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于碧波城的雞飛狗跳,各種等待和各種惴惴不安,‘應該心理創傷很嚴重’的方徹現在則是安安心心的。
快活得很,也充實得很。
每天白天回顧昨晚觀戰收獲,然后消化作為己有。
另外敦促小精靈冥世不斷地繼續強化槍;然后敦促冥君不斷地強化刀。
目前冥世已經完全成型,剩下的也只是在吹毛求疵的精益求精了。
而冥君也已經接近成型。
森然殺伐之刀,流線無比的圓融,順暢,厚背薄鋒。
刀脊處,尤其厚重,刀刃薄如蟬翼,刀尖銳如針尖。
一般刀乃是后重前輕,但是方徹這一把,刀脊厚重的原因,卻讓整把刀的重心,落在了刀鋒上。
簡單來說,便是砍刀的流線型。
冥君依然是那么沉默孤僻,但是方徹能感覺到,隨著刀身慢慢成型,小精靈冥君的情緒也在高漲。
有一種渴望戰陣,渴望殺伐的那種味道隱隱顯露。
刀身上還做了密密麻麻的鱗狀紋,這是方徹特意要求的,作為用刀的大行家,他自然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放血。
每一片鱗紋的都是帶著輕微的弧度,可以想象,刀身切開人身皮肉的時候,鮮血會飛濺而起噴出來……如此一來,直接就避免了肌肉受到傷害本能收縮對刀身的鉗制。
殺人如割草,入肉如進水。
刀身看起來柔美,卻是殺戮利器。
而另一個剛得到的小小神性金屬,方徹用精神力不斷探測,里面神性的確微弱,幾乎不可查。
而且很膽小的樣子,拒絕交流。
一天兩天不見成效,方徹干脆的將小神性金屬放入了識海,讓冥世帶著。
冥世驟然來了興趣,終于有了小弟,雖然這個小弟膽子有點小,但是終究是有個玩的了。
天天帶著金角蛟圍著小神性金屬打轉,不斷地往外引誘。里面小家伙也有回應,但是就是死活不出來。
就好像一個膽怯的孩子,渴望到外面和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玩,但卻又不敢。
但這總比冥君強,冥君那是直接置之不理。
所以冥世很是興奮。
神識空間里小家伙們的互動,方徹是沒什么心思管了,他只是看了一眼,現在若是遇到強敵的話,冥君已經可以出動了。
就已經放心了不少。
接下來就是用心揣摩夜皇與天王簫的戰斗。這兩人的戰斗方式,讓方徹對于‘奇詭’二字,再次增加了無數新的感悟!
對于觀戰的每一晚,方徹都有新的收獲。
結合自己現在不斷地修煉夜魘神功,每一天都有進境,也就都有新的感覺。
從一開始第一晚的看熱鬧,與第二晚的稍有所悟,第三晚的細嚼慢咽,第四晚的若有所悟,第五晚的融入自身……
方徹的進步,讓司空夜驚喜不已;但是相對立的,便是天王簫赤裸裸的殺意。
這位師伯對于這位‘歐陽天仇’從一開始的‘不在意’,逐漸感覺‘有點欣賞’然后是‘有點震撼’一直到現在的‘很是忌憚’……
變化非常明顯。
現在從天王簫的眼睛里,已經開始轉變成殺意。
他對于夜皇的這個徒弟,現在是真的想要殺掉!
見過的資質絕佳的人不少了,天王簫認為自己的資質也已經是出類拔萃了,但是……如同這個‘歐陽天仇’這種簡直是超出人類范疇的天才,此生此世卻是第一次見到。
這種進步,簡直是毫不講理!
但是在這種千年一遇的機緣面前,方徹也根本不能藏拙。
兩位超級宗師在言傳身教,而且這兩人還是敵對關系,可以說,錯過這一次,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所以方徹徹底放開,將自己當做了一塊海綿。
如饑似渴的吸收著各種知識,各種戰斗技巧,各種經驗,各種感悟,各種思想,各種匪夷所思的偷襲……
我就是要把你們兩個吸干!
終于第六天晚上,天王簫忍不住了。
正在戰斗中,看著旁邊觀戰的方徹同一時間在氣泡內做出同樣的動作,而且還無限標準的時候……
天王簫托的一聲跳出戰圈。
“你這個弟子……教了幾年了?”
天王簫皺著眉問夜皇。
“將近三十年。”夜皇道。
“放你媽的屁!”
天王簫暴怒道:“你當老子傻逼?”
“反正快二十年了!”
