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175章 基哥的壽辰(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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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基哥的壽辰(下)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1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方重勇心中的皇家壽宴,應該是沉悶而壓抑的。

一個會場分成若干張桌子,不同的賓客,坐在屬于他們的座位上,不得逾矩。

宴會會場內,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虛偽的笑容,跟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坐在一桌,然后小心翼翼斟酌著到底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還要時刻注意有沒有人在旁邊偷聽。

味同嚼蠟一般吃著美味佳肴,喝著各色美酒。然后聽基哥訓話,膽大的再賦詩一首,阿諛奉承一番。

吃完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倒頭就睡,或者去茅廁里一次吐個夠。

然而,當宴會召開的那一天,方重勇見識過基哥的豪奢與藝術家的境界之后,卻徹底看傻眼了!

整個興慶宮,劃出四分之一的場地,擺上了流水席,搭起了舞臺,整個背景底色,以紅色、金色和白色為主。工部派專人,以興慶宮原有結構為藍本,在里面架構了新布景,將宴會場地裝飾得美輪美奐,充滿了道家的飄逸氣息,但里面又不缺皇家的奢華。

每天都是晚上開席,清晨散去,燈輪與幕簾交相輝映,燭光與金光絢爛奪目。為什么要說“每天”呢?

因為根據小道消息,基哥篤信道教,講求“九九歸一”,所以這場生日宴會,要足足開上九天!

至于為什么要晚上開宴會,那純粹是因為夜晚燈火更為耀眼,更有藝術氣息,更對基哥的胃口罷了。其他的事情,不在基哥的考量范圍之內。

從宮門開啟的那一刻開始,就有長安城內各坊中的舞女,穿著樣式各異的漂亮衣服,在搭好的臺上跳舞。而梨園的樂隊分了三班,一班彈唱累了,就換下一班。

各地出名的曲子,都會依次奏響,并且風格多變,幾個時辰不重樣!

白晝失去光彩,黑夜卻被妝點得宛若白晝!

進場內吃飯的勛貴、官員乃至西域胡商,每天都超過了千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好像菜市場一般!

那如如夢似幻的雅致場景,又充滿了喧囂繁華的庸俗氣息,兩種互相矛盾的氣質,竟然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到了這里的人,就像是會被其中美妙而荒誕的氛圍感染一樣,變得迷亂,放肆,狂妄,本性畢露!

基哥來者不拒,十分大度。只要是有請柬的人,無論身份都可以進入興慶宮的宴會會場。至于安保工作,基哥根本不相信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這個節骨眼暗殺他。

一切都交給了陳玄禮負責,沒有什么特別的交待。

來參加宴會的人不僅不畏懼皇家的權勢,反而一個個都忍不住要放浪形骸,把酒水潑到別人身上的混球比比皆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美酒價值千金。更是不缺喝多了酒,一言不合就動手“比劃”的渾人。

而這些瞎胡鬧的人,最后也不過是被執勤的龍武軍士卒趕出興慶宮而已,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懲罰。

方重勇看到一個穿親王服飾的年輕人,抱起一位正要離開興慶宮的妙曼舞女就親,那位舞女也不客氣,跟他打情罵俏,雙方在大庭廣眾之下又親又摸的,恨不得馬上就要燃燒起來,場面不堪入目。

事后打聽,這位親王似乎是李隆基的十六子永王李璘。

然而,就算如此放蕩的場面,基哥看到了也只是哈哈大笑,讓高力士過去“教訓”了永王幾句就不再搭理了。

興慶宮原本有個作為亭臺附屬物的小水池,長寬各一丈,數尺深。最近也被抽干了水,重新鋪上石板,在里頭倒入北苑所種植葡萄所釀造的白葡萄酒,老遠就能聞到美酒的芬芳。

賓客們想喝酒的,拿著酒壺在里頭自己打酒就行了!

李白也在這里,方重勇看到他一邊喝酒,一邊跟幾個文人模樣的人吟詩作賦,只是太遠了聽不清到底是在說什么。單看他們的表情,大概都有點得意忘形,李白連靴子都脫下來了。

“唉!這真是大唐盛世啊!”

