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637章 戰場如考場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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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戰場如考場


更新時間:2024年11月30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唐代的杭州城很大,乾道《臨安志》卷二引《九域志》載:隋杭州城“周回三十六里九十步。”

周長大約是唐代長安城的三分之一多點。

但是杭州城是楊素筑的,由于其并非宇文愷那樣的科班出身,加之最初設計是用于軍事等原因,所以杭州城先天不足的地方相當多。

第一個不足,就是杭州城的池形狀呈現南北長,東西短的形態,長度起碼是寬度的三倍以上。這就讓城池的周長很大,但面積卻相對較小,而且增加了駐守的難度。

第二個不足,是缺水。

聽起來很荒謬,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沒錯,杭州城可以說四面都是水,無論是淡水和海水都不缺,甚至可以說是個“泡在水里的城池”。

但是城內卻是缺淡水。

普通百姓取水要去城外,城內雖然有井水,但并不足以給全城人使用。

至于“淡水咸化”的相關問題,都是百姓之苦,不提也罷。

第三個不足,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杭州雖然是運河的重要節點,但和開封一樣,運河在城外,不在城內。沒法安全的接受來自運河上游的補給。

方重勇前世歷史上,杭州是在安史之亂后,才從中樞到地方,從德宗時期到唐末,有許多官員參與建設,對這座城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建與完善。增加了很多基礎設施。

這才有了后面富甲一方的杭州。

如李泌、白居易等人,都對杭州的發展作出了很大貢獻。

所以此時的杭州城,如果以后來的觀點來看,可以說爛到了極致。

本身有十分的潛力,卻連一分都沒有發揮出來。

當車光倩順利在杭州以北的灘涂登陸,順利接管杭州的防務后。

他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什么城中的守軍,居然如此聽話順從的將兵權交出來了。

實在是因為杭州這里的坑,真的太大太深了!

此時此刻,車光倩站在杭州城北面的城墻上,觀摩著城外的賊軍,正在三三兩兩,懶洋洋的挑土,試圖將唯一進入城內的河流填平,忍不住一聲長嘆。

“方大帥居然也會坑人,這是車某第一次遇到。”

車光倩忍不住對副將劉文喜吐槽了一句。方重勇以前的軍令都是很靠譜的,但這次不同。

非常坑人。

“那……車節帥,難道我們接下來撤回登州?”

劉文喜一臉驚詫問道。

“要是回去,車某這張臉還往哪擱?”

車光倩像是看傻子一般看著劉文喜反問道。

他懶得搭理自己的副將,眼睛始終盯著城外。

“賊軍想渴死我們,堵住了清湖河,城內便沒有足夠的水可以用了,必須解除包圍才行。”

車光倩眉頭緊皺,喃喃自語說道。

“車節帥莫慌,末將有一計,可破袁晁。”

劉文喜一臉嬉皮笑臉的,湊過來小聲說道。

“計將安出?”

車光倩頓時來了興趣。

“可以這樣子。”

劉文喜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不得不說,他的鬼點子還是很多的。

“言之有理,那今夜便可以行動。”

車光倩微微點頭說道。

袁晁的軟肋,其實是明擺著的。

這位“義軍”首領想在短期內絞死杭州城內的守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末將這便去準備!”

劉文喜對車光倩抱拳行禮道。他不積極辦事不行,因為現在是守城戰,稍稍大意,就可能會兵敗身死。

那必須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氣去拼才有活路。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杭州城西的湖面(即西湖,此時剛剛形成不久,還未命名)之上,袁晁麾下賊軍的小船,正在來回巡弋。而東邊杭州城的城墻,則是令袁晁搖頭嘆息。

真踏馬難搞啊!

在湖中“水寨”中坐鎮的袁晁,忍不住長嘆一聲。

杭州城東面靠海,南面是山,北面是平坦的陸地,而西面是湖。

除了北面外,軍隊根本無法展開!連立錐之地都沒多少,就更別提攻城了!

按常理說,從北面進攻是最好的。

但很多時候,不能講常理,因為官軍有海船。

從北面進攻,容易被官軍的海船干擾,形成被兩面夾擊的態勢。而海船很靈活,神出鬼沒的,沒有什么規律可言。

在那邊屯兵,也不安全,很容易被人劫營。

袁晁在陸地上,根本不知道海船什么時候會來。進攻節奏,都是被官軍掌握的。

那么杭州城的軟肋在哪里呢?

在西面。

如果湖面上可以走大船,那么直接把船靠到杭州城西面的城墻上,就能攻破城池。

然而,一個讓人崩潰的現實是:湖水實在是太淺了,連人都淹不死,壓根就不能行駛大樓船。

當初,袁晁麾下的“義軍”兵分四路,東取明州(寧波),南下黃巖取永嘉,西北取越州(紹興)剡縣(嵊縣),北取杭州。

其他各路都取得了成功,唯有杭州這一路,遭遇慘敗。而官軍的殘余力量,幾乎都撤退到杭州城中固守待援。

無形之中,加大了攻取的難度。

袁晁也不傻呀,既然無法攻下,他便直接選擇了重兵圍困杭州城,然后令其弟袁瑛,率“義軍”主力北上。袁瑛也是不負眾望,在攻克了嘉興與湖州后,正在向常州挺進。

所以,拔除杭州這顆釘子,然后打出一片大后方來,變成了一件對袁晁而言極為重要的事情。

“清湖河還沒有堵住嗎?”