“司空夜!你說不說實話?他的夜魘神功分明剛剛入門沒多久!你欺負老子看不出來?”
天王簫出離的憤怒了。
我可以吃虧,但是你們倆將老子當傻逼玩不行!
“好吧,既然被你看出來了,也不怕告訴伱實話,這是我八年前收的弟子。只是之前還沒有作為真傳罷了。”
司空夜道。
“這才合理。”
天王簫看著方徹,眼神中有點復雜:“司空夜,你這個弟子,總是這樣觀戰的話,缺少了勁風和氣勢牽引,氣機牽引的感悟,并不能真正得到最大的益處。”
司空夜呵呵一笑:“我把他放出來?然后讓他近距離感應?然后被你不經意的一下子砸成肉餅就好了是吧?寧在非,你在做夢!”
天王簫哼了一聲:“我是那種人嗎……我還不至于對小輩下手。”
但這天晚上,戰斗之中,天王簫已經多次有點蠢蠢欲動了。
接下來的幾天,司空夜都非常注意防范了。
而司空夜的修為,也在這些天里,不斷恢復中;到了第八天,很明顯感覺已經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這讓天王簫神色很是凝重。
他固然還能碾壓司空夜,但是這樣的進步,已經讓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
“司空夜,你先前說的十天恢復,是你估計的吧?”
天王簫問道。
“不錯。”
“但現在才第八天,你已經恢復了。”
天王簫神情復雜:“你別說什么修為沒有恢復巔峰那樣的屁話,兩千年的毒,毫無存進,巔峰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回去的。但是你八天恢復到了一切身體機能最佳,卻也很不正常!”
他瞇起了眼睛:“司空夜,你是不是得到了師祖的傳承?師祖的傳承,是否有這方面的功效?打破桎梏?!”
“所以你連根骨都提升了?”
說到這里,他眼中射出來灼熱的神色:“你說實話,是也不是!?”
夜皇皺起眉頭:“你怎會想到這里?”
他是真的沒想到,天王簫的腦子竟然轉到這里來了。
天王簫冷冷道:“司空夜,你真的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奸計?我最后贏了你,你真的會告訴我?我只是想要確定……”
“如今,我終于確定了!”
“你果然是早就得到了祖師爺的傳承!”
天王簫怒道:“司空夜,我觀察你八天,你每一天的進步,都是雨后春筍一般節節高;清晰的一天一拔高!”
“你原來什么資質,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連續八天陪你玩,你真以為我是為你好呢?”
“若不是為了確定你的根骨,資質,稟賦,拔升的問題,你以為……我有這么多閑情逸致?”
司空夜一臉茫然。
他是真的茫然。
在上一次方徹給自己療傷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得到了天大的好處。
甚至根骨稟賦,也都得到了巨大的改善,雖然是兩千年中毒,但確確實實是可以說因禍得福了。
因為憑著自己原本的稟賦已經走到極致的武道前路,再次被擴寬了!
擴展了!
所以這個秘密他一直牢牢的壓在心里。甚至連自己大哥都沒告訴。
因為他深深知道,方徹的這個秘密一旦傳出去,恐怕頃刻間就能被抓走。
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若是干出來這等事,豈不是豬狗不如?
所以他最最擔心的便是被天王簫看出來。結果……天王簫還是看出來了,但是其猜測的方向……
居然是如此南轅北轍。
但是天王簫既然已經這么猜了,司空夜自然不會糾正對方的錯誤。
他只是很憤怒的道:“胡說八道,這一切全是你的錯覺!天王簫,虧你還是天下有數的人物,竟然如此見識短淺,兩千年沒見,你居然能確定我的資質,簡直是奇葩說法!”
聽他矢口否認,寧在非更憤怒了。
在寧在非看來,這混賬就是吃了獨食了!
他肯定得到了傳承!
“司空夜,廢話少說。你得到了就是得到了,我就算搶來,也沒辦法從你腦子里劃掉!你怕什么?”
寧在非憤怒的道:
“我再問你一句,兩天后,我若是勝了,那傳承所在,你告訴我還是不告訴我?”
他咬牙切齒,眼中兇光閃閃。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司空夜斷然道:“你以為我如你一般言而無信?”
“那就好!”
寧在非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如刀,瞟了一下方徹,道:“你這個弟子,比你的稟賦還要好的多!”
“一般般吧。跟咱們當年都差不多。”
司空夜謙虛道:“你別忘記,咱倆年輕時候都見過面的。”
“昧著良心說話,你司空夜果然是得到了真傳。”
寧在非嘲諷。
“我只是昧著良心說話而已,但你卻是昧著良心做事!”
