梁渠給自己倒杯茶。
徐岳龍搖頭:「帝都用紫電船發來的消息,具體時間沒說,只是教我們做好準備,負責接待,順帶早點告知下去,勿要引起驚慌。
我們打算發個宵禁令,天黑后不得出門,讓你來蓋章,調動其它府衙的軍士。」
做好準備隨時都有可能。
「鯨皇要我們招待?」
徐岳龍笑:「說招待,就是要一群打下手的而已,同你去集市,花銅板雇的腳夫沒區別,也不一定就會用到我們,鯨皇有需求,我們就上,沒需求,也別往上蹭。」
「哈哈。」梁渠忍不住咧嘴,「怎么說的那么磕?」
「辛辛苦苦修行,不就是為了磕別人?」
「有一點道理。」
梁渠靠上椅背,長長舒出一口氣。
四關七道,一路風景各不相同。
普通人平時出個縣城,尚且困難重重,需要找個擔保做路引。
入四關,村市里的驕傲,各項規矩少了些,路引?有的是辦法,我就是里老;入奔馬,鎮縣里的排頭兵,州府內的縣城隨便去,出州府方才需要報備,自由大增。
梁渠每每念及此處,便會想到家里的山石瀑布。
放到前世,一個大電機就能搞定的景觀,這里卻是獎賞有功之臣的殊榮,不一定有多么厲害,只是因為它夠稀罕。
自由出入同樣如此。
它成為一種特權。
強者特權。
入狼煙,州府里的小高手、縣里的大豪強,出省要小心些;入狩虎,完全能開創一個小家族,代代傳承,盤踞一方!落到縣城里,縣令需來陪酒,犯下事來,知府、知州,無不需小心對待,甚至地方上會相互隱瞞。
到臻象。
這時候更了不得。
掙脫「迦鎖」,瞬間跳脫出地方,天寬地廣,天下之大可去得,恣意人生三百年,看山看水看天下。
除非王朝層面投來目光,投來關注,平日幾乎不會遇到難事,更不會有性命之憂,逍遙自在,犯下大案,無不需兩京方能審判,光宗耀祖,族譜單開,脈絡源頭。
至天龍·
朝廷為官者,莫不封王!
真真正正的地方王,一躍成為王朝「持股者」,八百年日不落!
簡中義毀堤,朝廷即刻捉拿歸案,若地方王如此作為,只要在自己的地盤上,甚至不會有太大動靜,軍政一體,權力之大,幾乎駭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而今日鯨皇,又在天龍之上!
修行愈久,自由愈高。
抵達熔爐,人為武仙,獸為妖皇。
獨一詞形容。
超脫!
熔爐,一如天上之耀陽,東升西落,物無可阻擋,晝夜交替,事無可改變,意志所到之處,星辰并行,天地之規則也!
面對此等事物,梁渠和徐岳龍,自然同集市上的腳夫無異。
拋開壽數增長,修行同賺錢沒兩樣,比的皆是相對位置。
旁人月入二百,那月薪三千同樣豐厚無比,旁人吃窩頭咸菜,自己頓頓有肉,無房無車,一樣快樂無邊。
溝通澤鼎,赤青二氣婉轉,光華閃動。
鼎主:梁渠
煉化澤靈:水猿大圣(橙)(融合度:300)
水澤精華:二百六十萬二
澤靈垂青:武道通神第五重(川主帝君);應龍紋:五層;天吳虞紋:二層
天賦技能:水韻—·
天賦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籠
河流統治度:0.4(卷顧度:20.7822)
天地長氣:二
造化之種:三
露種:九
二百六十萬精華。
砸下去,融合度足飆至430!
且430并非極限,開春碟族去一趟,鮫人淚、蓮子再收一波,大功、金銀亦可置換寶材,梁渠準備全部梭哈!
與徐岳龍交流完,梁渠回自己書房,展開上湖書院趙山長寫好的「暗號本」,同已經在路上,正趕往瀚臺的懷空嘗試第一次「加密交流」。
淮江之上,赤山奔騰。
阿威從懷空手腕上脫開,口器碰撞。
懷空雙手合十:「小僧明白。」
記住一頁紙的暗號本并不困難,但如何熟練運用,阿威、梁渠、懷空三方都缺乏演練。
瀚臺府。
貝瑪敦珠·央金卻吉仁波切赤腳行走大地之上,湖泊中央,塔群暴露水面之上,中央的石匠們一錘一鑿地修建它樹影婆娑,滿地銀白。
子夜。
對著書本念誦,阿威接受訊息,梁渠以輕重不一的方式,同懷空傳訊,成功演練幾次,皆無太大差錯。
假賽不是誰都能打的。
登上拳臺的,起碼要個子魁梧,不能是個細狗。
梁渠佛學基礎弗如懷空遠矣。
同樣傳訊,自己可能還要理解一下「拼音」的意思,懷空可以接受半句甚至幾個字,
說出一整句,再夸張點,不用一句一句,稍加點撥一下反駁角度,懷空能自己組織專業語言。
憑懷空佛子身份,絕頂悟性,差的絕不是什么典籍內容,而是年齡和閱歷上,所帶來的視角碾壓。
大雪山的影響力殺不完,土壤在這里,殺的越多,土壤只會愈發肥沃,催生出更壯碩的藤蔓,短時間內要改易,最好的辦法是吞并!
