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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


更新時間:2024年05月19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第422章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

“這兒子像我。”

方重勇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兒子,將近一歲,看起來還是那樣柔弱,和他那魁梧的身材不能比。

不過臉型卻像極了他,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也是這樣,我父親也是這樣,一走就是幾年,都是去邊鎮苦寒之地,壓根看不到人影,唉!”

王韞秀挽住方重勇的胳膊,無奈嘆息。

女人就是這樣,男人整天在自己跟前轉悠,會嫌棄他們沒本事。

男人太有本事了,整天都在外面,女人又會擔心自己把握不住。

實在是太過于矛盾了。

方重勇的本事,是所有人都公認的,毋庸置疑的。只是王韞秀感覺自己漸漸把握不住了而已。

國家的衰敗,政局與經濟體系的混亂,連她這個不問政務的人都感覺到了。

身居高位,當真是……一步也不能走錯。”

“發賞賜?這也是問題么?

朝廷這是在搞什么鬼?”

我這個平西王,也不能說躲著不見,或者偷偷摸摸的見,對吧?

正在這時,方大福走了進來,湊到方重勇身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番話。

在邊鎮打仗,刀山火海都過來了,沒想到回長安以后,會遇到有功不賞這樣的鳥事。

王韞秀不滿的抱怨道:“福叔有什么話不能當著妾身的面說?”

王韞秀瞪了方重勇一眼,指著裝著鸚鵡的大籠子質問道:“這破鳥整天都在喊什么鬼話?”

“朝廷沒錢,不想發賞,想用勛官爵位對付一下。”方重勇擺了擺手,一臉鄙夷說道。

其實這樣的套路,自開元末年就屢見不鮮了。甚至可以說是自貞觀末年以來,就已經不斷出現的頑疾,而且一直沒有治好。

張嘴閉嘴就是國家大義,家國天下。

主人就要有主人的樣子。”

“現在本不該是我回家的時候,這次偷偷入長安,只不過是私下里想跟右相談談封賞的事情。”

朝廷往邊鎮輸血,提供錢糧遠征,要維持中樞百官和圣人的龐大開銷,那必然要從別處抽血,國家早已不堪重負。

說句難聽的,相親的時候本來女方都看上了,男方報出勛官爵位后,搞不好婚事還要黃。

方重勇知道因果,可是他不是基哥,沒必要為國家去操心。在其位謀其政,能顧得上自己一畝三分地就很不容易了。

還好你事先留下了不少河西交子,家里沒太大影響。

臥房內的五色大鸚鵡突然嚎叫了兩聲。

方重勇沉聲說道。

“唉,你走的這一年多,長安物價飛漲,坊市經營混亂。朝廷把交子換來換去的,坑了好多人。

右相他們不肯發賞,雖然我不認同,但可以理解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些話跟王韞秀說,對方是明白的,雖然她也做不了什么。跟其他女人說,就是對牛彈琴了。

朝廷的相公尚書們之所以會提出這么“腦殘”的提議,不過是因為權力傲慢,再加上長期處于權貴階層,不知道民間疾苦。

“嘿嘿,小事,小事而已。”

但隨著朝廷授予勛官爵位的無度,再加上大唐帝國擴張的減緩,這些“有名無實”的勛官爵位,不但是可有可無,甚至還成為身份低下,前途無望的代名詞。

王韞秀感慨說道。

已經到了市面上雞蛋多少錢一個都不知道的地步。

底層丘八們需要什么,渴望什么,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難,他們都一無所知。

方重勇嘆了口氣,面色頗為糾結。

李林甫遇刺后,他的勢力被人收編。堂堂叱咤風云十多年的宰相,就這么轉眼就煙消云散了。

銀槍孝節軍若是嘩變,強行壓制是不行的,搞不好那些平日里稱兄道弟的丘八們,就要把氣撒在他這個軍使頭上。

王韞秀一愣,她出身將門,自然是知道立功領賞天經地義,這本就不該是什么問題。

“罷了,把人帶進來吧。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只要是真心想解決問題,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談的。”

方重勇訕笑道,不肯細說詳情,腦子里卻出現金絲凱亞一絲不掛,在床上百般放縱時的香艷畫面。

方大福意味深長的笑道,看起來人畜無害。

太宗時期,由于勛官爵位總體而言占比不大,又是一種身份與榮耀的象征,因此受封的人在社會上很吃香,社會精英都以建功立業,為出人頭地的最優選項。

“奴要死了!奴要死了!”

