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間古色古香的大廳中。
他跪坐在柔軟的蒲團上,雙腿緊并,雙手平放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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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是一張古樸實木的桌子,桌上放著黃銅茶壺和陶瓷茶杯,茶杯表面施了一層青黑色的釉,浮凸著細碎的花瓣。
桌子的另一面是個光頭的女人,臉上沒有絲毫皺紋,卻也看不出丁點年輕的氣質,很難從外表上判斷出年紀。
路明非覺得她有點像是一座蒼翠的山峰,雖然青山遠遠看去總給人一種生命的活力之感,卻絕不會有人覺得“山”是年輕的。
在沙漠里他還沒從兩千四百億的狂喜中緩過來,就被面前這個穿著黃褐相間衣服的女人抓到了這里。
他當時出于本能反應地想給這個女人來一下,但馬上他就感覺自己身體里如巖漿般翻涌的力量冷卻了下去。
不過短短幾秒,他就又變回了平時那個路明非。
女人似乎并不知道路明非差點朝著她揮出一拳,只是很自然地招呼路明非坐下,還給他倒了杯茶,青碧的茶湯從黃銅茶壺里流出來,水流柔順平靜,倒映出路明非手足無措的立影。
在短暫的迷茫后,路明非立刻選擇了識時務者為俊杰,乖巧地在桌邊坐下。
“你可以叫我古一,”女人朝著路明非微笑,“我是一個法師,這里叫做卡瑪泰姬。”
“我……我叫路明非。”路明非連忙道。
對于古一自稱法師,路明非居然覺得不是很驚訝——畢竟他自己剛才還長鱗片了呢,世界上有法師不是很正常?
“你好,路明非,”古一把茶杯推給路明非,“其他宇宙的外來者。”
“其他宇宙?”路明非愣住。
“是的,”古一點頭,“看來你還不知道,你并不屬于我們這個宇宙,幾天前你憑空出現在了我們的宇宙里,而我的職責是保護這個宇宙的地球不受其他時空次元的侵害,因此我才會請你來這里做客。當然,方式粗暴了一些,我向你道歉。”
“這個其他宇宙的意思是……我穿越了?”路明非瞪大眼睛。
也就是說,他再也見不到叔叔嬸嬸,再也見不到陳雯雯了?
路明非覺得自己大腦一陣陣眩暈。
古一安靜地喝著茶,留給路明非充足的反應和接受現實時間。
許久之后,路明非才漸漸恢復正常。
他問道:“所以我不是從中國莫名其妙穿越到了中東,而是從我的世界,穿越到了你們的世界,就像《神龍斗士》一樣,只不過我并不是被選中的勇者?”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呢?”古一保持著那副淡然的微笑開口道。
“難道我真是?”路明非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畢竟哪個中二少年沒有成為被選中的勇者的夢想?
“不,我只是開個玩笑。”古一搖頭。
路明非:……
“您說我是其他宇宙的外來者,您打算怎么處置我?”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問道。
古一剛剛已經說了,她的職責是保護這個宇宙的地球不受其他時空次元的侵害,路明非琢磨了一下——他好像就是古一口中“其他時空次元的侵害”。
也就是說他現在相當于偷渡被警察抓了個現行,而且性質還要嚴重上無數倍。
我不會被抓去蹲大牢吧?路明非悄悄咽了口唾沫。
在他平凡透明的生活中,他給自己幻想過很多轟轟烈烈又拉風狂拽的奇遇,但唯獨沒有幻想過自己會進監獄。
畢竟犯罪也是需要能力和膽子的啊。
“你有辦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嗎?”古一問道。
“沒有,”路明非哭喪著臉搖頭,“我連自己怎么來這個世界的都不知道,我就是向流星許了個愿而已啊!”
“嗯……很抱歉,我也沒有能力送你回去,”古一道,“看來你只能暫時住在這個宇宙里了。”
“你們不關押我?”路明非說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只要你不做出危害這個地球的事。”古一道。
“絕對不會!”路明非賭咒發誓。
“那你是準備留在這里,還是去其他地方?”古一問道。
路明非有點害怕她這是在釣魚執法,萬一自己說準備離開,她翻臉就把自己扣下怎么辦?
