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軍規，每戰之后各級指揮官都要上交作戰報告，從自己的角度分析、總結戰斗過程，尋找不足之處、查找錯誤命令。光打仗勝利了得不到全部功勛，還要會總結、會挑毛病、會提出改進措施。
所以這個規則曾被第一代老海軍們多有詬病，他們會打仗，能取得勝利，卻缺乏文化，不善文字功夫，結果升遷的普遍要比第二批科班畢業生慢。
然而這份報告的全部功能還不是論功行賞，而是為了相對公平。如果下級軍官對上級的命令有異議，當時又不得不執行，事后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撇清責任，甚至提出控訴。
這份報告是由憲兵收集親自坐通訊船交到各軍種參謀部的，明令不許各級軍官查看詢問，從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弄虛作假的可能性，也算是給中下級軍官一個申訴途徑。
現在朱能就要行使這份權力了，向海軍參謀部控訴蕭偲的無能。比如開戰三天未曾探明敵方詳情，再比如缺乏對彈藥的合理使用監督，任由科薩戰士胡亂浪費。
這可不是借機泄私憤，也不是道聽途說捕風捉影，而是實打實的戰況。只要有耳朵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到聽到，誰也沒法否認。
“……真急了啊？來來來，坐下抽根煙消消氣。從你這里調兵增援城區真不是我的意思，誰撒謊誰不得好死！不過我來這里找你確實是求助的，這場仗真不太好打啊！”
此招一出蕭偲頓時蔫了。先不管朱能說的對不對，至少這種現象是客觀存在的。就算戰后海軍參謀部經過調查不把責任怪在自己頭上，那臉上也不好看啊。更何況自己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查起來很難全身而退。
咋辦呢？好辦，態度好點唄。兩個人在這片遠離家人和朋友的土地上駐守了3年多，不能說私交很不錯，也算得上酒肉朋友。
平時沒少偷偷出去打獵改善伙食，也沒少用罐頭和科薩人換私釀的甘蔗酒。只要好好說，把困難說清楚，不至于鬧到這個份兒上。
“……這、這是我的煙！好你個姓蕭的，欺人太甚，不光畏戰失措還盜取軍官私人物品。你等著、你等著，我馬上就寫報告，為海軍除惡，絕不姑息縱容！”
見到蕭偲軟了，朱能暗自得意。啥寫報告彈劾，就是說說而已。平級之間根本不存在誰仗勢欺人，有矛盾完全可以通過上司解決，犯不著去勞煩海軍參謀部。
但接過雪茄剛點上嘬了一口，頓時怒火中燒。這次是真急了，因為珍貴的存糧被盜了。戰事指不定要打到哪一天，對于煙鬼來講沒有合口的煙抽比吃不飽還難受。
巧的是這種牌子的雪茄是大明本土產的，恩鳥城里基本沒賣的，士兵們也很少抽這么貴的，全是靠通訊船定期攜帶，抽一根少一根，抽完了就沒地方找去。總不能指望這時候的通訊船還會夾帶雪茄煙，即便來了也靠不上港！
“哎哎哎，朱兄、朱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看這是啥？看清楚點，如果不認識正好便宜我了！”蕭偲早有預料，一胳膊摟住暴走的朱能，又從上衣兜里掏出根更粗更大的棍狀物。
“我艸……不會是空的吧！”當朱能看到黃橙橙的棍狀物身體立馬就不折騰了，但仍舊沒放棄警惕性。
“波……自己看！這是我從張都督家里搞到的，還有大半盒，保證是陛下喜歡的牌子。只要答應我件事就都歸你了！”
蕭偲也不廢話，張嘴咬住棍狀物的一頭稍稍用力甩頭，居然給咬斷了。不對，不是咬斷了，而是拔出來了。棍狀物是根竹管，加工手藝很精致，猛一看材質似木非木、顏色像銅又不是銅，很高級。
而它的來歷也確實很高級，屬于貢品，是雪茄煙廠家專門上貢給皇帝的。既然是貢品，一般人肯定搞不到，所以蕭偲順勢又把來歷講了講，免得再引發誤會。
“想收買我……先說說條件！”
大半盒雪茄，就能讓一位帝國海軍軍官上去原則嗎？朱能的回答是不一定！如果對方要求的不多，比如讓自己叫他聲孫子，還是可以滿足的。
“城墻的防御設施太簡陋，重火力嚴重不足。敵人這兩天一直都在挖壕溝試圖靠近，沒那么多火炮可用我只能讓屬下扔手榴彈阻止。你看能不能從港區給我調撥50門火炮，什么型號都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古人誠不欺我！50門？你當港區的炮臺都是擺設啊！這可是參謀部設計的，每一座炮臺都有其用途，缺了一座就會出現射擊死角，整條防線都有可能被突破，懂不？
沒有，火炮沒有，手榴彈倒是有點，我給你弄幾十箱先對付著，保不齊明天他們就攻累了。好歹也打了三天，總不能連傷亡都沒有吧！歐洲人也不是鐵打的，死這么多人就無動于衷？”
一聽說要火炮，朱能干脆把頭轉向了另一側，眼不見為凈。然后就是講事實擺道理，說明為什么不給火炮，再化被動為主動，探討起了城區防御戰的正確打法。
“要不……30門，不能再少了，手榴彈我也一并拿走！”
港區的堡壘防線失去了幾門火炮到底會不會出現射擊死角，蕭偲和朱能一樣清楚，答案就是理論上會，實際上很難發現。
因為在設計之初參謀部就打著冗余呢，不敢說所有堡壘都是雙備份，但在重要節點上至少也得三備份。
所以減弱一些火力對整條防線并沒太大影響，朱能這么說只不過是在討價還價，畢竟私自調配重火力也是要擔責的，誰也不愿意輕易觸碰。
“嘖，你先說說到底來了多少敵人，又采用了何種戰術讓你如此為難？說清楚了，如果真有必要，別說50門，150門我也會出，說不清楚1門也別想拿走。但你手里這根得先留下，算我聽你啰嗦的補償！”
見到蕭偲這個為難模樣，朱能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八九分實情。但凡不是碰到過不去的坎兒了，這位將門虎子絕不會來找自己，還帶著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