“鸚鵡學舌嘛,你何必跟一畜生過不去呢。”

“這也是我為什么要去跟右相談談的原因,雙方各退一步,把問題處理了就行。

“很多東西,都是彼此關聯的。

方重勇無奈嘆了口氣。

不一會,方大福帶了個身材惹火,容顏稚嫩的年輕女子進了臥房。

除了那一頭棕色的長發變黑了以外,其他的,方重勇熟的不能再熟悉了。

正是江無煙本人,除了換過發型發色外,其他的幾乎完全一樣。

“殿下不用這么看著我,一點小手段而已。”

江無煙摘下黑色的假長發,露出棕色的短發,氣質驟然一變。

從嫵媚可人的侍女,變成了精明干練的女刺客。

“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五色鸚鵡十分狂躁的在籠子里跳來跳去,一邊跳一邊扯著嗓子叫嚷,似乎是被江無煙身上的殺氣所驚嚇。

屋內三人都是面色微變。

王韞秀瞇起眼睛打量著江無煙,方重勇一臉無奈耷拉著肩膀,江無煙心虛的偏過頭,不敢跟王韞秀對視。

“不是要回河北么?怎么在長安呢?”

方重勇好奇問道,打破了眼前的尷尬場面。

江無煙收斂心神,看了看王韞秀一眼,低聲詢問道:“殿下,方便在這里說么?”

“這是賤內,平西王妃,有什么話,你自然是可以在這里說的。”

方重勇微微點頭道,王韞秀也露出笑容,微微點頭,裝作對眼前這個身材性感,遠超自己的女人毫無戒備。

江無煙也不廢話,從袖口摸出一封信,遞給方重勇說道:

“這次我接的活,是暗殺神策軍統軍鮮于仲通,但在刺殺他的當天,卻聽到一件關于殿下和銀槍孝節軍的大事,所以耍了一點小手段,把信偷了過來。

殿下自己看吧。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跟殿下解釋。”

刺殺朝廷命官!

王韞秀頓時收起了輕視對方的心思,她原本以為江無煙是方重勇在外面的風流債,對方被搞大肚子找上門來,沒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這個女人的危險程度,也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計!

是真正意義上,那種足以致命的危險!

方重勇接過信一目十行看完,幾乎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看完之后,依舊是心有余悸,難以置信!

信上說,五日之后,銀槍孝節軍將在香積寺領賞。

而神策軍統軍鮮于仲通,需要配合議政堂,在香積寺周邊埋伏,維持治安,以防備銀槍孝節軍嘩變。

必要時,可以“便宜行事”,無須顧忌使用武力。

至于銀槍孝節軍為什么可能嘩變,信中沒有說,卻也不難猜想。

香積寺,位于長安西南面一個三水交匯之地,周邊山林密布,又有一片空曠的場地。正是適合藏兵埋伏,以及大軍決戰的好地方。

這就是長安周邊的一個天然“斗獸場”,兩支軍隊進去了就別想跑,只能有一個站著出來!

看到“香積寺”這三個字眼,方重勇就知道大事不妙。

“右相這是想賴賬?”

