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澤并不能體會到彼得·舒爾茨的糾結，也沒什么同理心。
因為他做這類的決定一向很快。
就好像當年決定來西林，然后就來了。不想去京城，就直接抗爭，然后留在了西林。
對于喬澤來說，能夠遵從自己的想法，就是最基本的自由。起碼在華夏都能做到這種地步，對于一個將自由視為生命的國度，這方面應該做的更純粹才對。
所以如果彼得·舒爾茨愿意來，應該就會來。如果實在不想來，也沒辦法。
喬澤從來都不愿意勉強人。
就好像西林數研所所有對外的合作除了生物超算這個項目外，都是別人主動找上門的。
哪怕是生物超算項目，也是建立在對方同意合作基礎之上的。
如果不同意合作的話……
反正華夏生物方面的實驗室跟研究院其實也很多，總能找到合作方。
當然喬澤也沒太多精力放在這塊。
不光是要搞科研，還有很多雜事。
事實上今年情況已經很特殊了。按照往年的規律，一般當年拿到諾獎的獲獎者，起碼半年時間都閑不下來。
比如要準備獲獎演講，并接受各路媒體采訪，接受各地邀請去做各種類型的講座，并受邀出席各種慶祝活動。哪怕是不擅長社交的諾獎得主，這一套下來，也能適應各類社交場合，并表現得游刃有余了。
但喬澤的情況就比較特殊。
他跟愛德華·威騰已經確定了不可能去參加3月份的諾獎晚宴，自然也無需準備什么獲獎演講。
至于媒體采訪……
華夏倒是的確有不少媒體想要采訪喬澤，但想要采訪媒體要過好幾關。再加上喬澤目前還是好幾個涉密研究項目的總指揮，只要他不愿意，還真不是什么媒體都能申請到采訪權的。
至于各種慶祝活動就更不用說了。
喬澤連采訪都懶得接受，再加上華夏人都知道喬澤半年前才搞了一個喬澤自然科學獎，對標的就是諾獎，所以那種不長眼想要邀請喬澤來慶祝的根本連邀請方式都沒有，有邀請方式的根本不會觸這種霉頭。
所以相對于其他諾獎獲得者，今年拿下物理學獎跟化學獎雙獎的喬澤日子過得甚至可以用悠閑來形容。
至于愛德華·威騰……
喬澤都不出席這些活動，他自然更不會主動接受邀請。
當兩人都如此低調，楊選清就更不用說了。
也就是回了學校，華清內部搞了一個小型的慶祝儀式。甚至都沒發到網上，怕被詬病。
當然這并不是說喬澤就很閑了。
事實上，他正在準備去一趟京城。不是參加學術會議，或者做講座，而是去領獎的。
沒錯，就是去參加一年一度的華夏國家級科學獎領獎。
今年的頒獎典禮定在了1月6日星期一，在京城大會堂舉辦。
群智項目已經確定拿到了今年華夏科學進步獎一等獎，網上早已經公布了出來。鑒于當時評獎的時候，評審專家團還是專門來西林召開的會議。最后決定要頒獎了，如果還不去的話，多少有些對不起人了。
而且這次當年整個團隊都要去，雖然喬澤對于這些獎項并不是太感興趣，但考慮到不管是陳藝文還是已經入職有為的譚景榮，都對這個獎項充滿了期待，所以喬澤還是覺得應該陪大家去一趟。
雖然不太喜歡京城的氣候，但只是短期呆幾天，喬澤還是無所謂的。
而且這次除了群智項目已經確定會拿國家科學進步獎一等獎之外，西林數研所的材料模型也入選了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畢竟材料模型完全符合了國家對技術發明的諸多項定義。
雖然發明的時間很短，但是領先性卻是毋庸置疑的。更別提已經創造了不菲的經濟效益。不提對國內新基建的助力，還賺取了大量的外匯。
這里的外匯指的并不是蘭利給豆豆打的錢，而是利用材料模型更新的可出口建設材料帶來的訂單。畢竟跟那個兩錘子買賣不同，這些訂單才能細水長流持續獲得收益。
更別提喬澤還憑借發明了這項技術拿到了諾貝爾化學獎了。
另外還有小道消息說，喬澤還收到了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提名，不過包括徐大江、李建高在內對喬澤最為信任跟看好的人，都不覺得喬澤今年能拿到最高科學技術獎。