在得到了司空夜的承諾之后,天王簫明顯情緒穩定了一些,甚至對‘歐陽天仇’也都露出來了幾次笑臉。
但這笑臉,讓司空夜和方徹都是有些毛骨悚然。
天王簫是這么和善的人?
第九天晚上,方徹照常來了,這一晚上,天王簫甚至還很和善的親自給方徹示范了幾個動作。
并且和顏悅色淡淡道:“明日我拿到了傳承的話,我再給你講解一下同門派兩種功法融合的不解之處。”
補一句:“你師父若是讓我拿不到就算了。”
“多謝師伯。”
這一夜,方徹收獲巨大。
等到夜深,分開后。
歸去途中。
夜皇帶著方徹一路急行,這一次,直接到了東湖洲城里進入了地下世界。
才終于松了口氣將方徹放出來。
“明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看了。”
“明天你不能跟我過去了。”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話。
隨即相視一笑,英雄所見略同。
“天王簫明日估計不會放過你,所以,穩妥起見……”
“我懂。天王簫今天突然對我露出笑臉,我就知道,這九天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方徹爽快的說道:“我明天就回碧波城。”
“嗯。”
夜皇笑了笑,拍拍方徹肩膀,道:“回去后,有些事,要理解。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其實一家人能在一起和和美美,已經是極其難得的幸福了。”
方徹點頭:“大哥放心,我沒想為難他們。只是做做姿態嚇唬嚇唬。”
夜皇大笑:“你小子!”
“大哥明日也要注意,這天王簫思想偏激,行事詭譎,可沒什么好心腸,而且……他嘴上說著淡然,實際上卻極其熱衷。這種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一定要防備。見勢不妙立即回城便是。”
“我曉得。”
夜皇淡淡笑了笑:“你大哥乃是夜皇,向來都是暗算別人的,若是被別人暗算了……豈不是笑話?”
“哈哈哈,大哥說的是。”
夜皇微微一笑,在方徹身上拍了拍,一道夜魘真氣沖刷而過:“天王簫在你身上的追蹤氣機,我已經幫你消除了。”
“多謝大哥。”
借著夜幕,隨便選了個出口,方徹瀟灑的出了地下世界。
隨即轉變為本來容貌,黑色披風迎風飄揚,一路張揚巡街。
還順手處置了兩個地痞,直接就當場砍了腦袋,以儆效尤。
在路上,看到一條高挑身影在四處閃現,隨即與自己擦肩而過。
正是天王簫。
陰森森的眸子四處梭巡,顯然還在尋找那‘歐陽天仇’的蹤跡。
方徹理也不理,揚長而去。
第二日清晨,方徹與夜夢就在安若星的陪同下,帶著多達二十四人的衛隊,一路風光無限的向著碧波城而去。
晚上。
司空夜到了南山。
天王簫很是驚訝:“你那個小徒弟呢?”
“今晚不來了。”
天王簫茫然了好一會兒……
怎么就不來了?
我特么今晚上還想著下狠手清除后患呢!
這也太精了吧?
心中不順之下,出手就尤其狠辣起來。一番戰斗,已經是下半夜。
司空夜一聲長嘯,身子驟然沖天而起。在空中神龍一般夭矯而起,盤旋了數百個身影出來,直沖上百丈高空。
長嘯聲越來越響亮。
天王簫卓立站定山巔,目光凝重的看著空中的司空夜。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是司空夜最后的桎梏被打破,修為從天地,四面八方狂灌進入身體,所造成的情不自禁的反應。
這一聲長嘯,代表著司空夜真真正正恢復到了兩千年前的全盛巔峰時期!
就在前天,自己說過的‘巔峰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回去’這句話還言猶在耳,但對方已經恢復了!
他能清晰的看到,在司空夜長嘯之中,口中有一團淡淡的黑氣,不斷地沖出體外。
那是最后的殘毒,甚至是稟賦根骨的雜質,在排出體外!
天王簫看著看著,眼中閃過一絲羨慕之色。
祖師的傳承,果然有改善根骨的效果。
司空夜。
現在到了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對于司空夜的承諾,他并沒有什么不放心,司空夜雖然是掌管地下世界的夜皇,但是卻向來是一諾千鈞。
長嘯聲落。
司空夜的身子輕飄飄落在山巔。
微笑轉頭,看著寧在非。
天王簫目光復雜:“恭喜,司空夜,你的前路,已經是坦途。”
司空夜感覺了一下身體內澎湃的氣血,輕輕嘆口氣,道:“或許還能往前走幾步,只可惜,永遠也不可能到祖師那樣的地步。”
天王簫淡淡道:“未必。”
司空夜道:“寧在非,其實你很明白,我們為什么沒有學到空冥劍和龍神戟。”
天王簫沉默了一下,道:“但我不甘心。”
“不甘心,能突破先天限制?若是我們有那個資質,何必要修煉夜魔神功,與夜魘神功?”
