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這個冬天比往年要熱鬧了幾分，主要還是光速可變論被曝光到了網上。
說實話，科普博主們都很懵。
以往這種石破天驚反常識科學被曝出來，都是出現在arxiv.org這類論文預發布網站上。換句話說，還沒經過專家評審那種。
但這次是世界級雜學頂刊《科學》上先出了一個letter——《光速可變的后物理時代》。
通訊作者愛德華·威騰，投稿單位西林數學研究院。
好吧，畢竟不是article，而且眾所周知letter這類的文章，只要是學術大牛發的，基本都能直接過稿，甚至不需要審核，但也代表著這并不具備權威性，也不一定正確。
即便論文的作者是菲爾茲獎跟諾貝爾物理學獎雙料獲得者，但既然發的是letter，就不一定保真。
但不要緊，在《科學》雜志上發表了這篇letter之后沒幾天，大名鼎鼎的《PhysicalReviewD》刊載了CERN的物理學家們發表的一篇論文，并極為詳細的從高能對撞機下的粒子反應，講解了光速可變性。
論文風格也跟以往CERN的論文一樣，光是列舉作者名字都有整整三頁，總計2327名作者，僅次于曾經一篇關于希格斯波色子發現的論文。
這本來就已經夠炸裂了。更別提現在世界網絡上還有一個豆豆。
論文在《PhysicalReviewD》上發表的當天，豆豆就直接轉發了這篇論文的鏈接，然后附上了一句論文里的話：“感謝西林數理研究院喬澤院士提出的Q理論，讓我們驗證了這個驚人的發現。
毫無疑問，光速可變性將成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發現，并對未來物理學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也許自今天開始，物理學將真正進入后物理時代。”
然后網絡爆炸了。
國外的情況暫不論述，但華夏是真的在認真推行九年義務教育，且推廣的很徹底，用立法的形式保證了年輕人接受高質量教育的權利。
同樣也是在初中階段，會正式接觸物理這門課程，光學更是中考物理的必考內容。
雖然初中階段講到光學部分的時候，一般老師不會具體的去闡述狹義相對論，去講慣性系或非慣性系方面的內容，但一定會提一句，光速是一個常量，大概30萬公里每秒。
進階的物理老師可能還會給初中的孩子們科普些關于愛因斯坦發現光速不變原理的小故事。
比如這位物理學之曾經高度評價過自己提出的光速不變原理，相對論與牛頓經典物理學的分水嶺就是光速不變原理。
也正是這種言簡意賅的講解，最能深入人心，因為好記。不管光學課程學得怎么樣，會不會做題，但光速不變總共就特么四個字，還被老師經常強調，自然就成了潛意識里的知識。
現在卻又恰好是這個非九漏魚就必然知曉的物理學基礎原理被證明是錯的了，引起的反響自然極為熱烈。
“我艸，我本以為豆豆你朝著弱智吧的方向靠攏了，結果突然發現論文真的是CERN的物理學家發的，里面還有好幾位諾獎得主的名字，所以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
“我沒能考上西林工大的原因找到了，原來是初中物理老師誤我，他如果初中就告訴我光速是可變的，我考個西林物理專業沒問題吧？”
“兄弟們，快來，這里又有個棺材板壓不住了！”
豆豆的評論區依然是樂子人的天下。
雖然在學術上這是一件頗為嚴肅的事情，但對于豆豆的主流樂子人粉絲來說，光速變不變真不影響他們什么。
當然也有許多人喜歡開腦洞，在評論區留下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比如豆豆這條微博下轉發跟回復熱度最高的一條評論。
“那啥，我讓小智幫我大概解讀了那篇論文，說是通過大型強子對撞機進行了驗證，光速是在一直變慢的。我就想問一句，那些運營商會不會看過這篇論文后就多了個借口，以后網速變慢了，他們就直接把這口鍋推給光速？”
這條評論一出，所有抖小機靈的評論立刻被壓了下去。
“我艸，哥們，趕緊刪除，千萬別讓移動跟電信看到了，反正我不用聯通。”
“人才啊！趕緊來我大聯通公關部報告！”
“我的意見是：立即出院！”
當然這條評論如此之火還有一個原因，因為評論區下方真有人放了一個從外網上截取的新聞截圖，還直接配上了中文翻譯。
