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491章 猛虎潛行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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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猛虎潛行


更新時間:2024年07月29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知了!知了!知了!

夏日的白天,陽光猛毒,令人無法忍受。

不得不外出勞作的人們,都是伴隨著汗水與炎熱,其中苦悶一言難盡。

曹州最北面的離狐縣城以北樹林里,藏著一支卸甲后正在樹蔭下納涼的唐軍。

然而,哪怕是在樹下,也是酷暑難當。

人還能受點熱,馬兒卻已經因為受熱而全身大汗,精神萎靡不振。這些在樹林中納涼的軍士,還不得不分出人手去照顧馬匹,將這些“中暑馬”牽到河邊解暑。

天熱還要把馬匹當爹供著,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節帥,兒郎們在這里頂著烈日酷暑,好像也沒什么意思啊?”

早已脫下盔甲的何昌期,對戴著幞頭,正在用一把蒲扇扇風的方重勇抱怨道。

這位節度使也是臉上布滿了汗珠,并未養尊處優。

這在何昌期看來,確實是讓所有人都很不爽,而且也沒有什么意義。

“在跟皇甫惟明血戰前,先讓兄弟們疏通疏通筋骨。

之前在汴州住著太舒服,本節帥怕他們忘記我等鋼鐵男兒,當初是如何頂著烈日黃沙,三天都找不到水源,還在急行軍的往事了。

不能吃苦的隊伍就不能打硬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他們有什么好抱怨的?”

方重勇瞪了一眼何昌期反問道。

何老虎立馬不敢頂嘴了,悻悻退下,準備教訓之前在他面前抱怨的丘八。

不過何昌期并沒有等待多久,很快,遠處一騎飛奔而來,正是車光倩無疑。

此刻他漁夫打扮,灰色的短袍露出小腿,頭上戴著遮陽的斗笠,背后還背著一個小魚簍,連橫刀都沒佩戴。

車光倩這身打扮,走在路上被人誤認為是漁夫,完全不是什么稀奇事。要不是傳遞消息需要騎馬,他恨不得連馬匹都不帶。

“運河那邊賊軍軍情如何?”

看到車光倩翻身下馬徑直走了過來,方重勇爽利問道,免去了不必要的噓寒問暖。

“節帥,大事不妙。永濟渠上船只川流不息,往來不停的向黎陽等地運糧。

末將以為,皇甫惟明攻打河南板上釘釘,只待黃河封凍就會動手!”

車光倩面色肅然說道,語氣里甚至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你是說,賊軍是大手筆,糧秣比我們預想還多,對么?”

方重勇瞇著眼睛,習慣性的左手搓右手,腦子里似乎是在盤算著什么事情。

“對,確實如此。

有句話末將不得不說,皇甫惟明手下有能人,組織運糧可謂是有條不紊。

永濟渠并不寬,但末將看到船隊來往有序,好幾個大糧倉所在的渡口,都有民夫在運糧卸貨,彼此間并不干涉。

卸貨完便走,不會堵住航道。組織調度這些很是不易。

末將估摸著,只怕入冬后,河北賊軍要大舉進犯啊!”

車光倩憂心忡忡的說道。

此番偵查確認了一件事,此前皇甫惟明派人來示好,極有可能是麻痹宣武軍的障眼法。

懸著的“另外一只靴子”,終于落地了。

為什么這么說呢?

因為皇甫惟明的目標,如果僅僅是洛陽的話,他們并不需要在運河沿岸布置糧倉,也不需要在這么多地方屯糧。

無論是從虎牢關方向進攻洛陽,還是走軹關從河東攻洛陽,運河那邊如魏州、博州等地的糧倉都使不上力氣。

與之相反的是,為了保障河北十萬以上大軍多路南下河南道,后勤補給多點布置,以運河為線往復調度。不僅不容易被敵人破壞,較少的部隊就能保護糧道。

而且在補給的時候很有彈性,可以根據戰線變化而微調送糧線路。

所以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皇甫惟明就是在打汴州的主意!