方重勇難以置信的詢問道。

“張均請客,撮合李適之與鮮于仲通,我躲在雅間屏風后面全程偷聽。

聽他們言談,應該是想賴賬,給點交子和勛官應付一下。

然后銀槍孝節軍若是反對的話,神策軍一部就直接動手,事后污蔑你們謀反。”

江無煙似乎是擔心方重勇不相信,于是補充道:

“你怎么處置都無所謂,但若能趁亂反殺鮮于仲通,將其斬首,我也就免去陪他睡覺,再趁其不備再一刀結果他這么麻煩了。

怎么解決,殿下自己看著辦。

你的大恩我已經報了,今后互不相欠,你我都心安理得。

這便告辭了。”

江無煙剛想走,似乎想起來什么,從懷里摸出一個鐵扳指,遞給方重勇說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哪一天真要死,跑是跑不掉的,還是謝過殿下的好意。

庇護之類的關照,對于賤命來說,不需要。”

她態度強硬的將鐵扳指塞到方重勇手里,轉身便走。

沒想到王韞秀眼疾手快的關上房門,把她堵在臥房里面了。

江無煙身手不錯,對自身實力非常自信。她面色平靜看向方重勇問道:“殿下這是何意?”

“哎呀,一個女人家,在外面挺不容易的。

平西王府很大,現在正在營建,更是也容得下你。

不如這樣,你留在這里,給平西王做妾,也不算沒身份,不算辱沒你,你看這樣如何啊?”

在方重勇錯愣的目光下,王韞秀異常熱情的挽留江無煙,挽住對方的胳膊,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誰說要給他做妾了!我來這里是報恩的!”

江無煙又羞又怒!果斷將手臂從王韞秀懷中抽了出來。

她指著那只五色大鸚鵡怒道:“別聽這扁毛畜牲胡扯,我與殿下清清白白的,什么事情也沒有!我來這里只為報恩,誰想來做妾了?我有手有腳的,不需要男人養著!”

聽到這話,王韞秀也不生氣,笑瞇瞇的詢問道:“這封信如此重要,鮮于仲通弄丟了,他現在會不會到處找你?你該不會還想回到那些酒肆里面,裝作無事發生,繼續當陪酒女隱藏身份吧?”

江無煙一愣,隨即陷入沉思之中。

她確實就是這么想的。

江無煙辦臟活的手腕很爽利,那些小套路也是層出不窮。但謀劃算計這些燒腦的事情,并非她的強項。

果然,王韞秀隨口一問,就把她給問住了。

“鮮于仲通丟了信,他一定不敢跟李適之說,更是會懷疑這是李適之下的套,甚至斷定你就是李適之派來的人。

鮮于仲通手下不缺辦事的人,你再拋頭露面,必死無疑。

而丟了信,鮮于仲通必定會往死里辦這件事,在香積寺大開殺戒,以取悅李適之。

這封信,就是鮮于仲通事后救命的東西。你偷了他的保命符,他會跟你拼命的。

只有這間院落,鮮于仲通不敢搜查。

知道這些,你還想出去搏命么?”

江無煙被王韞秀說得啞口無言,她只是不怕死,又不是傻到明明有大坑還要跳進去。

“在這里安心等著,平西王會帶著鮮于仲通的人頭,給你回去交差的。”

王韞秀淡然說道,她也是動了真怒!

議政堂那幫人,是真的夠狠!這一次讓他們得手,方重勇就算不死,前途也毀了。

在唐代,一個男人的事情,就是他們家族一家的事情,同樣會牽連到妻家。

張均設下的這個局,說聰明確實不夠聰明,但卻狠毒到了極致。

江無煙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駁,只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王韞秀說得確實很有道理,任何一個頭腦殘存理智的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都不應該逞強冒險,去賭鮮于仲通的“無知”。

正在這時,院門被人敲響,傳來張光晟的叫嚷聲。

“王妃,開門啊,是啊,張光晟!我有急事!”

王韞秀意味深長的看了江無煙一眼,隨即走到院門口,一開門就看到張光晟帶著一隊金吾衛的士卒站在門外,不過似乎并不打算進來。

“阿晟不進來喝杯水再走么?看你這巡街滿頭大汗的。”

王韞秀掩嘴笑道,表情十分自然。

“嫂子,最近防備著點,有個賊人,是個年輕女子長得還挺美的,她偷了神策軍統軍鮮于仲通的魚符!現在滿長安都在找她。

家里若是有什么人偷偷進來,一定要派人跟小弟我知會一聲。”

張光晟小聲說道,自然是不會進去搜查的。

“魚符都弄丟了?”