司空夜道。
天王簫轉頭看著天空明月,緩緩道:“或許龍神戟沒戲,但是空冥劍,我必須要試試!否則,我這一生,死不瞑目!”
他豁然回頭:“你是遵守承諾,與我真正戰一場,戰敗給我?還是現在給我?”
司空夜道:“你不怕我忽悠你?”
“不怕!”
天王簫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怕。”
司空夜沉默了一下。
他是真的想要給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的,但現在卻改變了主意。
“不用打了。”
司空夜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我要完整的夜魔神功。”
司空夜道:“你給我完整的夜魔神功,我給你真正的消息。”
這是他臨時起意。
因為他終于意識到了完整的夜魔神功與夜魘神功融合的強大。
方徹幫自己提升了根骨,打破了桎梏,只是一方面。但是一直到這最后一天,自己的夜魘神功與寧在非的夜魔神功完整融合,才逼出來了身體內的最后一個桎梏與臟腑的先天限制。
而這,是夜魘神功,夜魔神功,與方徹的功法,融合在一起才能做到的!
方徹現在已經有了夜魘神功與自身功法,若是再擁有夜魔神功,那么未來他自己就可以完成蛻變!
至于最終能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
所以他臨時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預感到,自己可能會催生出來一個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真正的天下第一!
這七個字,只要想一想,司空夜就感覺自己渾身在顫栗。
至于空冥劍,司空夜根本沒想,因為理論上來說,方徹用刀,用戟,都屬于重兵器,而劍卻是走輕靈之路。
寧在非聽到這個條件,根本連猶豫都沒猶豫,一揚手。
就扔過來一個傳承玉佩:“給你!”
司空夜接過來,啟動靈魂之力,扣在自己額頭。
傳承玉佩亮起來光芒。
龐大的神功信息,潮水一般沖入腦海中。
他站立不動。
良久。
展顏道:“你今天,真的很痛快。”
天王簫淡然道:“所以,希望你也會痛快。”
司空夜淡淡笑了笑,感覺著身體周圍已經布下的數萬道勁氣,那是在自己檢驗夜魔神功的時候,天王簫已經布下的。
他早有打算。
若是自己真的搶了神功就走,那么在這種情況下,還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傳承一直在你手里!”司空夜道。
“放你娘的屁!”寧在非剎那間激動了。
“是真的!”
“司空夜!我現在就殺你!”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事實便是如此。當年師祖在出門的時候,已經預知到了此行必死。所以臨行前,交代了未了之事。這件事,你應該知道。”
司空夜道:“雖然那時候我還沒有入門,但是我相信這件事,你是知道的。”
寧在非的臉色驟然難看下來:“你繼續說。”
“而給了我師父和你師父一人一塊傳承玉佩。這兩塊玉佩里面,祖師說的是未了之事,實際上,卻是咱們門派的完整傳承!”
“不分彼此,兩塊玉佩,都是一樣的。”
司空夜淡淡道:“寧在非,你和你師父這么多年……居然都沒有打開看看師祖的未了之事是什么嗎?”
寧在非瞬間愣住。
整個人呆若木雞。
司空夜趁此機會,轟然一聲爆炸,全身修為震裂了寧在非靈氣封鎖一道口子。
站在高空,夜魘神功發動,融入山風,融入夜霧。
寧在非在山巔站著,卻如同失魂落魄一般。
司空夜說出這句話,他就知道司空夜沒有騙自己!
而那塊玉佩,一直在師父的空間戒指里。
師父死后,空間戒指就在自己手上。
那塊傳承玉佩,自己翻找東西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很多次。
甚至就在前幾天,給那位‘歐陽天仇’見面禮的時候,在空間戒指里翻找,還再一次看到了那塊傳承玉佩。
師父從來沒有打開看過。
而自己……同樣從沒打開看過!
一個已死之人的未了之事,有什么值得去完成的?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畢生追求的,居然就一直在自己手里!
但自己……從沒重視過!
突然間一陣難以形容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抬頭,看著夜空,恍惚間,如看到一張淡漠的臉,淡漠的眼神,在空中凝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