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515章 以卵擊石?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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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以卵擊石?


更新時間:2024年08月21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渭南縣,緊靠渭水南岸。

在方重勇前世那個時候,這個地方被人們稱為“三秦要道,八省通衢”,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它東與華州相鄰,是出華山的必經之路;南與藍田縣相接,西面過新豐驛便是灞橋,西北與富平縣接壤,北與蒲城縣毗鄰,東北面是大荔縣。

簡單說便是隨便哪里都能去!

守住了這里,便是守住了長安的東大門。

現在外面的雨雖然一直在下,但渭南縣外,數不清的民夫,正在城外大營附近挖掘壕溝,安插木柵。

渭南縣東塬最北端,是周邊的一處制高點。這里是一個叫“盧段村”的村落,傳言是南北朝時,一個姓盧的大戶,和一個姓段的大戶,帶著本族人在這里居住而形成的村落。

一個姓住村頭,一個姓住村尾,村里的人不是姓盧就是姓段。

如今數百年過去,物是人非,村中大戶也不再是盧氏和段氏了,但卻依舊叫這個名字。

盧段村便是顏真卿所布置的防御核心地帶,將大營設在這里。

顏真卿明白自己麾下這兩三萬人大部分都是魚腩,甚至是烏合之眾。指望他們打勝仗,便跟癡人說夢一般。

可是不在渭南縣布防,還能在哪里布防呢?難道真要把防線收縮到灞橋?

顏真卿很清楚,如果真要那樣做,長安城內的權貴便會倒戈相向。

與其這樣,不如放手一搏。

“你們幾個,去把那前面的地方挖一條溝,雨水匯聚在那邊,就會變成一條水渠!”

大雨之中,穿著蓑衣的顏真卿對著不遠處停下腳步四周張望,正在偷懶摸魚的幾個丘八大喊道。

現在挖溝,雨停了就會變成一條陰溝,成為進攻一方的阻礙。

那幾人聽到顏真卿的呼喊,連忙走過來打招呼詢問。顏真卿對他們幾個面授機宜,這幾人才不情不愿的到遠處去挖溝了。

現在下大雨,基哥麾下的那些部曲,都是不可能發起進攻的,這點顯而易見。

下雨的時候,別說視線受阻行動不便,就連弓箭都用不了。那些丘八都是自信滿滿,認為掃平關中根本就沒什么問題,畢竟現在關中沒有邊軍在,臨時招募的團結兵實在是難堪大用。

所以根本犯不著冒險出擊。

顏真卿就是利用這個時間差,糾集周邊民夫,還有那些團結兵,到渭南縣周邊部署防御工事。

試圖給基哥麾下的西北邊軍更大阻礙。

“清臣(顏真卿表字),你回縣城歇著吧,這里有我便是。”

顏真卿的族兄顏杲卿走上前來安慰他道。

顏真卿也不是年輕人了,如此操勞,身體可能會吃不消。顏杲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兄長,時不我待,雨一旦停下來,蒲州的西軍便要殺過來了。”

顏真卿苦笑道,一個勁的搖頭擺手,看得顏杲卿滿臉無奈。

方有德手里有兵,而且是精兵,但是他現在就是不肯出手。

是什么原因,顏氏兄弟二人心知肚明,那可是他們的老上級。

如果方有德肯出手,那么他早就該去蒲州鎮守。如此一來,基哥也沒法帶著六萬西軍進入關中。

想到這里,顏真卿長嘆一聲。

方有德撐不起長安的官僚機構,而這些官僚機構是天子統治天下的關鍵,也是各種“節度使”不能替代國家的關鍵。

二選一,顏真卿只能選后者,因為是他們擁立了李琩登基稱帝。真要鬧起來,方有德會變下一個董卓。

很多矛盾是沒法調和的,過去了的事情,后悔也沒用。

“這里有我便是。”

顏杲卿又強調了一句。

顏真卿沒話說了,他現在也確實感覺很疲憊。于是微微點頭,回到渭南縣城。

關中人口稠密,渭南縣縣城規模很大。但此時此刻,能跑的人都跑路,投奔關中的親戚去了,城內冷冷清清的,看不到幾個活人。

自大唐建國以來,除了武德那幾年還偶爾有人(比如薛舉、突厥)在關中找茬外,其余時間,都是太平歲月。

幾乎就沒有戰亂。

因此現在還活著的人,對于戰亂的到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去應對。

戰爭的到來讓他們無所適從,過往的恐怖傳說,又讓這些人害怕身死族滅。

他們能做的事情,便只有跑路。

只要暫時避過風頭,不被戰火直接波及。那么等基哥帶兵過境后,回來還是一樣的,最多損失點浮財。

這些人的離去,給顏真卿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如今城內剩下的人,都是老弱病殘,不方便走動的人。他們對于守城來說沒有任何幫助。

回到縣衙書房,顏真卿雙目凝視著掛在墻上的布防圖。

嗯,這圖怎么看怎么破綻百出!