王韞秀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心中暗道僥幸。

鮮于仲通一點也不傻,借口魚符丟了,就算搜不到江無煙,事后也能拿出壓根就沒丟的魚符說自己已經找到了。

“男人嘛,哈哈哈哈哈……”

張光晟干笑了幾聲,隨即大手一揮,帶著手下的人轉身便走。至于那個“女賊人”有沒有進方重勇家,他壓根就不關心!

神策軍統軍的事情,和他這個金吾衛左中郎將又有什么關系呢?

一個是北衙禁軍,一個是南衙禁軍,根本管不到!

現在金吾衛的所謂“搜查”,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走過場而已。

等張光晟走了,王韞秀這才回臥房,看著面色蒼白的江無煙,似笑非笑的問道:“剛剛金吾衛左中郎將親自來問了,你還想出去賭一賭他們抓不抓得到你么?”

江無煙無言以對,因為王韞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呵呵。”

王韞秀輕笑一聲,湊到方重勇耳邊低聲道:“把她拿下吧。”

方重勇剛想拒絕,王韞秀又補了一刀說道:“不拿下就得趕緊的弄死她,她知道太多事情了,不掌控住,會害死你的!你當妾身是在開玩笑嗎?”

方重勇猛然心驚,發現自己之前確實忽略了這個問題。

萬一江無煙將來,供述出一些關于方重勇和銀槍孝節軍的一些事情,搞不好會造成極其嚴重的后果。

鮮于仲通的例子已經擺在眼前了,事不密則敗,江無煙的重要性還需要懷疑么?

王韞秀到底是官宦圈子里面走出來的女人,某些方面考慮問題比方重勇要周全。方重勇雖然不是出身草根,但是他的思維,卻是跟權貴階層不完全同頻。

說完這番話,王韞秀便抱著兒子悄然離開,從外面反鎖住了臥房門。

“殿下……”

江無煙看向方重勇,欲言又止內心非常矛盾。

“你看,你報答了我的恩情,然而現在我又庇護了你,你還是欠我的。

你我之間就這樣施恩報恩,沒完沒了的。

是不是應該改變一下這樣的狀況?”

“殿下,我真的可以養活自己的,不想依靠男人。”

江無煙知道方重勇是什么意思,但她還保留著最后的倔強,不想活在男人的羽翼之下。

“你幫韋堅殺的人,應該不止一個李林甫吧?

你知道這么多駭人聽聞又機密要害的事情,他將來還會放過你么?

這次你幫了我和銀槍孝節軍這么大一個忙,你以為我的仇人還會放過你么?”

“殿下,能不能不要再說了?

我現在陪你睡還不行么?”

江無煙一臉哀怨的懇求道。

“你知道太多事情了,放你走,我即使現在不擔心,將來也一定會忍不住想殺你。

我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不屑做那些恩將仇報的事情。

你真想我們走到那一步么?”

方重勇將江無煙輕輕摟在懷里,在她耳邊低聲詢問道。

一邊說,一邊雙手不老實的在對方身上摸索著。

“我不要一夕之歡,我要的是你當我的女人!”

方重勇咬住江無煙的耳朵呢喃道。

聽到這話,江無煙幽幽一嘆,心防徹底崩潰,身子軟了下來。她摟住方重勇的脖子,主動和對方吻在了一起。

多年折騰,她也確實是真的累了。平西郡王的女人,聽上去挺不錯的。

江無煙這樣安慰著自己。

臥房門外,方大福對王韞秀豎起大拇指說道:“王妃真是大氣,奴十分佩服。”

“唉,都是命。這女人要是把知道的事情拿到外面亂說,不敢想象會發生什么。

我能不允諾點頭么?”

王韞秀長嘆一聲說道,心中暗暗勸解自己:知恩圖報的人,總比那些往男人胯下鉆的狐貍精要好點。

應該是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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