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謝兄……”
燕東方心中頓時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之感。
他有種莫名的直覺,或許這是他和謝兄最后一次相見了。
謝簡笑了笑,轉開視線。
他真正的朋友不多,一掌可數。
因為他本質上是個純粹的人。
無論是什么感情,一旦雜質太多,他寧可不要。
雖與燕東方和趙君這兩人相處時間不算長,但彼此是什么樣的人,都很容易感受得到。
這就是三人間的純粹。
堪為知己至交。
人生能和一至交知己,殊為難得。
他也很是不舍。
遠處,一股煙塵滾滾如龍。
是平南王率著十余鐵騎,朝著這里趕來。
他是追著尋柄劍而來。
謝簡遙遙看著,提氣開口道:
“今日借王爺軍中百戰鐵血,鑄成此劍,”
“天道承負,當有以報。”
“今日所演之劍,為爭伐殺生之法,當能助王爺所向披靡,”
“只望王爺上體天心,下負民意,莫倚之害生太過。”
這些話,不是他說的,是轉述呂大仙兒的話。
剛剛那一場聲勢浩大的演劍,可不僅是呂大仙兒給他演示無上劍道、通天之途。
同樣也是在助他鑄煉一把劍胚。
劍本兇兵。
正如他所說,是這軍營中那些精兵悍將手中的劍,都是歷經百戰,是鐵與血交融的兇器。
數千把鐵血之劍,所有精華,都盡數融煉入了這一把劍中。
釋門講因果緣法。
道門同樣講天道承負。
有借就有還。
萬劍朝宗時演示的劍法,就是呂大仙替他還給平南王的報答。
“先生且慢!”
遠處,正騎馬狂奔而來的平南王,聽出謝簡這話明顯有去意。
頓時心急。
開玩笑,這很可能是一位天上仙!
這世間,每一位天上仙都有左右天下局勢、人間氣運的能力!
既是天上仙,那自然是凡間俗人難以見到的。
他趙瑗能有這等機緣,若是錯過,豈不是蠢笨如豬?
只可惜,他縱有千般心思,萬般籌算,也注定是一場空。
因為連謝簡自己也不可能改變即將離去的結果。
話音方落,本想再多問一些“謝氏”之事的謝簡,就突然從眾人視線之中消失。
無影無蹤。
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消失的。
天上滾滾劍氣,也早已散去。
天日重現。
適才一切,仿佛就是一場幻夢。
“唏!”
平南王總算趕到,人還在數丈之外,就已從馬背上飛身而起。
落地之時,早不見了謝簡身影。
他瞪向老趙:“人呢?!”
“王爺……人、人,不見了……”
老趙現在也凌亂得很,張口結舌地道。
縱然他自詡足智多謀,也實在無法想通。
明明是謝氏的一個棄子,區區一個縣衙捕快,怎么就成了疑似龍虎境的高人?
之所以是疑似,是因為以他的境界,根本看不透。
一個不過弱冠之年的龍虎,已經是驚世駭俗,他實在不敢往更高的地方去想。
“不見?”
平南王暴怒,直接抓著他的衣領提溜了過來。
“那可是一位天上仙,你竟沒替本王留下來?!”
“天上仙?!”
老趙差點嚇得三魂丟了一魂。
“噗通!”
一人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不是老趙,而是謝承伯。
他剛剛被謝簡那道絕世的劍芒架在喉前,心神早已受創。
不僅是被劍芒所懾,更是受不了這打擊。
一個棄子,本以為是任他予取予求的板上魚肉。
誰知卻是一頭能吃人的猛虎。
那縷威懾著他心神的劍芒一消失,也像是抽去了他的精氣神一樣。
直接雙腳一軟,就癱坐了下來。
堂堂謝氏公子,再如何心性也不會如此不濟。
而是那道劍芒實在太過可怕。
莫說是他,縱使換了家中長輩來,除了寥寥幾位,其余的恐怕也都是一樣。
此時聽到平南王口中“天上仙”三字,他雙目之中更是血絲暴突。
不是害怕。
是無窮無盡的妒恨。
憑什么?
