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三十三樓頂。
云霧翻涌。
今日天空晴朗,勉強能透過云層見到幾分帝都的繁華。
長街寬闊筆直,樓宇勾檐相連,厚厚的積雪尚未融化,就有新雪覆蓋其上,但寒冷絲毫不影響人們的生活熱情。
車水馬龍,喧聲如蜂。
積水潭上商船往來。
可謂川陜豪商,吳楚大賈,飛帆一葦,徑抵輦下。
梁渠燃起金目,沿著熟悉的街道尋找許久,終于在積水潭旁找到自己家。
小小的庭院里有幾個黑點來回移動,貌似是獺獺開把自己的一家獺小全拉了過來,列陣操練。
精神鏈接中。
梁渠教獺獺開單腳獨立,再把爪子抬高三分,做個大鵬展翅。
獺獺開面露狐疑,張望四周,卻并沒有尋到梁渠身影。
撓撓頭。
大鵬展翅!
金目再動。
河畔龍津橋下。
說書人唾沫橫飛,慷慨激昂,白霧噴涌不斷,肥鯰魚須子上串一串大銅錢,撥出二百來枚,摞到賣瓦罐牛筋肉的小販桌上,其后和圓頭,拳頭,“不能動”并排,四獸張開大嘴,等著牛筋肉倒進來,邊吃邊聽。
等說書人一番《興義男三槍斗敗北庭蠻子》的戲目說罷,群情喝彩,肥鯰魚撥出五枚銅錢,“不能動”抬爪攔住,再撥五枚,圓頭和拳頭也從須子上各撥五枚,攏共二十枚丟給說書人。
“難怪早上尋不到……”
梁渠恍然。
帝都積水潭和平陽江淮不一樣,積水潭旁全是小販,泡河里就能往來交易,江淮河畔則多繁茂的蘆葦蕩,獨埠頭熱鬧點。
帝都人就是不一樣,包容開放,有錢就掙,人獸不忌。
換個旁地鄉民,第一反應多半得逃。
拍拍欄桿。
“一覽眾山小啊。”
無怪乎登頂望月樓為殊榮,此地與登山俯瞰的體會截然不同。
登山所見多荒野樹林。
倘若地方百姓太多,缺柴燒,樹林都見不到,俱光禿禿的土丘,或能瞥到兩個小山村。
登望月樓,則能見眾生百態,市井繁華。
此情此景,除去武圣能凌空御虛,其他人全見不到。
新奇得很。
包裹紅紙的炮仗一沖飛天,炸作紅屑紛紛揚揚的飄落各家屋檐。
“諸位大人,水好了!”
屏風展開。
二十余個玉池鋪設,水面淡淡熒光閃爍。
所謂天水池,是一個個用天山地脈石雕刻出來的半圓大盆,表面不太規則,很粗糙,通體如白玉,有淡淡的芳香。
濃厚的藥味騰散。
個別人的池子旁邊配有一個小琉璃瓶,里面有一滴乳白色,表面洋溢五彩流光的珍奇液體。
天髓乳液!
“修行修行!”
聽得李公公吩咐注意事項,眾人沒有避諱,各自脫衣,翻身躺入對應的天水池中。
王超也脫去上衣,露出了一個十分袖珍的小胳膊。
同僚毫不遮掩,直接開笑。
“嘶!”
甫進水。
梁渠先覺熱燙,旋即有一股充盈的能量涌入體內。
頗為溫和,沒有危害,便放開了抗拒,使其進入體內。
酥酥麻麻的充盈感涌上心頭,好似有千萬螞蟻爬動。
“藥力有些勁啊。”
梁渠許久沒有如此體會,一時生出幾分懷念。
四關之時,武者時常要接受藥浴洗禮,泡完渾身舒服,一覺醒來,不帶絲毫疲憊。
然四關之后藥浴就日益減少。
因為除去個別特殊藥物和療傷需求,藥浴本身并不是一個特別好的吸收方式,只能用來過渡,免得普通人“虛”不受補。待到邁入四關,自身體魄漸強,承受力漸高,消化吸收和代謝能力俱有所增強,對藥物的服用逐漸轉向吞食。
未幾,天水藥力逐漸透過皮膚,侵入到肌肉,骨骼。
“呼!”
梁渠額頂冒汗。
按照李公公的提醒,時候已到,抓起旁邊的琉璃瓶,倒進澡池子里,只一滴的量,整個水池全暈染做乳白色,水面飄散出一層肥皂般的彩色流光。
臨了,他再用池水多涮幾遍,確保沒有任何浪費后,依舊沒有拿出瓶子,直接松手沉進池底。
窮苦出身,從不鋪張浪費。
一銅板掰作兩半花。
水流擾動。
天髓乳液倒入后的三個呼吸,梁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變沉,呼吸困難,仿佛整個天水池變作了泥濘的沼澤地,而他則是一個乏力的普通人,越陷越深。
與此同時。
強烈的昏睡感襲上心頭,精神像跟肉體一塊泡在了溫泉之中。
梁渠沒有抵抗,控制住澤鼎,直接睡去。
頂樓內漸起鼾聲。
天光變化。
帝都內飄下大雪。
喧囂之鬧沒入雪白。
梁渠悠悠轉醒。
乳白色的水液消失不見,變作清澈的透明。
天水池的玉白褪了顏色,顯出一抹淺灰,沒了先前的奇妙獨特,輕松愉悅的感觸涌上心頭,精神念頭無比靈動。
伸手握拳,強勁的力量涌動,有如金剛玉石。
說不上來的暢快。
有種靈魂和肉體完美融合的獨特美感,身體的每一寸都盡在感知,盡在掌握。
念頭一動。
跳動的心臟漸漸平靜,些許無力泛涌。
念頭消失。
停住的心臟重新恢復搏動。
“厲害……”
梁渠一時間不知道此法門有什么用,但人無我有就定然不一般。
周圍仍有鼾聲。
辨了辨。
只有自己醒了?
梁渠意外。
內視己身。
脈與脈之間的“墻壁”依舊是三層。
但……
念頭稍動。
充盈澎湃的力量涌動不歇,渾身筋骨劈啪作響。
梁渠思索半晌,突然明白。
狩虎為精神和肉體的深度結合。
倘若說越王送的魂金蓮和黃州大狩會上的碧璽木,兩者是為增強精神強度。
天髓乳液即消磨了精神和肉體的部分間隔,讓精神更易掌控肉體,兩相融合,加了一個小杠桿!
梁渠覺得很像。
心神再沉。
“第五面……差一籌。”
進步飛快。
六面墻全部建立,就可埋入神通種子。
自一月突破,到今日二月初,前后總共不到一個月。
梁渠抬頭:“李公公。”
“梁大人有何吩咐?”
“能否拿來大功兌換簿讓我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