顏真卿自己看了都感覺好笑。

其實,西軍是可以從渭水北岸繞過渭南縣的!

在那邊是不是也要部署一支軍隊呢?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顏真卿掐滅了。

所謂處處強化,就是處處都弱化。處處設防,便是處處不設防。

兵力只有集中使用,才能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顏真卿不敢分兵。

當然了,基哥那邊的西北邊軍是有傲氣的,要是讓他們繞過渭南縣,放著顏真卿這數萬人不管,直接突襲長安,這種情況不亞于打臉。

所以基本上也可以確認,現在在渭南縣部署的防御,并不是沒有作用的。

顏真卿越看地圖越是患得患失,他坐在軟墊在,閉著眼睛思考各種麻煩的問題,最后居然因為困倦襲來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為深沉。

顏真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帶著面具,披堅執銳的丘八,在一座大城中肆虐。

那地方似曾相識,好像是……長安!

丘八們沖進城中各個坊市,將那些非富即貴之人從他們的宅院里拖出來,一邊獰笑著將那些人虐殺,一邊從那些宅院內搬走數量多到數不清的財帛,一箱又一箱,好像永遠都搬不完一樣。

這些人在長安四處放火,連太極宮都被點著了,大火將許多地方燒成了一片白地。

好慘!

“清臣?清臣?”

顏真卿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肩膀。他從桌案上支起身體,揉了揉眼睛,發現是顏杲卿回來了。

“城外大營有動靜?”

顏真卿條件反射一般的問道,悚然心驚。

想起那個模模糊糊的夢,全身冷汗,卻又怎么也想不起其中的細節了。

顏杲卿搖搖頭道:“并沒有什么動靜,外面道路泥濘不適合行軍,就算西軍的部曲要來,也不會是現在。”

顏真卿暗暗松了口氣。

他太緊張了,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讓他的神經到了崩潰邊緣。

“清臣,此戰若敗,你要如何應對?”

顏杲卿忽然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他的話沒有說得那么直接,他想問的問題其實是:如果戰敗,顏氏一族的人,要一起陪葬么?

“兄長想說什么?”

顏真卿反問道。

“清臣,此戰會是什么結果,我想大多數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建議戰敗后,帶著殘兵退往藍田縣,再視情形而定。事若不諧,可退往武關。”

顏杲卿壓低聲音說道。

顏真卿萬萬沒想到族兄居然提了這么一個建議,頓時語塞,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回長安了么?”

顏真卿無奈嘆息問道,他已經猜到了顏杲卿想說什么了。

“清臣,若是回長安,哪怕現在回去,都有被定罪送到太上皇面前的可能。

長安城內有些人,是沒有長骨頭的。”

顏杲卿的面色已經變得嚴肅起來,話語中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看到顏真卿沒話說,他繼續強調道:

“兄長大概還不知道,李泌已經跟方大帥說好了,讓天子去隴州,他可以護住天子。

至于我們去武關的事情……”

顏真卿一邊說一邊用指頭敲擊著桌案,他依舊是拿不定主意。

“清臣!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倘若方大帥收拾大局了,天子不是一樣需要我們來支持么?

怎么能死在這里!”

顏杲卿都急了,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了,還在猶豫什么呢?

“如此也好吧。”

顏真卿長嘆一聲,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呢?

幾天后,雨終于停了。

在這幾天時間里,顏真卿指揮農夫與士卒修建柵欄,挖掘壕溝,可謂是片刻也不停。

總算是搭建了個大概。有沒有用不好說,起碼看起來還像是那么回事。

一個大營和渭南縣城組成了兩個獨立的屯兵之地,再加上挖掘壕溝引水,拒馬樁和木柵欄組成的防線,獨立的通道可以隱蔽的讓兩地之間互相調兵。

這天一大早,顏真卿在盧段村營地,剛剛安排那些臨時招募的丘八們吃過早飯,然后就看到東面黑壓壓一片。

這里居高臨下,遠處的情況可謂是一覽無余。

他看著數量驚人,手持刀盾的部曲緩緩前行,數量大概占五分之一;后面是手持角弓弩的射手,數量大概也是五分之一。

渭河北岸,似乎有騎兵在奔馳,向西而去。

顏真卿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對方這是派出一部分兵馬跟自己對壘,然后讓騎兵繞過渭南縣,直取新豐驛和灞橋!

