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帝駕崩了。
報喪的鐘聲響了一日,傳遍了整個京城。
一夜之間,官府衙門皆換上了白燈籠,掛上了白布。
三皇子烈王奉詔繼承皇位,成為新帝,年號建慶。
國喪百日,舉國哀悼。
葉府。
葉初棠躺在藤椅上,隨手捧了一本游記來看。
小五正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一筆一劃認真寫著字帖。
葉璟言就在對面,剛剛寫完一篇文章。
“可惜了。”
葉初棠翻過一頁,慵懶道,
“本想著趁著春闈,京城能熱鬧一番,誰知卻推遲到了明年。”
誰都沒想到穆武帝正好在春闈前夕突然甲苯,一切計劃全都被打亂了。
葉璟言放下毛筆,道,“雖然遺憾,卻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許多路途遙遠的學子往返一趟不容易,所以官府已經開始著手安排他們的食宿。”
葉初棠點點頭,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祭酒大人要的文章?”
“是。”
葉初棠饒有興致地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看來,祭酒大人有意讓你參加今年的恩科?”
新皇登基,百廢俱興。
烈王,哦不,如今應該稱為建慶帝了,特地下旨,于今年秋天八月開恩科,中舉的學子將和今年這些人一同參加明年春天的會試。
葉璟言點了點頭。
葉初棠一笑,“也行,先前因為家里的事兒把你給耽擱了,這下倒是正好。你好好準備就是。”
小五抬頭,眼巴巴地望向葉璟言。
——三哥這樣的才學,一定能考上的!說不定到時候,她們家能出個狀元郎呢!
一想到那張燈結彩的歡喜場面,小五已經按捺不住了。
葉初棠輕輕巧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你這一手字可得好好寫,以免辜負了你三哥日日提點指導。要是再和你四哥寫的一樣——”
小五認真點頭。
——那當然!
上次沁陽郡主還夸她的字寫得好呢!
就四哥那一手字,超越他還不是輕輕松松?
不過——
小五憂傷地嘆了口氣。
國喪期間,所有活動全都取消,連云來酒肆也關門了。
這可少賺了好一筆錢錢!
——原本還想在云來酒肆為四哥餞行的。
葉初棠彎了彎眼睛,“放心,你四哥少這一頓酒也無礙。”
一來他這次回京本就是意外,日日駐守城西軍營,不得飲酒,二來邊關風烈酒烈,他或許更喜歡那邊的酒。
小五懂事地點頭。
燕南王昨日已經帶兵返回西南。
葉云風自然與他同往。
西南那邊還有太多事情要處理,邊關防務一日不可耽擱。
而且,南胡那群人此番回去,只怕不會消停。
他們并未等國喪結束,而是馬不停蹄地走了。
小五伸出小手滿臉期待地比劃。
——等下一次四哥回來,她們再和四哥好好相聚!
定北侯府。
最近沈延川也很忙,每日早出晚歸。
穆武帝駕崩,蕭成祁登基,又趕上春闈推遲,事情實在是太多。
這幾日禮部忙著國喪,又要安置眾多學子,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容易出亂子,明里暗里不知潛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險和不安定因素。
所以沈延川也休息得極少。
今日總算敲定了大致安排,沈延川難得提前回了府。
剛到府中,云成便上前來報,“主子,狄叔今天出門了。”
沈延川腳步一頓,“哦?”
云成道,“別的地方倒也沒去,只是在街上轉了轉。如今這時節,街上冷冷清清,原本也沒什么可看的,不過據一起陪同的蘇木說,狄叔似乎興致頗佳。”
沈延川若有所思,“他被關了那么久,如今總算能出去看看了,心情歡喜也是正常。”
任何一個人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牢獄之中數年,只怕都已經瘋了。
何況他還承受著非人的折磨。
能忍耐到今日,心性非比尋常,而這份得以呼吸新鮮空氣的自由,自然也更加珍貴。
云成點點頭,又壓低了聲音,“不過,他并未主動提出去靖王府,只是任由蘇木隨意帶他轉了轉。”
沈延川對此并不意外。
“那么多年都熬過來了,也不差著一日半刻的。”
狄叔被關在刑部死牢數年,和蕭成霖脫不了關系。
但如今蕭成霖也被羈押,除了狄叔本人,只怕再無其他人知曉內情。
或許是他不愿主動暴露,又或許……他本就不愿見蕭成霖。
云成頷首,“不過,他好像很喜歡葉二小姐送過來的輪椅,只是那副義肢,他沒有戴。”
這也正常。
沈延川道,“隨他便是。”
沈延川一邊走,一邊提起今天得到的另一個消息。
“范承卓死了。”
云成愣了下,“沒想到……他竟比鄭抱粟死的還快。”
論起來,鄭抱粟自從被押送回京,每天都經受嚴刑拷打,早就快不行了。
偏偏撐到了現在。
“不過也是,知道唯一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親生……怕是萬念俱灰,恨不得早點死了。如此……也算解脫。”云成道。
至于鄭抱粟,也是活不久了。
這些其實都不要緊。
眼下——
云成遲疑片刻,道,“主子近來忙于諸多事務,可曾聽到傳言四起?”
沈延川來到屋內落座,端起剛剛沏好的茶,“什么傳言?”
云成上前一步,“靖王突然被關押,朝中議論紛起,說……他的案件還有許多細節未曾查明,如此直接定罪實在草率。”
那日穆武帝親審,在場之人寥寥無幾。
審完以后,也只是讓人暫且將靖王軟禁在府中,并未下達其他命令。
偏偏在他駕崩之后,蕭成祁立刻下令將蕭成霖關押了起來,難免讓人覺得不妥。
“還有人說,先皇從沒有殺他之心,還讓新帝顧及手足之情,但新帝為鏟除異己,不顧先皇遺詔,將靖王趕盡殺絕……聽說,有些人已經在私下商量,打算共同上書,請求重新徹查。”
沈延川抿了口茶,才慵懶開口。
“哦?都有誰?”
云成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遞了過去。
“暫時查到的有這些,還有一些估計在暗中觀望。”
沈延川接過那份名單。
有一些在預料之中,還有一些是“意外之喜”。
他微微挑眉,
“看來咱們這位靖王殿下,這些年沒少費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