一體兩面的中原佛又是絕佳的吞并者!
「梁渠!徐岳龍!」
梁渠推開門。
蘇龜山快步下樓,身后跟著衛麟,頭也不回:「紫電船來訊,鯨皇來了!」
梁渠和徐岳龍對視一眼,相繼跟上。
鐺鐺鐺!
鑼鼓敲響,火把點燃。
軍士縱馬而行,長而細的火線追隨他們,延伸向四面八方。
膽子大的鄉民悄悄拉開窗戶縫,想瞧瞧鯨皇到底什么樣。
義興鎮,龍瑤、龍璃踩個凳子,扒拉墻頭,探頭探腦,瞳孔倒映火把橘光,星星點點,兩人落回地上,拉住龍娥英的手臂央求。
「娥英姐,咱們能不能去埠頭上,登寶船看看?」
「是啊是啊,熔爐矣,鯨皇矣,聽過沒見過。」
龍娥英拒絕:「不行,平陽府宵禁呢。」
「長老是淮水都尉啊,放我們出去,不是一句話的事?」
「是極是極!」龍璃附和,「一個是看,兩個也是看!鯨皇不會在意的,外面不知多少人院子里望天呢。」
「你們要看可以回龍人族地看,龍人族地不宵禁。」
「啊~」
咚咚咚。
門環扣響。
陳秀快步出門。
「誰啊。」龍娥英問。
「夫人,是上回來咱們家種桃樹的那位,岳炎宇。」陳秀答。
「來做什么?」
「來傳東家話,東家說家里人興許會想看,故而派了軍土,護送夫人朋友們到埠頭寶船上去,瞧得真切些。」
「好耶!娥英姐,可以出去了!」
軍士手持火把,佇立埠頭之上。
寶船甲板上視野開闊,星光漫天,一眼能看見淮東河泊所,龍瑤、龍璃嘰嘰喳喳,大河貍和滿頭包的獺獺開屁股貼住甲板,兩只腳順著船沿欄桿間的縫隙插出去。
「鯨皇會怎么來?從入海口游到江淮?」李立波興奮問。
林松寶搖頭:「說不定是穿梭而來,聽聞大神通者都是穿梭的,想去哪念頭一動,怎么可能和魚一樣?」
陳杰昌道:「不是說鯨皇好云游么,穿梭多沒意思,什么都看不到,說不定就是游。」
李立波、陳杰昌、林松寶,三人打一開始,便是河泊所、武館兩頭干活,如今仍是如此。
今天整個淮東河泊所都忙碌起來,他們自不例外。
「游?鯨皇不會游。」
三人回頭,正見一身整齊官服的梁渠。
「水哥!」
「不會游是什么意思?」
「鯨皇是云鯨.
話音剛落,李立波三人忽覺天空驟暗。
火把啪燃燒,頭頂的星月光輝仿佛一瞬間消失無蹤。
沒有樹林遮擋,江淮的夜晚并不暗淡,相反,月光十分明亮,看清鄉間小路絕非難事。
「怎么那么黑了?」
李立波愣一瞬,見梁渠抬頭,抓緊腰帶,三人皆意識到什么,心頭一跳,背對大澤,竭力仰頭。
第一印象。
無邊無際的黑!
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到。
昨天義興鎮上三王子憑空膨脹至千丈,驚駭平陽,他們正巡視水面,看的一清二楚,
只覺天下再不會有比三王子更龐大的生物。
今日一看。
錯了。
大錯特錯!
「咕嘟。」
吞咽一口唾沫,三人同時轉身,稍稍低一下僵硬的脖頸,窮盡目力——
沒有盡頭!
江淮澤野的天黑了!
梁渠的目力比三人好,沒有點燃金瞳,能瞧出鯨皇的體長以里計數!
至少有數百里!!!
義興到平陽城不過十余里,那不過是從鯨皇下頜一條褶皺到另一條褶皺的距離!
極致的龐大之下,是極致的壓抑。
即便鯨皇沒有釋放任何氣息,埠頭上的軍士亦難以呼吸,仿佛空氣變得厚重,牢牢堵住喉管,兩股戰戰。
龍瑤、龍璃緊張得雙手冒汗,幾乎要鉆進龍娥英的懷里。
「呼。」
瞳孔戰栗。
梁渠深吸一口氣。
環顧四周。
繼鯨皇之外,大澤之上,陸續升騰數縷強大氣機,其中兩縷令他無比熟悉,唯一縷陌生。
妖王!
西龜、南蛙!
陌生者,或為北魚王。
與此同時,平陽山上,平陽府城往南,又有兩道澎湃氣機升騰。
老和尚、越王!
不,不止!
已經稱得上是群英薈萃的大場面之外,大澤之上,再升騰通天氣柱。
「這是——」蘇龜山驚訝。
梁渠覺得無比熟悉,其后一艘樓船劈波逐浪,闖入視野。
青灰色的風帆獵獵。
他猛然回憶起來者是誰。
肅王!
大順下洋船隊!
是了,距離下洋船隊上次靠岸,過去數年之久,理應返回,說不得正是算準鯨皇云游之日!
大順武圣、江淮妖王、東海妖皇!
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老大!」精神鏈接跳動,小蜃龍大喊,「水里冒藍光啦啊!快來收長氣哇!」
梁渠忍不住掃一眼東西南北,沉默下來。
「老大老大!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