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卓心里格登一下。
他臉色變了變,“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
葉初棠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是嗎?可方才看范大人的車夫那般著急,不像是小問題啊?要不,我為范大人診上一脈,如何?”
她說的那樣從容、自然,又順理成章。
范承卓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必了!”
他是見識過眼前這女子的手段的,誰知道她會不會察覺到什么!
葉初棠一怔。
周圍人也紛紛投來疑惑而懷疑的眼神。
范承卓這才意識到,他反應太激烈了,也太不正常了——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葉初棠醫術絕佳,眼下他身體不適,葉初棠主動開口,說要給他看診,他卻想都不想地拒絕了。
這任誰看了,只怕都會覺得他不對勁!
范承卓心中暗惱,今日實在流年不利!
他病了好一陣子了,就今天實在熬不下去,想去看看大夫,偏偏出門就遇到了葉初棠!
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范承卓輕吸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來平靜,“葉二小姐別誤會,我這其實是老毛病了,隨便找個大夫看看就行,實在無需勞動葉二小姐……”
葉初棠淡笑著打斷他的話,“求醫問藥,本是常事,范大人莫要諱疾忌醫才好。至于我……范大人就更加不必擔心了,以前我在江陵開醫館的時候,每日都要接診數十位病人,有時人多的都在門外排起長隊。如今不過給您一人相看,自然不在話下。還是說……范大人對我心有不滿,并不愿讓我為您把脈?”
“我——”
范承卓一時語塞。
就算他心里是這么想的,他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啊!
僵持片刻,范承卓只能硬著頭皮道,“既如此,就麻煩葉二小姐了。”
葉初棠唇角微彎,“街市之上太過喧鬧,不如我們換個地方。碰巧這里距離云來酒肆不遠,不知范大人可否賞光?”
范承卓根本拒無可拒。
罷了!
隨便應付她一下便好!
范承卓定了定神,“那就,麻煩葉二小姐了。”
云來酒肆。
葉初棠一來,就讓薛然騰出一個包間。
薛然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待下一刻看到她身后的范承卓,當即猜到了幾分,笑著應了。
“是。二小姐,可要上酒?”
葉初棠搖搖頭,“范大人身體不適,不宜飲酒,上一壺熱茶即可。”
“是。”
薛然恭聲應了,轉身帶著二人往二樓去。
范承卓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上次他來,不過是一時苦悶,心中情緒無處宣泄,又想趁機會查查這云來酒肆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可這一次不同,他根本沒這份心思了。
他現在滿心里想的,是怎么避免讓葉初棠發現他身上的問題!
范承卓是真的不敢賭。
這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葉初棠!
她要是真的察覺到什么……
就在范承卓思考著怎么應付過去的時候,一個人從樓梯上下來,與他撞了下肩膀。
范承卓猛然回神,待看清對方的樣貌,頓時心頭一跳。
而那人神色匆匆,似乎很著急的樣子,只低低說了聲“對不住”,目不斜視地快步離開。
范承卓回頭,眼看著那人快步走了出去。
薛然發現范承卓沒跟上來,回頭看了眼,抱歉笑道,“哎呦,真是不好意思,方才那位許是喝了太多酒,有些醉了,這才沖撞了大人。范大人,您沒事兒吧?”
說話間,葉初棠也回頭看了過來,神色征詢。
范承卓立刻收回視線,“沒、沒什么。”
葉初棠不疑有他,來到二樓右手邊的第一個包廂,抬手示意,“范大人,請。”
范承卓頓了頓,跟著來到門前,卻沒立刻進去,只是往走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幾眼,似是無意地問道,
“云來酒肆的二樓,真是如雷貫耳,聽說單單是包下一個房間的費用就十分不菲?”
薛然笑道,“千金難買心頭好。人生難得快意,再多銀錢也不能與之相比,您說是不是?”
范承卓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
“對,很對。”
他意味不明地看向葉初棠,“葉二小姐,您請的這位掌柜,看來也是難得的通透之人——咳——咳咳!”
范承卓話沒說完,便又咳嗽起來。
葉初棠率先推門而入,拿出了馬車上隨行的藥箱,取出脈枕,客氣示意。
“范大人,請坐。”
范承卓一邊咳嗽,一邊硬著頭皮跟了進去,在葉初棠對面坐下。
葉初棠似乎沒察覺到他的不安,開始為他把脈。
范承卓的心臟像是被什么緊緊攥住,連剩下的咳嗽也被他咽了回去,臉色隱隱紫脹。
時間似乎變得格外漫長。
每一分每一秒,對范承卓而言都是煎熬。
葉初棠黛眉微蹙。
范承卓心猛然一跳,極力克制住將胳膊抽回來的沖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怎么,葉二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我這病癥……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葉初棠停頓片刻,才收回手,神色遲疑。
“范大人這脈象……似乎是中毒?”
“似乎?”范承卓反問。
葉初棠點點頭,眉心又皺的更緊,“范大人脈象促急,內寒外熱,前幾日可曾高燒?”
范承卓心中一緊,卻也只能點頭,“是接連幾日渾身高熱,今日好不容易才退了熱,但……身體愈發疲乏,走幾步路就喘,先前幾位大夫都不知是何緣故,這才想著出門尋其他大夫看看。”
他緊盯著葉初棠,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小心翼翼試探,“難道我這真是中毒了?”
葉初棠停頓片刻,“看大人這情況,的確是中毒所致,但……又有點不太像。我也算見過不少種毒藥的,卻從未聽聞有哪種會造成這般脈象……”
范承卓立刻道,“天下萬物,毒類眾多,葉二小姐也不可能每一種都見過。我想知道的是,這毒,究竟是否要命?”
葉初棠沉吟片刻,“這應該是一種慢性毒,這樣吧,我先給您開個對癥下藥的方子,您拿回去讓人按方子抓藥煎藥,看看有沒有好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