原因也很簡單，喬澤太年輕了。
并不是說年輕就不配拿個獎，其實就個人貢獻來說，喬澤拿這個獎也沒人能說有什么不對。
但問題就在于，這在華夏已經是科技領域最頂級的榮譽了。一般都是在大佬到了退休的年紀，已經沒法對其還寄予期待的時候才會頒發這個獎項，代表著國家對其貢獻的肯定。
但喬澤今年才二十歲。所有人都還對他寄予厚望，這個時候把科技界最高榮譽直接給他了，未來再做出成績來，還真就沒有能匹配其貢獻度的獎項。
畢竟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一輩子只能拿一次，而且屬于那種寧缺毋濫的獎項。雖然每年都會評，但并不是每年都有人入選。比如2004年跟2015年就曾出現過空缺。
為此徐大江還專門讓李建高跟喬澤做做工作，不要生出什么怨懟情緒。
對于這種事，李建高也就是在微信上跟喬澤提了一句，喬澤直接回了個“？”，李建高便懶得廢話了。
熟悉喬澤都明白，在這種語境下，一個問號就代表著他想表達的完整意思是：我壓根就沒想過更不在乎這個事情，所以你跟我說這么多干嘛？
其實挺好。
跟一個不在乎獎項跟榮譽只要求產出的人一起共事，能減少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煩。
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喬澤都屬于那種最適合搞科研的人才。沒有那么多破事，只知道埋頭苦干。
哪怕是有時候不太懂得顧全大局，但這都屬于小瑕疵。跟他的天賦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但不管從哪個方面說，2024年年底不管是對于喬澤還是對于西林工大來說，都屬于收獲的季節。
如果愿意的話的，喬澤能把各種獎項拿到手軟，只是喬澤有太多的獎項根本懶得理會而已。
畢竟不是什么科學家都愿意被獎項碰瓷。
就好像彼得·舒爾茨幾乎拿到了數學界所有獎項，但卻拒絕了有著科學奧斯卡之稱的科學突破獎數學新視野獎一樣……
總有些新興獎項喜歡碰瓷新上位的頂級科學家。
當然對于喬澤這種連諾獎都不太在乎的人，其他獎項就更不會在乎了。
具體的表現就是，針對諾獎，他起碼還發布了一個不會去領獎的聲明，其他亂七八糟的獎項，喬澤便懶得一一回應了，沒有意義。但國家頒的獎還是一定要去領的。
畢竟陳藝文為了能去露個臉已經準備一年了。最近尤其喜歡在微信之前群智項目的群聊里說些亂七話。
什么諸如重開族譜，他的名字這次要在最上面之類。
喬澤掃過一眼，但沒做任何評價。不過從這些話中，喬澤能分析出，在生育率日漸走低的時代里，陳藝文對于傳宗接代這件事有著濃厚的興趣，未來大概率會想生三胎甚至更多，從而達到快速填滿新族譜的目的……
由此便能得出結論，未來誰嫁給了這家伙會很辛苦。畢竟生孩子從來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算下來小蘇同學到現在大概剛剛四個月的樣子，但大概因為是雙胞胎的緣故，肚子已經隆起了一圈，各種副作用也已經開始顯現。嗜睡，易累，總覺得很疲倦……
本來這次京城之行，喬澤是想帶著蘇沐橙一起去的，但遭到了家里大人們的集體反對。
在大人們看來，跟在喬澤身邊，以后去京城的機會還多得是，這次就不用這么辛苦了。最重要的還是兩邊大人都把小蘇同學肚子里的孩子看得太重要了，一點險都不愿意冒。
說是大人們矯情也好，瞎操心也罷，但沒辦法，總有些幸運的家伙還沒出生就已經像是被泡在蜜罐里。對此強如喬澤，也無可奈何。
人一旦牽扯到最關心的事情上，科學什么的就沒法用了。
