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王像是聽到什么笑話,忽而笑了一聲。
“看來你們心意很是堅決啊。本王鎮守西南數年,常聽聞南胡國君心胸寬厚,以仁治天下,沒想到今日,倒是對一個小小的流寇頭子這般在意,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審罰,實是讓人意外。”
南胡使團眾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燕南王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分明是在威脅他們,若繼續強硬逼迫,他就要將拓跋予的身份公之于眾!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了!
到時候,就絕不是能靠這些賠償能解決的了!
司寇極出來打圓場,“燕南王莫要誤會,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正因為這流寇首領太過膽大包天,差點壞了兩國關系,國君才格外震怒。”
他略作停頓,
“若燕南王仍覺不妥,不妨提出建議,咱們商量著來,如何?”
蕭成祁忽然道,“司寇大人言之有理,其實我們也不愿因誤會傷了雙方和氣,若能好好解決,自是最好。不過……看起來貴國使團內,意見也尚未統一啊?”
他似是開玩笑一般調侃,“好比這位戎柯大人,似乎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啊?”
司寇極后背出而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一開始就不該帶他來的!
這位在南胡地位尊崇,就連國君和肅王都以禮相待,自然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甚至就連來這里,也還是保持著習慣的高姿態。
現在搞成這樣,還得他出來收拾爛攤子!
實在是有苦說不出。
但不管心里怎么抱怨,司寇極是不會把這些情緒表現在臉上的。
他沒忘記今天來這里的真正目的。
“這、這……因此行匆匆,我等也是倉促之間集合起來的,來的路上雖然有過幾次探討,但各人意見不同也是難免,不是嗎?而且這位、戎柯戎大人經驗不多,心里只想著要遵國君之令,把人帶回去復命,一時情急言語沖動,還望諸位見諒。”
司寇極好不容易把冷了的場面圓好。
戎柯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么,但余光對上司寇極望過來的視線,還是將那些話都咽了回去。
只是那張貌美似妖的臉容上,霜色更冷。
蕭成祁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笑著點頭,“司寇大人一心為公,我們都能理解,好說,好說。”
他是好說了,但燕南王那邊可沒有半點要松口的意思。
他一聲冷嗤。
“隆城動亂,造成巨大的損失不說,還犧牲了我軍不少精良將士。他們的命,豈是能用銀兩衡量的!?”
“這——”
司寇極簡直不敢置信,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天底下竟然有這么強詞奪理顛倒黑白之人!
他們損失了不少精良將士?
到底是哪邊戰死的人更多啊!?
要知道,拓跋予是專門選拔了五千精兵去的!
這一戰失利,五千將士幾乎全部折損!
對方死的人甚至都夠不上他們的零頭的!
燕南王居然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
但這話司寇極說不出口。
一來打了敗仗丟人,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那五千將士都是以“流寇”的名義去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松口!
所以,這么大的虧,他們也只能自己咬牙吞下去。
司寇極深吸口氣,“這……我先前倒是聽說,燕南王手下的一位猛將身手不凡,直接將這、這人抓了的,想來……也算是頗為順利的結束了戰斗吧?”
聽到這話,從進來后就一直沉默不語頹喪萬分的拓跋予忽然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般,猛地挺直了身體!眼底也迸發出深切的仇恨!
那個人……那個人!
才是讓他淪落到如今這地步的罪魁禍首!
若當時他成功出逃,沒有被射中那一箭,又怎么會有后來的種種?
拓跋予實在是恨極了!
“葉、葉——”
他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那個人,那些將士都熱切地喊他“葉四”。
葉四……葉雲風!
而且,對方也跟著他一起到了京城!
司寇極頓時豎起耳朵,終于忍不住回頭再次看了拓跋予一眼。
看到拓跋予這強烈的反應,不難猜到那人對他做了多少過分的事!
但拓跋予話沒說完,就突然被人打斷。
“沒想到司寇大人對這些細枝末節也如此上心。”燕南王上下掃了他幾眼,隱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這流寇頭子的確是被本王的一位部下擒拿了,不然還得花費更多時間和精力。此次隆城的麻煩能迅速解決,也多虧這位立下頭功。怎么——”
燕南王臉上是毫不遮掩的驕傲之色,哼笑著問道,
“司寇極大人對他也有興趣?”
司寇極心頭一跳。
他壓制著心底翻涌的情緒,勉強一笑。
“英才少年,誰不想見識一二?”
燕南王盯著他,意味不明地笑道,“看來司寇大人消息倒是靈敏,本王還沒說那人是誰,你便知道是一位少年英才了?”
司寇極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自己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竟讓燕南王抓住了這個錯漏。
但這時候,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承認。
“關于這一戰,邊關百姓人盡皆知,口口相傳,我自然也聽說了不少。”
殿中氣氛微妙而奇詭。
雙方都知道,跪在那的是拓跋予,但誰都不能承認。
雙方也都清楚,司寇極之所以突然問起這個,是想尋到那個害拓跋予至此的罪魁禍首,他們分明是恨極了,面上卻只能擺出一副敬佩的姿態。
實在可笑。
司寇極左右環顧,心頭猶是不甘心,問道,
“不知那位,今日可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