到時候不出意外肯定是文攻武嚇的那一套。

“傳我軍令,各部準備迎敵。”

顏真卿對身邊的張光晟下令道。

張光晟這一部人馬,不是從長安新招募的市井流氓,而是由金吾衛、千牛衛等南衙禁軍整合而成,又補充了一些退伍老兵的隊伍。

可謂是這幾萬人當中唯一有戰斗力的部隊了。當然了,有戰斗力,跟戰斗力很強,那是兩個概念。

他們能上陣,不代表可以打得過那些如狼似虎的邊軍。

“顏相公,末將以為,我們大概要準備退路了。”

張光晟不動聲色的對顏真卿說道。

“啊?”

顏真卿愣住了。

真有你的啊,這還沒開打呢,你就準備跑路了?

看到顏真卿似乎面色不虞的樣子,張光晟繼續解釋道:“顏相公,打仗講究一個避實就虛,用兵是不拘一格的。其實這條防線沒有任何作用,只是看起來唬人而已。河西與安西北庭的丘八們殺過來,他們不會按顏相公想的路線行軍的。”

張光晟嘴笨,不知道該這么去解釋。

顏真卿沒有在邊鎮指揮過戰斗,所以他也不知道唐軍攻城拔寨是用的什么辦法。

正在這時,渭南縣那邊有滾滾濃煙冒起,一看就是被人點著了!

顏真卿面露駭然只之色,但張光晟卻一臉淡定的解釋道:“此為聲東擊西之計,顏相公若是帶兵去那邊救援,則必遭伏擊。”

進攻的一方居然打伏擊!

這種事情雖然聽起來很荒謬,卻是唐軍作戰時的常態。

“那要是不去呢?”

顏真卿沉聲問道。

張光晟無奈回答道:“如果不去,他們就順勢攻打渭南縣。關中承平百年,除了長安以外,城墻都很低矮,又不是什么不可翻越的天塹。顏相公之前一直在修建營壘,挖掘壕溝,這里并不好突破,所以如果是我帶兵,肯定選擇以渭南縣城為突破口。”

他說得言之鑿鑿,似乎是在嘲諷顏真卿不懂用兵,但似乎又只是習慣這么說話罷了,并無惡意。

顏真卿一時不服,反問道:“這么說來,營壘是白修了么?”

張光晟察覺到顏真卿似乎是不高興了,他連忙解釋道:“如果不修營壘,情況則更糟,那便是數萬兵馬圍死渭南縣,只怕一天都支撐不下去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不是此戰必敗?”

顏真卿質問道,看上去已經相當生氣了。

“對啊,可不就是必敗無疑啊,所以末將才問顏相公退路啊。”

張光晟攤開雙手,感覺跟這種文官解釋軍略很累。

他一見面就說了,守不住最好跑路,繞了一圈之后,還是這句話啊,什么時候變過?

正在這時,一個傳令兵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他肩膀上還中了一箭,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不過看起來箭矢穿透盔甲后,已經失去了大半的力道,所以入肉不深,那半邊胳膊還可以自由活動的樣子。

“顏相公,渭南縣北門已經被攻破,賊軍入城了!”

這位傳令兵氣喘吁吁的稟告道,臉上滿是絕望之色。

他帶來的消息,似乎應證了張光晟的推斷。

先破城墻一面,雖然不見得能直接沖到城內去,但卻可以放火制造混亂,引誘援兵前來支援。

下一步就是一邊巷戰一邊打援,進入破城倒計時。

顏真卿認為的敵軍會先攻破“看似容易攻破”的營寨,再來啃城池,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幻想罷了。

“顏相公,末將有一招死中求活之計,你要是愿意聽,這一仗還有的打。

你要是不想聽,那末將就沒什么要說了。”

張光晟忽然面色凝重起來,說話一驚一乍的。

“計將安出?”

顏真卿疑惑問道。如今這局面,別說死中求活了,就算是十死無生,他也沒啥好反駁的。

“只要顏相公膽子夠大,就有勝算,但末將現在不能說,說了要壞事。”

張光晟擺了擺手,賣起關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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