看到賓客們沉醉其中,仿若瘋癲的一幕,方重勇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多余的人。

“朕的壽宴,你為何愁眉不展呀。”

方重勇身邊響起基哥的戲謔之音。

“請圣人恕罪。”

方重勇條件反射一般的叉手躬身行禮道。

“誒?這是哪里的話。今日那些把酒水故意潑到別人身上的,朕都不予怪罪,又怎么會怪罪于你呢,哈哈哈哈哈哈!”

李隆基似乎心情極好的樣子,故作不悅,很是隨意的擺了擺手。

他剛剛還在舞臺上表演了一番,彈奏了一曲《廣陵散》,現在正是興奮的時候。演奏之時,發髻都已經解開,基哥搖頭晃腦的沉醉其中,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青春歲月。

普天同慶啊,這才是真正的普天同慶。

李隆基對六十大壽的宴會感覺很滿意,讓他看到了一幕人間的幻境。

基哥就是想看別人笑,因為,他現在幾乎都不會真笑了!

只有看到外人歡樂的時候,他被這種情緒所感染,才會不自覺的感到歡樂。

忽然,方重勇看到李隆基面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住了,肌肉緊繃,面色漸漸陰沉。

不斷轉動的燈輪,將明暗不同,色彩各異的光芒映照在這位大唐天子臉上,似乎在暗示他內心的掙扎與斗爭。

方重勇順著基哥的目光看去,發現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正站在一張條桌前吃東西,相談甚歡的樣子。

“阿郎啊,妾身跟你說呀,整個宴席里頭啊,這個櫻桃酥酪最好吃了,冰冰涼涼的,甜絲絲的。妾身拿起來就停不住嘴。”

說話的這個年輕女孩,正是新任的壽王妃韋三娘。而她身邊的那位男子,正是楊玉環的前夫,壽王李琩。韋三娘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她可以用自己的辦法,調動已經心如死灰的壽王,讓他感受到人間的喜怒哀樂。

說到相貌,韋三娘遠不如艷壓群芳的楊玉環。但她身上的樂觀與活力,還有與生俱來的天真好動,卻又是楊玉環不能比的。

被愛情滋潤的韋三娘,顧盼生輝,帶著謎一般的飛揚神采,一顰一笑都別有魅力,李隆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了。

世間那么多苦難,這樣的女子似乎一點都察覺不到,或者說知道了也不在意,只是用心享受著現在的好日子。

就好像哪怕知道明天窮得要飯了,今天她們也會開開心心的端起飯碗,坐到餐桌邊上好好吃飯。

“現在已經入秋了,吃涼的東西對身體不好,容易生病。”

壽王李琩柔聲對韋三娘說道。

“雖然的確對身體不好,但是真的很好吃呀。妾身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吃一點,心情就會好起來了。

來,阿郎不要躲,妾身喂伱吃呀!不許躲!張開嘴!”

韋三娘笑嘻嘻將白瓷碗的櫻桃酥酪挖了滿滿一勺子,就這樣簡單粗暴塞到壽王李琩的嘴里。

等他吃完了以后,凍得牙齒都打顫。

兩人相視無言,韋三娘眼波流轉,對壽王拋了個媚眼,隨后二人都哈哈大笑,旁若無人握住彼此的雙手,感受到了彼此之間互相擁有的幸福,根本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人正在死死盯著他們。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李隆基的心被深深刺傷了!

為什么他們可以這么快活!過六十大壽的明明是朕才對啊!

為什么韋三娘臉上的笑容,可以這么美麗而真摯?

李琩這個廢物,為什么總可以擁有好的女人?而朕富有天下,為什么就沒有呢?

基哥感覺自己下半身好像有火焰在燃燒,在激憤之下,他身體內,那早已失去活力的部分,此刻卻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為什么沒有女人在朕面前這樣笑過?為什么她們都像是妖精一樣,只為了榨取而獻媚。

為什么沒有一個女人真正關心他這個大唐天子過得好不好,活得快不快樂?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李隆基緊緊的握住拳頭,死死看著壽王李琩的背影,眼神里充滿了嫉妒與怨恨。

他想起當年在靈州的時候,騎著高頭大馬,帶著楊玉環在馬上奔馳,跑累了二人就在草地里野合,放肆而張狂,充滿了野性的生機。

那是多么的瀟灑,多么的快活的一段日子啊!

