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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勢如破竹與席卷江山


更新時間:2024年06月18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面對來勢洶洶的河北叛軍,朝廷手忙腳亂之下可為手足無措,但還是勉強下了三道軍令。

第一道軍令,命西域經略大使王忠嗣,立刻帶兵回轉關中,并有權從安西、北庭、河西、隴右四鎮兵馬中選調勤王之軍,統一管理。各邊鎮務必配合,否則以謀逆論處。

第二道軍令,任命崔乾佑為兩京兵馬使,天下兵馬副元帥屯兵洛陽,以潼關為核心布防,節制關中及洛陽地區所有軍隊。

名頭雖然很唬人,但其實也沒多少人,不過是給了個募兵的權力罷了,邊軍主力基本上都在西邊沒有回轉。

第三道軍令,任命方重勇為朔方、河東、幽州、范陽四鎮節度使,領兵從河東回防關中,以蒲州為核心布防,務必死保防線不失。

這種就屬于是擔心方重勇也跟著謀反,直接讓他“遙領”河北二鎮,給的好處不可謂不大。

但就是暫時拿不到,只能看不能吃!

不是不給甜棗,而是甜棗還在河北,你憑本事自己去取吧。

此外,朝廷還放開了募兵之權,允許地方州縣自行招募團結兵自保,免得被叛軍幾百人規模的部隊,隨便攻城就能拿下。

不得不說,朝廷的這些軍令,從長遠說,確實效果可能很大,甚至徹底改變大唐的政治軍事格局。

但從短期上看,效果不大。真正能夠短時間內奏效的,不過是讓崔乾佑與方重勇各帶一支主力軍團,守好關中的門戶而已。

在基哥心中,甚至連洛陽都打算放棄了。

可是,叛軍的推進速度,還是大大超乎了朝廷的想象,特別是在河北這邊的推進速度。

河北有幾處地方非常要害,乃是朝廷收集河北糧秣,轉運到長安的關鍵節點。

滄州長蘆產鹽,劉晏改革后,這里的海鹽不僅供給河北所有地方,而且還通過運河運到洛陽販賣,換成絹帛后輸入關中。

德州安陵、貝州清河、魏州元城、冀州信都,都是朝廷囤積糧秣之地。所有從河北搜刮上來的糧秣,都要囤積于此,然后通過運河轉運到長安。

特別是貝州清河,號稱“天下北庫”,糧草與其他各種生活必須品堆積如山。

皇甫惟明為籌集軍資而不劫掠河北地方,派出手下悍將李歸仁,從幽州出發,不直接南下,而是沿著運河永濟渠南下,接連攻克滄州、德州、貝州、魏州,飲馬黃河,兵臨相州。

各州抵抗可謂是微乎其微,當地官員或降或逃,甚至還有人給叛軍引路。

河北重鎮鄴城便在相州,向西走滏口陘,可達太原城,向南便是黃河咽喉之地,戰略地位極為重要。

得運河之財,軍資不缺,皇甫惟明大軍所過之處秋毫無犯。對朝廷積怨已久河北百姓踴躍參軍,都盼著將來能殺入長安大肆劫掠!

各地官府皆開城迎叛軍入城,甚至連官袍都沒換,就地任職!

一時之間,“清君側”之聲沸反盈天!

叛軍氣焰極為囂張,已經有叛軍游騎踏過黃河冰面,直接在濮州(濮陽)、鄆州、滑州(白馬)等地偵查,大有渡過黃河,閃擊洛陽的趨勢。

當然了,這些叛軍并不認為他們自己是叛軍。朝廷無道,他們起兵只是為了找朝廷討一個公道而已!

這又有什么錯呢?

話說回來,輸了才叫叛逆;贏了的,那叫吊民伐罪!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啊!”

相州南面毗鄰的衛州,州治汲縣城頭上,一個穿著紅色官袍的官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著急得來回走動。

他就是杜甫,因為李林甫的遇刺,受到牽連被貶官,本來要去嶺南赴任州刺史。

得虧好友元結撈了一把,動用吏部的關系,將杜甫安排到了衛州當司馬。

當然了,元結自己就是衛州刺史,知道本州司馬之位空缺,并且衛州是中州,沒什么人愿意來這里當司馬,所以他才確信調度必能成功。

“子美老弟勿慮,叛軍還不可能這么快就來衛州。”

元結拍了拍杜甫的肩膀,安慰他道。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是明白,河北局勢之糜爛,已經無藥可救。多番打聽后,元結才明白皇甫惟明所圖甚大,并非是一路打砸搶過來的,那幫人很懂得收買人心。

利用河北百姓普遍對朝廷的不滿,號召他們支援叛軍,甚至直接加入叛軍,承諾將來對河北輕徭薄賦。

皇甫惟明要的是天下,手里又捏著皇子。只要他自己不稱帝,便有很多立場中立的人順勢追隨。將來叛軍會不會入關中,誰也說不好。

在大部分河北人看來,叛軍才是王者之師,正統大義所在。

現在的唐庭才是無道,應該被討伐。

“次山兄啊,這次情況真的不一樣。皇甫惟明那邊的叛軍,可不是普通蟊賊,他是要改朝換代啊!”

