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之變
翊坤宮之變
那沙皇會不會上當呢?洪濤認為大概率會。這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就像在賭桌上借錢,明知道借了有可能輸更多,但還是要借。因為不借輸掉的永遠都拿不回來了,借了還有可能拿回來。
等了五天、演練了一個時辰、施了兩個禮、講了兩句話、聽了三句話、嚇出一身冷汗、多了幾件禮物和一個大明使團,這就是沙俄使團第一次造訪東方神秘大國的全過程。
而且想不帶著都不成,大明皇帝給沙皇寫了親筆信,據說用了漢人的古代字體,需要大明使團里的成員才能翻譯。所以不光要帶著,還得小心護送,確保信和人同時安全抵達莫斯科。
“使者大人,城頭上的炮可不可以做大一些?”
實際上佩特林覺得自己賺了,先不說大明皇帝賜的座鐘和琉璃酒器值多少,光是這十名會建造大海船又會鑄造大炮的年輕官員,就能讓自己從沙皇那里再拿到一筆不菲的賞賜。
至于說大明皇帝為什么知道沙俄帝國與北方各國的戰爭,還是問鬼去吧,只要信里沒寫自己就堅決不說。
從進入大明境內開始,沿途見到的明朝軍隊幾乎都裝備了大量火炮和火槍,再看看京城里的人口數量,該不該輕易得罪這個龐大的帝國顯而易見,向西發展確實是個好主意。
“只要銅夠,做多大都可以!”派往俄羅斯帝國的使節自然出自總參謀部,有會測繪制圖的、有精于稅收計算的、也有會建造海船和鑄造大炮的。
但不用怕,他們都只是初級技術員資質,既接觸不到建造戰艦和武裝貨船的核心技術,也不知道該怎么鑄造鐵炮,抓起來嚴刑拷打也沒用。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和外人吹牛,有多大吹多大,這倒是隨了老師的性格。
“陛下,俄羅斯帝國與大明相隔萬里,中間隔著蒙古和西域各部,為何要如此重視?”
袁可立對于皇帝的安排馬上予以了執行,從各處抽調人員迅速組成了派往俄羅斯帝國的使團,但心里并不情愿。
理由很簡單,眼下最緊要的是對付蒙古各部和女真人,連西域各部都算很長遠了,何必再去為縹緲的俄羅斯帝國操心呢。
這個國家不光聽著陌生,在歷史記載里也從未與漢人王朝發生過聯系。隔著這么遠就要未雨綢繆,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了。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虧你還是總參謀長,眼光卻只盯著大明周邊,朕畫的這張地圖才是全局。
來仔細看,如果大明擊敗了女真和漠南蒙古,下一步要面對誰?除了西邊的瓦剌各部就是北邊的廣袤土地了。現在俄羅斯帝國的軍隊已經抵達了這里,你覺得還遠嗎?”
洪濤很煩聽到這類言論,從大臣到百姓總想著關起門來過小日子,卻誰也懶得打開窗戶看看別人在干什么。總覺得危險距離自己很遠,根本不值得操心。
這種坐井觀天、無知者無畏的習慣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養成的,但必須要在自己這里結束。
上億人口的國家不可能總指望一個人推動前進,自己應該只管掌舵,旁邊還得有很多人分工合作才對。
“大漠以北少雨干旱無法耕作;蔥嶺以西山川縱橫難以跨越;陛下除了要對付女真和蒙古,難道還要繼續西進?”
袁可立盯著地圖,好像是頭一次看,半晌才把眼光收回來,可依舊不理解皇帝的意圖。當初說好的在國內推行新政,讓百姓吃飽飯;對外消除女真和蒙古的威脅,避免讓戰火南侵。
怎么現在又改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如果按照地圖的勾勒,大明在其上只不過占了扇面大小,難道剩下的整面墻都要打下來?再有100萬陸軍和新軍也不夠用啊。
“禮卿,先坐下,喝口熱可可。”
看著袁可立一臉的不可置信和驚詫,洪濤沒敢馬上告訴他答案,而是找借口緩了緩。現在還不能把這位最有能力的合作伙伴驚走,也不能讓他感到失望,自己得想想該從什么角度去說服。
“陛下,臣以為是時候在河南、山西、陜西推廣新政了。廣東、福建、山東、直隸的新政效果有目共睹,已經連續三年位列賦稅前四,且當地民眾的生計越來越好,絕非橫征暴斂之功。
若是趁熱打鐵,再多加幾個新政省份,雖不敢說全能后來居上,也可造福上千萬百姓,再為朝廷和陛下分憂。”
袁可立坐是坐下了,但沒去碰熱可可,同時嘴里也沒停。他根本不打算給皇帝可趁之機,也沒再去討論該不該無止境西進的問題,而是換成了新政的發展。
這就是他圓滑的一面,在充分了解皇帝的脾氣秉性之后,通常是不會硬頂的,而是想方設法轉著圈的說服,手段非常隱蔽且狡猾。
同時也是他能臣的一面,光會和皇帝硬頂,除了博得一個直名之外,對國家沒有任何好處。本來能辦成的事兒,因為態度過激鬧僵了,反倒做不成了,最終倒霉的還是百姓。
“嗯,所言極是,朕也正有此意。”
但這一招用在洪濤身上效果基本等于零。他先是肯定了對方的想法,并做出有意行動的表示,讓袁可立心情大好,然后話鋒一轉,又開始上課。
“禮卿,你與朕頂著粉身碎骨的壓力一干就是十幾年,玩了命推行新政為的是什么?”
“革除舊弊,讓百姓得以溫飽,讓朝廷政令通暢,讓江山社稷得以永續!”
這么簡單的問題袁可立連想都不用想,張嘴就來。而且還不是敷衍和套話,當初答應復出時皇帝就是這么說的,這些年也是朝這個方向做的,必須算由衷之言。
可是這些話聽在洪濤耳朵里那就是放屁,用來打雞血還成,絲毫不具備操作性。
治大國如烹小鮮,具體問題還得具體分析,在大方向不變的前提下,操作細節要隨時變化,以應付隨時都可能出現的意外。
“但你想過沒有,隨著新政的鋪開,各地工廠和農莊會越來越多,各類產品和農作物也會越來越多。
這么多東西,要賣給誰呢?你不是高居朝堂,不聞民間疾苦的官員,自然會明白一個道理,物以稀為貴。
東西越多價格越低,聽上去價格便宜了老百姓會受益。可是當價格便宜到一定數量時,工廠和農莊就都沒有銀子可賺了。
到時候就得減產甚至倒閉,指望工資生活的工人、指望勞作一年換來豐收的農戶、指望收取賦稅充實國庫的朝廷,又該如何?
不能走到那一步再想,到時候生產的越多工廠越虧本;種植的越多,農戶越吃不上飯,再想改變就晚了。
這叫做產能過剩,內需不足,一旦出現,我們十多年的努力會瞬間化為烏有,還會被扣上禍國殃民的帽子,世世代代成為國家民族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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