大概就是一家名為康卡斯特的美國電信運營商在俄勒岡州給出一份聲明，大概意思就是最近俄勒岡州許多網民反應網速卡頓的原因終于找到了，經過科學家證實，這是因為光速變慢問題導致的網絡波動，很難解決……
更搞笑的是，截圖顯示這份聲明的時間是昨天，而且還是直接發布在官方認證過的推特賬號上。
網友震驚。
更離譜的時候，還有人專門翻墻去外網驗證之后發現這事竟然特么是真的，甚至掛到現在還沒刪除。
這大概也再次證明了，這個世界最離譜的地方就在于，不管多離譜的事情都可能在現實中發生。再次充分證明了寫小說需要邏輯，但現實世界是真不需要邏輯。
這個世界總有人會肆無忌憚的把其他人當傻子，離譜的是很多時候還很有效。
如此好的引流事件各類自媒體自然也不會放過。
各類小視頻里也開始群魔亂舞，從光速可變，到太陽爆炸，再到宇宙毀滅，只用了半天時間，各種顛覆性的標題都出來了。
“一個驚人的真相，他欺騙了世界一百年……”
“太陽正值壯年？別再被這個謊言欺騙了……”
“極端氣候，全球變暖的真實原因找到了，竟然是因為這個……”
嚴肅的科學研究，終究還是成了一場流量的狂歡盛宴，反正對于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來說，光速到底是多少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理解。
對于這些小視頻作者來說，大家信不信也不重要，只要吃到了流量也就夠了。
但針對那些深陷其中的人來說，面前卻是一道道的選擇題。
西林工大，數學院。
喬澤鮮有的沒有呆在研究院的大樓里，而是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二年級喬班的課堂外。默默地透過教室走廊上的窗戶看著里面正在上課的少年們，旁邊跟著輔導員豆豆。
掃一眼投影儀幕布上的系統，就能看出喬班正在上交換幾何的內容，這也是未來要研究喬代數幾何的必修課之一。
課堂上大家都聽得很認真。
喬澤特別留意了張舟跟顧正梁的狀態，雖然兩人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在認真聽課，但也在埋頭做著筆記。
挺好的……
一時間喬澤甚至感覺有微微的自責。
雖然喬班是以他的名義設立的特殊班級，到現在為止已經辦了兩屆，但起碼到目前為止，喬澤并沒有親自給喬班代過一節課。也沒太過關心過這邊的情況。
正如愛德華·威騰之前評價的那樣，喬澤是一位優秀的學者，但也必然無法成為一位優秀的導師。這涉及到一個認知問題，因為喬澤很難理解學生的難點，這往往會導致在教育的時候根本沒有重點，沒有方向。
所以喬班的課程一直是研究院老一批的教授兼著的。
喬澤跟喬班的關系大概就是每年的面試，審核課程安排跟教材，以及每年各科期中跟期末試卷上，出一道題。一般情況下，都是放在最后的壓軸題。
現在已經二年級喬班即將面臨分流。
成績達標的明年就能直接去研究院開始研究生生涯，至于那些感覺吃力，不達標的則會分流到西林工大的數學院。
事實證明，哪怕高中時表現極為優秀的競賽生，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數學研究的。不止是智商的原因，還有興趣的原因。尤其是這些競賽生往往年紀還比較小，根本不懂人生選擇的意義。
所以多給一次選擇的機會是很合理的。
對于科研不感興趣，或者實在跟不上的，依然可以轉到金融數學，又或者統計學，如果徹底對數學喪失了信心跟興趣還能轉到物理、計算機等其他相關專業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是喬班的學生，能通過喬澤的面試已經說明了他們的資質絕對都是一流的。所以學校也對這批孩子的安排很寬容。
當然更多的可能也是看在喬澤的面子上。
比如物理學院，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得罪喬澤的。學院的地下高能粒子實驗室內部建設已經差不多了，一些特殊的管道都已經安裝測試完成，其中的真空系統、磁系統跟冷卻系統的相關部件都已經運到了西林，存放在專門的倉庫里。
粒子源跟加速艙也已經在工廠進行測試，預估再過個把月，所有主體部分都會運來進行安裝調試。