方重勇麾下很多將領,原本心中還有最后一絲僥幸,如今也跟著車光倩的情報一起破滅了。

“皇甫老賊果然心思歹毒。”

方重勇冷哼一聲,這也算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吧。

最起碼,知道了對手的戰略目的。

看到車光倩欲言又止的模樣,方重勇擺了擺手說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吧。”

“節帥,還有件事。

末將觀察相州、魏州、博州等地各運河渡口,皆有守軍巡視盤查,守衛非常嚴密。

只怕如今我軍動向,也在河北賊軍偵查之中。他們沒動靜,不過是因為我們沒渡河而已。

若是此刻直接從濮州渡河向北,恐怕很難達成突襲的目的。”

車光倩面色為難的說道。

這種消息,肯定會讓方重勇不快。但在戰場上,事實就是事實,敵人不是傻子,更不能將他們當做傻子。

既然皇甫惟明有所防備,就不能當做對方沒有準備。

哪怕這會讓主將不高興!

“哼,意料之中而已。

若是這點防范也沒有,那河北賊軍也不配在大唐興風作浪了。”

方重勇面色平靜的冷哼一聲,雖然心中急得冒火,卻不能表現在外面,讓手下部將以為自己也很著急。

一軍主將,就是要能保持鎮定,哪怕裝也要裝出來!

“何老虎,取地圖來!”

方重勇大聲吩咐了一句,何昌期很快便將行軍攜帶的地圖,放到一塊干燥的地面上鋪開。

這種地圖,雖然精細度遠不如掛在節度使衙門大堂墻上的那一張,但勝在方便繪制,方便攜帶,方便標記。

是軍中常見的消耗品。

方重勇仔細看了看地圖,眉頭微微皺起。

以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來說,繼續向北,是濮州地界,黃河對岸便是相州地界。

往正北走攻內黃,往西北走攻黎陽,這兩個屯糧的據點,都是在永濟渠的西南端,也是起始端。

河北叛軍在此地兵力集中,防守嚴密,又靠近鄴城,皇甫惟明眼皮底下。

如果方重勇貿然帶兵渡河,突襲這兩處屯糧地點,恐怕很難達到調動敵人,在運動中殲敵的目的。

反而很可能一過黃河就被河北叛軍的斥候發現,然后被兵力充沛的河北叛軍圍毆!

看來,發起進攻的地方不能是曹州,而是要往東面走,要往青徐方向走,要往海邊的方向走!

從河北叛軍防御的薄弱環節,迂回切入。

“看來,我們不對李璘動手,只怕是很難麻痹皇甫惟明。”

方重勇托起下巴,喃喃自語說道。

大軍唯有深入到永王的控制區,才會讓皇甫惟明放松警惕。

然而,永濟渠并不是一條平行于黃河的運河,而是越往東,就越向北偏移,越發遠離黃河!

也就是說,到時候方重勇需要渡過黃河后,迅猛向北穿插一段路程,最后到運河重要據點作戰。

那邊敵方兵力確實空虛,敵方警惕性會降低,但襲擊線路也變長了。

有利有弊,如何選擇,確實令人難以抉擇!

該怎么選呢?

方重勇陷入猶疑之中。

所謂做選擇,便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無論怎么選,都會有弊端,否則就不叫選擇了。

“節帥,我們要不要在濮州屯扎?末將路過濮州的時候,發現很多百姓遁入大野澤,依舊在濮州地界生活,只是官府不運作了而已。”

車光倩補充了一句。

“大野澤么?”

車光倩的話,讓方重勇想起了一件事。

他連忙在地圖上查看,發現那個地方沒有被標注出來,但是宣武軍節度使衙門大堂內那張詳細地圖上有,甚至讓方重勇記憶猶新!

方重勇記得,濟水和汶水,都會經過一個梁山的地方,匯入大野澤東北面入口。而大野澤西南面出口,則是白溝,而白溝則會繼續向西流經汴州。

也就是說,汴州與濟水沿岸各城,是有主要水路連通的。在河北尚未叛亂以前,這里是河南運河的一條分支,商貿往來頻繁。

只不過現在已經遠不如當年。

換言之,糧秣可以走水路,從汴州出發,經過梁山,走濟水到永王李璘所掌控的地界。

在那里謀一處靠近黃河岸邊的后勤基地,以水路支撐運糧。

這樣便可以極大提高后勤補給能力,通過水路極大縮短陸路運糧的距離。

好像很有搞頭!

掃了一遍地圖上各個重要據點,方重勇發現最合適的地方,就是濟州盧縣!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圖,幾乎是要噴出火來!

這里雖然沒標注出梁山,卻是把盧縣標注得清清楚楚。從盧縣出發一路向北,可以攻打河北叛軍后勤總基地的貝州清河!