什么三個月已經基本穩固了，旅游都沒問題，去趟京城更沒問題……那都是廢話。只要出門肯定沒在家里這么安全跟方便，風險再小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所以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沒什么科學道理可講。
于是兩人只能早早的選擇了放棄。
就這樣時間也終于步入2025年的一月，新的一年開始的日子。愛德華·威騰也終于迎來了他來華夏第一個法定元旦假期。但對于這位來自于普林斯頓的教授來說，這個假期讓他大開眼界。
以前在普林斯頓的時候，這種應該是普天同慶的假期，校園里往往會比較冷清。
畢竟誰都需要休息。
但在西林數研所，情況并不是這樣，最多也就是大家打招呼的時候，多了句元旦快樂，但絕大部分人該干什么還是在干什么。
數研所那些助理研究員，還是跟平常一樣按時來上班，愛德華·威騰還能理解。但連教授們的那些研究生也放棄假期，來研究所繼續做課題是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哪怕普林斯頓對畢業的要求極為嚴格，絕大多數學生也會選這樣的假期出門度假，畢竟能不能畢業是以后的事情，總得趁著假期把緊繃的神經調整一下。
為此，愛德華還專門找了個學生問了句。
“哎，威騰教授，我們這才到哪啊。你應該去隔壁工學院隨便挑個實驗室看看，讀工科、化工、生物那些專業的碩士才是真慘，有項目的時候天天都要守實驗室里，根本沒假的。
這也就是咱們喬教授搞出了材料模型，把好多材料的研究生都給解放了，不用時刻守在實驗室，不然他們更慘，每天刷瓶子都能脫層皮……”
聽了這個回答愛德華·威騰有無限感慨。
來之前他其實不太明白內卷這兩個字的真實含義，現在大概明白了。
不過很快，在喬澤面前感慨了兩句后，愛德華·威騰便想通了內卷的原因——用喬澤的話說便是高等教育平民化的直接效果。
跟西方的精英教育模式不同，公辦中學全面的精英教育模式跟大學相對低廉的價格，讓華夏絕大多數普通家庭都能輕松負擔得起大學學費。這種情況下想要出人頭地，就得從本科卷到碩士。
在資源不變的情況下，參與到競爭資源的人越多，競爭自然會更激烈。
可惜他不是研究社科的，不然可以針對這些寫一篇論文。畢竟他第一次得知華清、燕北跟西林工大這樣的華夏公辦頂級學府，絕大部分專業本科一年的學費竟然還不到一千美元，甚至不夠買一部蘋果的時候，的確很震驚。
畢竟普林斯頓數學院一年學費可是要5.7萬美元，折合人民幣就是36萬左右，大概是西林工大數學院學費的七十多倍。
即便如此，普林斯頓在美國常青藤名校中學費并不算特別貴的。畢竟獎學金給的很多，如果是哈佛、耶魯，學費更夸張些。
一個簡單的元旦假期讓愛德華·威騰有了諸多感慨。
“對了，你去領獎什么時候出發？”感慨之后，愛德華·威騰問了一句。
“四號下午。”喬澤答道。
這是喻成功安排的行程。本來六號的頒獎，喬澤是想五號再出發的。
但京城還有人想見喬澤，便提前了一天。
“嗯，那論文什么時候在《數理新發現》上發布？”
“年前，也就是29號之前，要走流程的。”
聽了這句話，愛德華·威騰松了口氣。
這段時間他跟洛特·杜根的郵件沒斷過。
《數學年刊》當然希望論文能跟中文版同步發出來，但審稿人制度畢竟要遵守，現在看來審稿人的審稿速度普遍堪憂，一星期過去了，都還沒半點消息。
怕的就是華夏這邊直接刊登了。
畢竟在華夏數學界，喬澤已經快成信仰了。之前的論文還有不同的聲音，現在關于喬澤的研究不同聲音已經基本銷聲匿跡了。再加上西林數研所就是《數理新發現》的出版單位之一。
喬澤雖然不是數研所的所長，但地位甚至還在所長之上。所以即便這刊物不走正規途徑直接刊載，問題其實也不大。
雖然愛德華·威騰沒做過頂級期刊的主編，但他很清楚一些學術大佬想要發論文的時候，其實也不是每次都按規矩來的。這種事情很多，而喬澤顯然已經有了這種地位。
所以大家都遵守規則，還真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