杜甫拉著元結的手急切說道。

其實,很多人都看出來了,皇甫惟明將來也是曹操一般的人物,不可能還政于李琬,將來改朝換代是必然。

現在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一如方重勇前世那些高考完不打算復讀的學子,壓根不會再去看復習題一樣。對于皇甫惟明來說,奪取長安的過程,就是考試。

將來如何,如同考試結束,那都要再說。從前的承諾,不作數也很正常。

“子美老弟,你說的這些,我們說了也不算啊。著急又有什么用呢?”

元結嘆息道。

他身后有一個大家族,這次河北叛亂結束后。元結已經寫信給家中,讓家族子弟參與本地團結兵,于汝州魯山集結。目前這支隊伍已經有兩千多人,元氏一族幾乎掌控了魯山團結兵的話語權。

至于是干啥,不問可知。大概,就等著元結這位刺史帶著朝廷的“任免書”來魯山了。

看到杜甫還是憂心忡忡,元結湊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事若不諧,子美老弟可隨某一同去汝州,那邊有可戰之兵!”

杜甫像是頭一次認識元結一般,用莫名驚詫的眼神看著對方。

“次山兄,難道…已經,已經……”

杜甫語無倫次,他萬萬沒想到,元結早就想好了退路。

而且,似乎并不看好官軍能夠順利平叛。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如今這情況,不從賊就算是對得起朝廷了。

讓某這樣白白送死也不是個事啊,某身后還有那么大一家人。”

元結看著杜甫苦笑道。

他這種“找退路”的行為,其實本身就是對朝廷的“忠誠不絕對”了。

而如元結這般還算忠心的刺史,又有多少沒有準備退路呢?又有多少人還不如元結,直接投靠皇甫惟明又有多少呢?

杜甫頓時感覺這一波或許真的大事不妙了!

“使君!使君!叛軍已經不到十里地了!黃色軍服,卑職不會錯的!”

衛州汲縣縣尉南霽云對元結抱拳行禮道。

他本是在黃河兩岸劃舟擺渡的出身微寒之人,精通武藝卻無用武之地。

自皇甫惟明起兵后,河北各地不少刺史、司馬、縣令逃之夭夭,官府也在四處招募官員補缺。

但應者寥寥,合適的更少。

汲縣縣尉在叛軍起兵后第三天就跑路了,跟他一起跑的,還有衛州各縣不少官員,甚至包括一個縣令!

元結發榜討逆,招募有識之士補缺,南霽云就是這時候進來補縣尉缺的。待叛亂平定后,哪怕其間南霽云什么也不做,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當個縣尉,甚至極有可能獲得升遷,徹底走上官場之路。

大叛亂,也是大洗牌。

“來了么?點兵,準備守城!”

元結面色淡然的下令道。

哪知道南霽云一直在皺眉搖頭,他對元結抱拳行禮解釋道:

“使君,這城可是守不得的啊。

汲縣可戰之兵太少,咱們一面城墻都守不住,破城是遲早的。

卑職以為,城中還有團結兵退役者兩百可為戰力,兵戈也不缺。

將他們組織起來,與叛軍野戰,方為退敵之策。

叛軍遠道而來,不知虛實。使君可大開城門,作出迎接叛軍的樣子。待卑職再領兵殺出,便可殺退叛軍。”

南霽云懇求道。

元結與杜甫對視一眼,都感覺此法甚妙。

但也不能排除翻車的可能。

比如說南霽云萬一直接投敵了咋辦?

元結沉吟不語,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正在這時,叛軍斥候已經出現在眾人視野當中,大部隊應該也不會太遠了。

南霽云著急了,連忙跪下對元結請求道:“使君提拔卑職于微末,卑職便要為使君效犬馬之勞。如今已經火燒眉毛,請使君萬萬不要猶豫了!”

“好,你去辦吧!”

元結咬咬牙,終于決定豁出去搏一把。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賭。但轉念一想,如果賭贏了,就可以達成他計劃的最后一步。

所獲極大!

如果贏了,他身上就有一個“忠勇且知兵”的光環。

進,可以入朝堂,參與軍機大事。

退,可以逃到河南汝州,在魯山拉起一支以自己家族子弟和鄉親為主的隊伍,并自命為刺史,將原刺史擠下來。

畢竟,叛軍過黃河,已經是朝野共識,阻攔不住了。到時候手里沒有兵的刺史,什么都不是,連條狗都不如,日夜都要擔心會不會被手下噶了,腦袋送給皇甫惟明邀功。

元結在衛州又無根基又無人脈,何苦死守呢?打出戰績,打出名聲跑路,到自己家鄉拉起一支隊伍才是真的!