目前就只剩下一個問題:如果達成這些,要么攻克盧縣,要么跟李璘PY交易,讓李璘的軍隊保障后勤通道的安全。

方重勇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已經對永王李璘施壓,用來麻痹皇甫惟明。甚至馬上要將軍隊開到李璘的轄區,做一做戲,演給皇甫惟明看看。

如此做派,怎么跟永王李璘去談呢?

真要那樣,他都覺得自己是個人渣。

方重勇陷入沉思之中,好不容易想出來一條“妙計”,卻又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成行,著實是令人感到遺憾。

“節帥,您是不是想到什么辦法了?”

一旁的車光倩,看到方重勇面色數變,似有心事,壓低聲音詢問道。

方重勇微微點頭道:

“若得濟州盧縣,則糧道可以走水路,我等進退無憂。

但盧縣乃是被永王李璘所掌控,我們近日又狠狠惡心了永王,他豈會配合我們?若是他不配合,我們又不得不出兵攻打盧縣,事后渡河跟皇甫惟明交戰,還要擔心李璘背后捅刀。

其中艱辛,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方重勇長嘆一聲,亦是感覺沒什么好的解決辦法。

車光倩看了看地圖,比劃了一下,忍不住擊節叫好道:

“此計大妙,從盧縣出發渡河,乃是遠離了河北的永濟渠,也遠離了河北賊軍目前巡視緊密的區域,還不用擔心糧道和退路。足以達成隱秘出擊,猛虎掏心之勢!

若是能成行,此戰幾乎成功了一半!”

很快,車光倩臉上的興奮又暗淡了下來。

這個辦法再怎么精妙,不處理好跟永王李璘之間的關系是不行的。

某種程度上說,甚至需要李璘打一打掩護。

這種關系是兩個勢力之間的政治關系,并非是私交,所以尤其不好處理。

至于說“悄悄的”從盧縣出發,那種情況只存在于想象當中。銀槍孝節軍這次出動了三千人,想悄無聲息在盧縣渡河,還不被永王李璘得知。

只能說夢里啥都有,想想就好了。

“節帥,若是無法跟永王協調,那只能想其他辦法了。”

車光倩苦笑道。

很多時候,人生就是這么的無奈。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最優解不行的話,那就要選次優解,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然而方重勇還是不甘心。

他又將王難得、段秀實等人也叫來商議行軍路線,幾乎所有人的想法都跟車光倩一樣。

計策確實很好,但就是那個差凌門一腳。

不過只要可以做通了永王李璘的工作,這一招就可以很輕松的實現。

“節帥,要不然我們火速攻克盧縣,再派兵駐守吧。”

何昌期忍不住開口建議道。

方重勇卻是搖搖頭道:

“只要我們攻城略地,很快就會引起皇甫惟明的注意。他知道我們占領了盧縣,那必然可以順藤摸瓜猜到我們是要渡河。

既然他都猜到我們下一步的行動,那這不是搞廢了么?”

“節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我們去奉永王李璘為主?”

何昌期忍不住抱怨道。

一聽這話,眾將都是愣住了。

貌似,也不是不可以啊!

反正現在既然都能奉太子為主了,奉永王為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方重勇麾下將領也都聽說了,基哥正帶兵駐扎在晉州,殺入長安隨時可能。到時候李琩還是不是天子,都要兩說,搞不好連命都保不住。

“嗯,你這個提議,很有……嗯,很有想象力。”

方重勇豎起大拇指贊許說道,卻并不打算實行。

主要是之前的話說太滿了,還公開發文要李璘給李琩發賀文。

現在他若是派人去找永王李璘,簡直前倨后恭,人設崩壞。

方重勇可丟不起這個人。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上前稟告道:“節帥,一個叫李太白的人求見,說是您的故人。”

方重勇正在想怎么才能搞定盧縣呢,腦子里面一團漿糊!

一聽這話他就輕輕擺手,隨口呵斥道:“什么李太白,本節帥只知道夜太黑,將他趕走吧。起個名字都這么裝逼……”

等等,李太白?

李白!

方重勇頓時醒悟,連忙叫住已經轉身離去的親兵道:“快快快,速速讓他來見本節帥。罷了罷了,你帶我去,就現在!快帶路!”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跟著親兵走了。

車光倩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方重勇這是玩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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