然而比起眼前這一幕,他卻感覺那里頭又差了一些東西,他也弄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但是基哥知道,在某些方面,他已經輸給了這個自己最看不上的兒子:壽王李琩。

千金難買朕快活,究竟什么是快活?后宮那么多后妃,這些女人,莫非都只是生孩子的工具而已么?

一時間,基哥心中充滿了妒忌、羨慕、遺憾、悔恨、惆悵等復雜又矛盾的心情,只想放聲狂笑后痛哭流涕。

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逐漸淡漠,以至于最后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你說,朕是不是一個孤家寡人呢?”

李隆基忽然嘆了口氣問道,看都沒有看方重勇一眼,只是看著遠處高聳又不斷轉動的燈輪發呆。

“圣人富有四海,何來孤家寡人一說呢?”

方重勇小心翼翼的拱手答道,他當然知道基哥為什么不高興了。

因為基哥在壽王與韋三娘身上,看到了一種叫做“真愛”的東西,這是他從來都不曾擁有的,也是所有帝王的奢侈品。

那是當年在河西的時候,阿娜耶一次次滿臉糾結,又殷勤的給他方衙內身上披掛皮甲,送君出征送到城門口時的守望相助。

一如當年西漢某位皇帝口中的“故劍情深”!

漢宣帝是幸運的,他起碼還有一把“故劍”,不至于迷失在絕對權力的支配之下;而基哥的不幸在于,他的后妃雖然多,卻連一把“故劍”都沒有。

只是這話不能說,起碼不能現在說。兩世為人的方重勇,很明白什么時候應該明哲保身。

禍從口出,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壓制自己的表現欲。

“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你根本不明白朕心里想什么。”

李隆基有些失落的擺了擺手說道。

“請圣人恕罪,是微臣無能。”

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

“去吧,多吃點多喝點,看上哪個歌姬舞女,直接抱回去玩就行了。在這里,你想怎么快活都行。”

李隆基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轉身便走了。

“再老實的人,如果老婆被搶了兩次,也會發狂的。

不要逼迫老實人啊。”

方重勇看著基哥的背影,輕嘆一聲自言自語說道,不知道要怎么吐槽才好。

但愿,這次基哥可以壓制自己的欲念,不要玩出火來啊。

“妾身聽人說,興慶宮里的燈輪,有幾十丈高!還有什么酒池肉林,東西都吃不完,是真的么?”

阿娜耶好奇的睜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看著方重勇問道。那表情好像在說:明天是最后一天,你就帶我去看看吧!

“我不止一次看到舞女在里頭被人摸屁股脫衣服。你這樣姿色的,進去不要一炷香時間,衣服就被人扒光了,還是省省吧。”

方重勇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將一瓣來自杭州富陽縣的貢橘,塞到阿娜耶小嘴中,堵住不讓她繼續說話。

“這些事情,圣人都不管么?”

王韞秀一邊吃橘子,一邊皺眉問道。

這次宴會當中出了很多幺蛾子,比如說有人居然在酒池里溺水了!還有舞女被人帶出興慶宮,雙方沒有談好嫖資,后來舞女跑到京兆府衙門報案的!

至于宴會當中女人被揩油的那更是比比皆是,在那樣瘋癲猖狂的宴會氛圍下,不少人都在拍手叫好。

“圣人啊……圣人大概很忙吧。”

方重勇嘆了口氣,從這次的宴會當中,他看到了大唐的亡國之兆,只是現在說出來,估計沒什么人會信吧。

“兩天后就是科舉第一場了,阿郎有信心能過么?”

王韞秀一臉疑惑的看著方重勇詢問道。

這一位,自從李隆基壽宴開始,就完全沒翻過書。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寫詩根本沒什么難的,我張口就來。”

方重勇大言不慚的說道。

“你這盲目自信,當真是……”

王韞秀痛苦的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已經對方重勇無語了。

“對了,你家那個小表哥叫什么來著?”

方重勇忽然問了王韞秀一個奇怪的問題。

“小表哥?李揆么?”

王韞秀想起來是誰了,她這位“小表哥”,當官的癮可不小,不過自從上次科舉因為皇帝放話不許錄取而未中后,科舉就一直沒什么進展。

可謂是年年不中年年考。

“明天請他來吃個飯,我有事情跟他說。”

方重勇微微一笑說道。

這章先發了吧,下一章開始進入下一幕,更新會緩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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