袁晁有些不耐煩的詢問副將道。

清湖河是從城外直接流入城內的,也是城內為數不多的水源之一。把這條河堵住,那就是堵住了杭州城內守軍的生路。

但是不知為何,填河進度居然出奇的慢!“義軍”的士卒們,好像都對于挑土都不怎么上心。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袁晁已經是所謂的領袖,他把造反當成人生中最大的事業,可底層的義軍士兵卻未必這么想。

若是以歷朝歷代農民起義軍的角度看,袁晁的隊伍已經算是非常訓練有素了。然而隨著部曲規模的擴大,越來越多的人各行其是,軍紀敗壞,每天都會出很多幺蛾子。

如今,袁大帥為了他的春秋大業而奮斗,可是底層士卒,只想每頓吃肉罷了。他們并沒有多大的積極性。

“袁大帥,屬下這便去催一下。”

副將點頭哈腰的說道。

袁晁之前便已經公開發檄文,建立了“大越國”,并以臺州州治臨海城為都城,自封為皇帝,兼天下兵馬大元帥!

他麾下兵馬有十多萬,還在不斷膨脹之中。對外宣稱五十萬,實控九個州,對外宣稱掌控十六個州,聲勢浩大!

然而,軍隊的氣勢如何是一回事,落實到具體細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袁晁對基層的士氣與風氣非常不滿意。

卻又想不出什么好辦法解決。

因為兵員素質太差,訓練幾乎沒有,所以就只能打順風仗。而且每次打仗都是一哄而上,毫無章法!

為了攻打杭州城,袁晁作為一個地地道道南方人,他想了一個好辦法。

把小船栓一起,然后在上面鋪設木板,使其成為一個“水上營地”。然后將木樁打入湖底,木樁與木樁之間,用木料或者竹排相連。

使得水寨內不僅可以練兵,而且還能跑馬!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可以在杭州城西邊的湖面上屯兵!而且水寨直接延伸到了岸邊!等同于在湖面上鋪出來一塊陸地。

等攻城的時候,“營地”內的士卒,便可以直接沖上岸,用繩梯等攻城器械攀爬城墻。

要不然,西面全部都是湖水,部隊根本無法展開,這仗也不需要打了,直接撤軍就行。

為了奪取杭州城,袁晁親自坐鎮,督促手下人修建了這座水寨,一點都不怕麻煩的。

站在水寨中央的某個瞭望臺上,袁晁攤開一張繳獲的官府地圖,他眉頭緊皺,看著地圖上的地名出神,時不時還會眺望遠處的杭州城。

如今的戰局,起義軍的隊伍就好比是一條巨蟒,正準備朝北面進擊。而杭州這地方,就像是一根釘子,釘在巨蟒的身體里面一樣。

卡在那非常的礙事,讓袁晁無法全力用兵,總是擔憂后路被抄。所以他并沒有選擇去前線,而是親自坐鎮杭州郊外,親自指揮攻城。

要不然根本放不下心來。

目前袁晁麾下的“義軍”,狀態很好,攻勢如潮。全軍上下都洋溢著一股樂觀的情緒,認為大唐朝廷已經是分崩離析,官軍已經是不堪一擊,說不定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只有袁晁心里明白,江南之地,自從唐庭開始喪亂后,便一直沒什么正規軍,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團結兵。這些人的戰斗力,其實跟起義軍屬于伯仲之間,直接拼人數就行了。

大部分時候都是誰人多誰就贏!

可是隨著起義軍一路北上,大唐的正規軍正在集結之中。比如說此前起義軍攻打常州遭遇大唐的正規軍,就失敗了。攻打蘇州也被來瑱擊敗,還折損了幾千人。

袁晁想著想著,居然在瞭望臺上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大半夜,袁晁被深秋的寒風吹醒,忍不住用大氅裹住了自己的身體。遠處的杭州城,好像是沉睡的巨獸一般,只有城墻上有些火把。

忽然,袁晁眼角余光,掃到了遠處水寨的角落,發現那里居然燃起了火光。

看起來,像是有人在放火!

到底怎么回事!

袁晁又驚又怒,匆匆忙忙的下了瞭望臺,遇到正在巡視的副將,晃晃悠悠的似乎喝醉了酒!

袁晁一巴掌扇在副將臉上。

“你去看看,水寨北面已經起火了,怎么回事!”

袁晁對著副將大吼道。

“起火了?哪里?怎么回事?”

副將連忙搖頭,嚇得酒都醒了。

如今起義軍內部軍紀廢弛,雖說被袁晁約束著,平日里作奸犯科的事情比較忌諱,但是忙里偷閑的喝酒吹牛,卻又比比皆是。

都是苦慣了人,如今混入義軍之中,敞開了喝酒吃肉,敞開了吃糧。

何等快意!

