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辦法沒有,笨辦法倒是有一個。就像區域代理商一樣,只要建立起統一的規則,戰爭雖然不能完全避免,卻可以降低頻率、縮小規模。”
看著、聽著明顯帶有調侃意味的表情和腔調,洪濤沒有惱怒,而是很認真的回答了問題。
“……我能不能這樣理解,陛下想為全世界建立一套規則?”
笛卡爾也沒繼續挑釁皇帝的耐心,伸手捋了捋長發,仔細琢磨著話中的含義,思來想去也沒找出另一層,不得已試探著詢問。
“基本正確!”
“請恕我直言,陛下想當全人類的皇帝,是不是有點太狂妄了!”看著皇帝一臉的嚴肅,笛卡爾卻笑了,被氣笑了。
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大言不慚的說要當地球球長,卻不肯承認對權力的熱衷,而是拿世界和平當幌子。
“這不是玩笑,也不是妄言。朕自打登基以來一直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三十余載下來小有成績。
現在的亞洲大部分已經基本實現了和平,十年間沒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小型沖突也局限在兩三個地區內,且隨著時間推移會越來越少。
是什么力量讓各國的野心家們全都金盆洗手了呢?不太謙虛的講,是我!
在我掌握了大明帝國的權柄之后,通過經濟、軍事和外交等各種手段,把帝國的規則推廣到了周邊地區,經過二十多年的不斷堅持,效果顯著。
如果不出太大的意外,再過十年,全亞洲、包括部分非洲,也將被納入同一個規則體系之內。除了避免戰爭之外,產品、技術、知識和文化也不再被人為的隔離,可以更通順的交流互補。”
要是在十年前,狂妄這個詞必須很貼切,就算洪濤再不要臉也沒法否認。
但現在不同了,隨著緬甸東吁王國被大城國不間斷襲擾耗光元氣退回北部山區茍延殘喘,蘇祿王國在帝國海軍與文萊陸軍水陸夾攻下土崩瓦解,大半個亞洲里確實不存在戰火紛飛的地區了,也很難再發生大規模沖突。
因為無論是國家還是勢力或者族群,也不管靠近海邊還是藏于深山,在比較大的問題上都必須先征求大明帝國使節和駐軍的意見才能做決定。
誰若是不這么做,大明帝國可能不會派遣軍隊來討伐,可你的鄰居馬上就能在叢林或者沙漠中撿到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還可以在爛泥和沙子里挖出糧食,然后義無反顧的向你發動進攻。
“這是霸權,即便做為皇帝也無權剝奪人民應有的權力!”可解釋的結果并沒讓笛卡爾信服,反而引來了更激烈的指責。
“霸權這個詞聽上去很貶義,可它起到的作用卻不一定是壞的,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就像火槍一樣,它本身并沒有善惡屬性,是殺人還是救人全看使用者的選擇。
當然了,被霸權統治肯定會喪失一些東西,比如文化傳統、信仰和部分自主權。但如果去一個戰火紛飛的地區問問當地民眾,是愿意要上述的權力還是想獲得和平穩定的生活,估計選擇后者的不在少數。”
洪濤并不否認自己的統治是霸權,中央集權本身就是霸權,就不該否認。但他不同意關于霸權的解釋,就像資本家,本來是個中性詞,因為意識形態才被冠以惡的含義。
“……那陛下您又如何保證不會作惡呢?”這下笛卡爾還真沒法繼續指責了,但也沒被說服,低著頭想了想,又提出一個問題。
“對,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實話實說,我探索了幾……幾十年,試過很多種辦法,包括歐洲的君主與共和體制。很遺憾,至今仍一無所得。
每種政治體制都是在特定條件下誕生的,有其積極的一面,也存在天生的缺陷,無法隨意套用在其它目標身上還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伽利略先生和我多次說過你是位很有見解的哲人,如果愿意的話可以與我一起深入探討這個難題。也不僅僅是你一個人,我還想尋找更多哲人加入進來,看看能不能找到讓大家都滿意的答案。
但在沒找到答案之前,我只能憑借自己的見解繼續讓霸權持續下去,并逐步擴大范圍。剛剛所說的美洲大陸,就是計劃之一。
西班牙人在新大陸的統治太粗糙了,有無數生命因此而死,大量財富被白白耗費。他們原本不用死,或者在死之前貢獻出更多價值,這是極大的浪費。
試想一下,如果把這些財富和人力物力統籌起來更有效的利用,不管對未知事物進行研究還是改造生產技術,都將產生更多的效益
所以我要去糾正他們的錯誤,同時把規則一并建立起來。就像在帝國統治區一樣,讓大部分人能靠勞動換來相對安穩的生活,把用于戰爭的財富換個去處,比如建造更多大學和實驗室,培養更多有志于探索未知的青少年。
不過想阻止戰爭就必須先利用戰爭,以戰止戰。肯定會有很多人不相信,認為我虛偽,是為了掌控更多的權力才找借口。我除了之前幾十年內的所作所為,也確實無法自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次該輪到洪濤被問住了,世界上就沒有人能保證始終如一,誰要保證了誰就是在騙人。可他還要盡力為自己正名,真不是為了權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笛卡爾沉默了,他雖然沒去過新大陸,但那里發生的事情并不是秘密,有些是經水手們口述,有些干脆被刊登到報紙上。
皇帝說的沒錯,西班牙人在新大陸上干得并不好,殖民地人民用各種各樣的起義做出了背書。如果能換成大明帝國去管理,應該會好很多。這一點不是猜想,只需看看帝國的海外殖民地就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但皇帝的這番言論卻很讓人意外,他沒有像傳統君王那樣站在統治者的角度大談愛民如子、下放權力、公平公正之類的高調,而是從另一個角度闡述了該如何改正之前的錯誤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