有了忠于朝廷又會打仗這一層“光環”,未來前途之廣闊,不可限量!

相比于杜甫的混日子,元結一直在謀劃自己的“職業生涯”,可謂是步步為營。

“次山兄,這個……”

杜甫一邊說話,一邊緊張看著城內,正在布防埋伏的團結兵老卒,然后發現有些人胡須都花白了。

老卒老卒,這些恐怕連孫兒輩都有的人,能打得贏如狼似虎的叛軍么?

杜甫心中直打鼓。

很快,便有一支穿著土黃色軍服的叛軍來到門前。

“我乃忠武將軍尹子奇,你們降是不降?

衛州刺史滾出來見我,否則踏平汲縣!”

為首一人出列,用長槊指著城頭觀摩軍情的元結大吼道。他看到城門洞開,心里有點摸不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元結摘下官帽,對著城下大喊道。

他慌慌張張的跑下城樓,看到城墻角埋伏的南霽云。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便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元結跑到城門口,對著尹子奇大喊道:“將軍莫慌,我來為將軍牽馬。”

“哼,算你識趣。本將軍會告知皇甫大元帥,讓你繼續當這個刺史。”

騎在馬上的尹子奇得意說道,說完哈哈大笑。

如元結這般的狗官太多了,沿途各縣都是。但是那些人都是扭扭捏捏的,投降還嫌丟臉。

哪像是元結這般滑跪得如此順溜。

“殺!”

城內南霽云暴喝一聲,一箭射向尹子奇。

這一箭用的強弓硬弩,箭矢快如閃電,銳不可擋!

可惜箭矢準頭稍稍偏高,只是射落尹子奇的頭盔,箭矢擦著頭皮而過。

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模糊了尹子奇一只眼睛的視野。

“賊子爾敢!”

尹子奇又氣又急,恨恨丟下礙事的長槊,直接拔出腰間橫刀,策馬向前就要上前將元結砍死。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南霽云騎著快馬沖出城門,舉著刀便朝中尹子奇面門而來。

這種兇狠不講理的打法,也是嚇得尹子奇不敢應戰。如今叛軍形勢大好,可謂是勢如破竹。他們這些叛軍將領,將來很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從龍功臣。

有如此“遠大”的前途,有必要跟一個縣城里沖出來,連名字都不報的愣子對刀么?

“撤!”

尹子奇立刻夾緊馬鞍,調轉馬頭就跑。

他身后的叛軍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南霽云和他身后兩百退役老卒,舉著短矛就沖出汲縣縣城!

看到這些人來勢洶洶,自家主將又跑路了,他們也連忙轉身跑路。前隊的人往回跑,后隊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跟潰兵相撞,人馬互相踩踏,頓時叛軍隊伍一片大亂。

南霽云趁機掩殺,一直追了四五里,才返回汲縣縣城。戰后清點損失,發現自己這邊死傷微乎其微,這一戰可謂是大獲全勝!

“次山兄,贏了啊,你剛剛演的那一出戲,真是演得好啊!”

看到元結安然無恙的返回城頭,杜甫興奮得幾乎是手舞足蹈!

在城頭看別人破敵,那自然是很爽的,反正叛軍又不可能騎著馬上城墻。但在現場作戰的人,感覺如何就要另說了。

杜甫雖然有“忠君愛國”之心,但讓他去戰陣廝殺,那是絕對不行的!

然而,元結臉上卻是一點喜色也沒有。

他長嘆一聲對杜甫說道:“本來,叛軍并不想屠城。這一路殺過來,他們很少對百姓出手,皇甫惟明也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可如今,尹子奇攻汲縣險些喪命,只怕叛軍會拿汲縣城內百姓撒氣了。”

越是接近黃河的地方,對朝廷的恨意也就越少。過了黃河以后,民意也會出現重大變化。

叛軍的刀,不是用來看的。當百姓不愿意聽從他們安排,那些人自然也會撕下偽善的面紗。

那么多軍隊不事生產,不讓百姓供養他們,難道讓這些丘八喝西北風?

元結很清楚,隨著叛軍過黃河,血腥的殺戮,就要開始了。

果不其然,五天之后,尹子奇去而復返,順便還帶來了一萬叛軍壓陣,四面合圍汲縣。為了把元結等人大卸八塊,叛軍已經分兵將衛州其他縣城全部攻陷。

周圍的叛軍,數量不下兩三萬!而且還順勢合圍了相州重鎮鄴城!

黃河以北之地,除了自身難保的相州外,便只剩下汲縣這座一座孤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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