他們這些野狗,不就圖這些嗎?誰還指望真能裂土封王不成?

袁晁知道有類似的事情,卻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去約束。義軍的隊伍擴大太快了,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

“快去叫人救火啊!”

袁晁大吼道。

現在發現得比較早,應該還來得及。

袁晁心中暗道僥幸,多虧自己今夜待在瞭望臺上。

然而,他還沒慶幸幾秒鐘,就一臉驚駭的發現,居然連水寨南面也起火了!

不,應該說水寨到處都在著火,除了西邊以外。

袁晁恍然大悟,終于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他之前以為是杭州城內的官軍,悄悄摸出來放火,現在才明白怎么回事。

杭州在海邊,這個季節的風,都是從海邊往內陸吹。

杭州城內的官軍,只需要把引火的小船,從城內搬出來,在上面裝入引火之物即可!

“唐軍在火攻!快快快,擂鼓!擂鼓啊!”

袁晁一個勁的催促,但火勢依舊是乘風而起,水寨四面八方都開始燒起來了,越燒越旺。

他催促得再起勁,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此時此刻,水寨內不少義軍士卒都察覺到起火了。他們哪里見過這樣的架勢,哪怕聽到水寨內鼓聲大作,也裝作沒聽見。

幾乎所有人,都朝著西邊奔逃而去,直接跳入水中,淌水到對岸。

湖水很淺,絕大部分地方,水面沒有沒過脖子。

現在趁著官軍沒有殺來還可以跑,不跑等著被燒死么?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袁大帥,快跑吧,火勢抵擋不住了。”

酒嚇醒了的副將對著袁晁大吼道。

他看到北面的方向,似乎有一隊騎兵,舉著火把,從杭州城內沖了出來,直接從橋上往西邊沖過來了!

看來今夜這個虧,是吃定了。

袁晁長嘆一聲,顧不上找船只,脫下皮甲直接跳入湖中。他水性甚好,直接從水寨游泳游到了岸邊。

“官軍來了,快跑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那些驚魂未定從湖中游上岸的義軍士卒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撒腿就跑!

袁晁環顧四周,發現西南面的鳳凰山,黑漆漆一片。他不做他想,悄悄的朝著那邊跑了過去,找到一片茂密的竹林躲了起來。

杭州兵少,官軍就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城外扎營。雖然這次他們借著火勢出城突襲成功,但很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

貿然奔逃,搞不好會被追兵殺死,還不如暫且躲一下,等官軍收兵回城后再跑。

袁晁想得明白,躲過今夜,應該就萬事大吉了!

在唐代,能攪動一方的人,都是不能等閑視之的。

袁晁的急智,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劉文喜此番出城,就是帶著所有的精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然后大殺四方。

失去建制的義軍,如同被趕鴨子一般,從水寨被驅趕到岸邊,又被騎兵一路追擊。

他們若是老老實實地在水寨內救火,官軍反倒是奈何不得他們。

這便是烏合之眾與精銳之師最大的區別。拼湊起來的義軍,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好像還可以使點力氣,一到關鍵時刻,指揮調度就不靈便了,常常會失去冷靜,故意往敵人設置好的陷阱跑去。

劉文喜一路殺到靈隱山的山腳下,見那些所謂“義軍”的殘兵敗將們,都已經逃進山里,不方便騎兵追擊,這才一路折返回來。

沿途他又遇到義軍的散兵游勇,都是有殺錯無放過,直接沖上去就是一刀。

從杭州城北門,一直到靈隱山腳下這段路,隨處可見倒在血泊里的尸骸,好似一條黃泉之路。

回城后,車光倩下令劉文喜及麾下騎兵換馬,這次又從南門出擊,攻打位于西陵(蕭山)的賊軍。

西陵那邊的義軍,守衛本身就很松懈。

因為袁晁的親信兵馬,早就把杭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西陵的義軍又怎么可能料到僅僅一個晚上,劉文喜就擊潰了袁晁的水寨和北岸的警戒營地呢?

當劉文喜帶著騎兵沖進位于西陵的義軍大營時,這些之前還是農夫的士卒,連兵器都不拿,撒腿就跑,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士氣在一瞬間就崩了!

要不是擔心馬力耗盡,劉文喜都想帶人追到越州會稽!

第二天,車光倩派出斥候出去偵查,得知袁晁的殘兵已經退到西面的余杭,南面的賊軍則是退到了會稽。杭州雖然還處于三面包圍之中,但好歹不至于被直接圍城了。

他不由得松了口氣。銀槍孝節軍出來的精兵,都是技戰術一流的隊伍,打袁晁那些雜魚,跟大人打孩子一樣,其實最怕的,反而是被人圍住,蟻多咬死象的局面。

打突襲,打運動戰,才是精兵的正確用法。這一戰,總算是解了杭州之圍,剩下的就是慢慢磨時間了。

趁著喘息的時機,車光倩動員全城百姓,男女老少齊上陣。他們不但在短短兩天之內,將被淤塞大半的清湖河重新挖通了,而且還在城西開了個“水洞”,從城西的運河引水入城。

這樣的話,總算是暫時解決了杭州城內的飲水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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