電視劇里不就有這種情節嗎?黑老大本來笑瞇瞇地和人說話,別人一句話沒說對,黑老大立馬命令手下剁了那個人的手腳。
“你不用擔心,”古一道,“我并不想強制你住在卡瑪泰姬,只要你不做危害地球的事情,你在哪里都是自由的,我們法師不會進行任何干涉。”
“你剛剛穿越到這個宇宙,應該沒有錢和合法的身份,”古一道,“我可以給你一些錢,幫你安排一個身份,但我只能在美國境內幫你安排身份,在美國之外的地方我無能為力。”
“那……我就去美國吧,”路明非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能不能直接把我送到托尼的身邊?就是您把我帶過來時那個穿著鐵殼子的人。”
路明非很想回去自己住的那個南方小城市看看,也許這個宇宙的那里也有他的叔叔嬸嬸,有仕蘭中學和陳雯雯呢?
可要是沒有,他恐怕就要露宿街頭了,連去美國找托尼求助都不行,因為他沒有身份,更沒有護照,坐不了飛機。
到了美國找托尼,只要托尼兌現承諾,路明非還可以坐飛機回國。
“抱歉,托尼斯塔克的身份很特殊,我們不方便接近他,否則會引來許多麻煩,”古一搖頭,“我只能把你送到美國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托尼可是個美國大富豪啊,我又沒問過他的電話,想見他的面應該很難吧?
總不能找到他的斯塔克公司,然后跟前臺說“你好,我救過托尼斯托克的命,他答應給我百分之六的股份,請讓我見他”。
這樣被警察帶走的可能性恐怕會更大。
路明非很苦惱,但他不敢跟古一說。
他現在的身份相當于被抓了個現行的“偷渡犯”,哪里有膽子跟古一這個“警察”磨煩。
所以路明非果斷地點了點頭。
“好,那你今天先休息一晚吧,明天我的助手會帶你去美國,并為你安排好一個合法的身份。”古一道。
“那個……”路明非搓了搓手掌,小心翼翼道,“那您看能不能把我的力量還給我?”
雖然莫名其妙長了鱗片讓路明非有點害怕,但那畢竟是超能力啊,而且還是賊拉炫酷賊拉強的超能力,就這么沒了他還是很舍不得的。
“我并沒有剝奪或壓制你的力量,是它自己又沉寂了,那份力量沉寂在你身體與精神的最深處,所以你平時無法感覺到它的存在。”
古一解釋道:“只有你的身體遭遇生命危險,或者情緒達到某個極端點,它才會出現,在你安全之后,它就又陷入了沉寂。”
“身體遭遇生命危險……所以我才會在中彈之后突然就爆發了,”路明非撓頭,百思不得其解,“可我身體里為什么會沉睡著力量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能靠你自己去探究,不過我可以給你個建議……”古一原本世外高人的淡然微笑突然摻雜了一絲調侃,“如果哪天你很需要這份力量,只要對著自己的胸口捅一刀就好,瀕死時你的身體為了自救,一定會激發這股力量。”
路明非縮了縮脖子——為了力量就捅自己一刀,而且還是往死里捅,這也太可怕了。
尤其是照古一所說,這個力量還是臨時的。
在卡瑪泰姬住了一晚之后,古一果然如約安排了人送路明非去美國。
那是一個自稱“王”的,有些發福的中年人,看起來很嚴肅,不茍言笑,比古一嚇人多了。
不過似乎是因為同為中國人,哪怕宇宙不同,王對路明非的態度也還算和善。
第二天一早,他就敲響了路明非所住客房的門,給他準備了一千美元現金,一張一萬美元的銀行卡,一部嶄新的手機,還有相關的身份材料。
看著王舉起手臂轉了兩圈,就在面前的空間中打開了一扇傳送門,路明非眼睛都直了。
這也太帥了!
要不是作為一個“偷渡犯”,實在不敢留在這個“警察局”里,路明非一定腆著臉求古一留下他,教他兩手法術。
跟著王穿過傳送門,到了紐約,看王遞給他一串鑰匙,路明非才知道古一還貼心地給他租了一間房,租期長達一年。
于是王在路明非眼淚汪汪的感動中和他揮手告別,回到了卡瑪泰姬。
“辛苦你了。”古一依舊坐在桌前喝茶,仿佛她的余生就想這么泡在茶杯里,圍在小桌旁。
“至尊法師,我不太明白,”王有些不解,“您之前和我說那個男孩有成為新一任至尊法師的潛力,我們為什么不把他留在卡瑪泰姬教導呢?”
“他需要的不是學習法師的力量,他并不缺乏力量,”古一放下茶杯,搖頭,“他只是需要改變一下自己的心態而已。”
“那為什么不能讓他在卡瑪泰姬里改變心態呢?”王還是不理解。
古一眺望著窗外的天空,目光沉靜,悠悠道:“因為他改變心態的契機,并不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