他爺爺是天下共欽的“卿將”,他父親也是沙場百戰不敗的龍虎將軍。
憑什么連這已經被剔出謝氏的棄子,都還能有如此奪目的光芒!?
弱冠之齡的天上仙,別說他父親,就是他爺爺謝琰也要黯然失色幾分!
當世之中,恐怕也只有那位連自己都從未有機會見過的至人祖爺,才能與之爭輝!
不可能,不可能的……
區區棄子,何德何能……
謝氏……謝氏若知道他的存在,哪里還有他謝承伯的位子?
想到這里,無盡的妒恨和恐懼,令謝承伯俊面愈發扭曲。
邊上平南王等人一看,就知道他為何如此。
平南王本就因錯失了一位天上仙而暴怒不已。
此時見狀,頓時心火再次暴涌。
“呸!”
重重地啐了一口濃痰,落到謝承伯身前。
要不是這個混賬東西打著謝氏旗號跑他這里來耍威風,瞎造踏馬的謠,他又如何會如此怠慢那謝簡?
他娘的!
想到他就氣死。
這樣的人物,你踏娘居然說他是個一無是處的棄子?
老子棄你母!
別說棄,今日之事傳出,恐怕謝氏滿門都要來求那謝簡回去!
只可惜……
嘿嘿!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謝琰戰死,三子之中,兩子皆死,滿門滅絕。
不知是什么原因,才逃出了這么一個孤子。
你們不知道體恤,反而將謝琰一脈盡數剔除出門庭。
他日那謝簡不上門討個公道,他們就該謝天謝地了!
想到這里,平南王心情竟出奇地好了許多!
“呼……”
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哈哈哈哈!”
“燕大俠,早就聽聞你名聲,本王日前軍務繁忙,倒是多有怠慢,來來來,你既欲投軍,本王好好與你說道說道!”
平南王一轉臉,虬須滿布的臉上就已盡是笑意。
熱情地拉著燕東方。
離去時,回過頭來,轉瞬又晴轉陰,再次朝謝承伯重重啐了一口。
“呸!”
黃鶴樓上。
白衣男子于樓頂憑窗而立,遠眺蛇山之前千頃碧湖。
忽然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意興已盡。
終究已經不是當年的黃鶴樓了。
順著參觀的游人人流,走下樓來。
看到大廳之中,那一幅巨大的壁畫。
白云悠悠,黃鶴高飛。
兩側是楹聯。
“爽氣西來,云霧掃開天地憾。”
“大江東去,波濤洗凈古今愁。”
白衣男子低誦出聲,微微一笑。
“得此一聯,倒是略掃心中之憾。”
“只是終究少了些靈性……”
“黃鶴樓中無黃鶴,豈非憾事?”
“昔日黃鶴已逝,今日便再為你添上吧。”
他大步朝那面巨大的畫壁走去。
大袖一擺,手上一翻,便已多出一支大毫。
“那位先生,你想干什么?!”
“快住手!”
邊上的工作人員看到他手持毛筆,竟是要往畫壁上落去,頓時大驚失色。
不過等他們沖過來時,已經遲了。
白衣男子揮毫撥墨,水墨點點,已經灑向壁上黃鶴。
那幾個工作人員此時已經向他撲來,想將他按倒在地,將他制服。
“呵呵……”
輕聲一笑。
“唳——!”
在場之人,突然聽到一聲清亮的鶴唳。
轉頭看來,竟看到那巨大畫壁上黃鶴,突然變得不一樣起來。
每一根翎羽似乎泛出靈動的光澤。
鶴目中似有清光流動。
活靈活現。
“唳——!”
不是活靈活現,是真的活了!
那黃鶴竟從畫壁之中,舒展著修長的脖頸,發出清亮鶴唳,振起雙翅。
飛了出來!
“哈哈哈哈……”
幾個工作人員一下撲了個空。
只聽一聲大笑。
“江樓千古在,黃鶴去還來。”
“借鶴一騎,旦夕便返。”
“哈哈哈哈……”
笑聲漸去,黃鶴已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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