而且因為一些新的東西出現，還多加了一些精確測量裝置。
總之這個節點別說喬班學生分流了，就是喬澤開口找物理學院分幾個最寶貴的編制，老白都會毫不含糊的立刻答應。畢竟這加速器拿的還真挺覺得心虛，喬澤多提些要求反而能讓人心里踏實幾分。
其他學院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豆豆代管的那么多實驗室，或多或少都跟各自的學院有些關系。哪怕在科研方面沒有受益，起碼也因為喬澤的存在招到了更優秀的學生。更別提以喬澤如今在學術界的聲望多少要給幾分面子。
很快下課鈴聲響起。
能看出研究院的教授們在代課這塊適應的很快，比如已經能很精準控制下課時間。
鈴聲響起時，正在上課的徐正行教授也基本上正好完成了PPT上習題的講解。
不過喬澤也能看出，教授想就這么直接離開還是有些困難的。
不少學生已經拿著習題本準備上講臺攔導師了。
其實在愛德華·威騰以及豆豆的建議下，數學院包括喬班引入了不少國外較為優秀的制度，比如辦公室答疑。
簡單來說就是數學院的教授每周必須抽半天時間呆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保證學生可以利用這半天去找教授詢問近期相關課程中不懂的問題。
但顯然喬班的學生還是更喜歡在下課后把教授團團圍住，問明白了再放人這種操作。最多也就是耽誤教授中午吃飯，西林工大的小食堂現在下午會一直營業，餓不死人。
只是今天學生們的壞心思被制止了，因為鈴聲落下時，喬澤已經在豆豆的陪伴下走進了教室。
不過今天這堂課的徐教授還是沒能去吃飯，他跟此時小教室里頗為意外的學生們一樣好奇今天喬澤怎么會來喬班。嗯，視察？
“喬院士。”
“徐教授。”
喬澤微微頷首跟徐教授打過了招呼，便走上了教授讓出的講臺。
目光環視了眼臺下的學生們，跟張舟跟顧正梁對視了一眼，沖著兩道困惑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便拿起粉筆轉身開始在黑板上板書。雖然電子教室使用PPT會更簡單，但喬澤還是比較喜歡手寫的形式。
教室內鴉雀無聲，徐正行也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講臺側方的位置若有所思的看著喬澤的板書。
五分鐘后，喬澤丟下了粉筆，板書上則留下了完整的公式跟推導過程。
隨后喬澤轉過身看向講臺下，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的學生同齡人。
“我們在做理論推導時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最開始，我們覺得黑洞的視界跟原本預估的有些不一樣。包括黑洞信息等等東西，然后我們發現了一些更有趣的東西。
于是國外有教授根據這些發現，在天文學上進行了一些努力，并觀測到了不符合理論預測的星系。后來又經過了近一個月的準備和實驗，得到了一份報告。
之后的事情相信你們都已經知道了。簡單來說，通過無數科學家的努力我們證明了宇宙中光速并不是恒定的。或者說，從第一道光出現在宇宙中，它的速度一直在降低。
好消息是，到了我們這個時代，光速降低的速率已經越來越慢，而且未來還將更慢。壞消息則是這套理論一旦肯定，就意味著我們憧憬宇宙擁有對稱美的愿景開始破碎。
這讓人茫然，但更讓我們對于理論的研究難度倍增。你們可能暫時無法想象得出能量局域不守恒代表著什么。但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們的是，當未來你們踏上研究這條路就會發現你們面對的將是前人根本無法預見的困難。
對于真理的探索之路，已經讓我感覺望而生畏。而接下來向前的每一步，大都如此。若能穿越，你們將成為人類中的英雄，但若不能有所建樹，便要接受一輩子碌碌無為，甚至感受絕望。
今天我來說這些，是因為你們有選擇的權力。堅定信心，繼續走下去，或者換一個賽道，尋找另一種人生價值。務必認真考慮。”
說完，喬澤再次扯了扯嘴角，算是給了大家一個笑容，然后放下粉筆，沒有理會旁邊愕然的徐教授跟一眾學生，轉過身如同往常般直接離去。
好在豆豆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