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121章 錢!錢!錢!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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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錢!錢!錢!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1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開元二十七年十月,關中開和糴,向揚州府宣索絹帛三百五十萬匹換糧。

開元二十七年十一月,擴建華清宮,向揚州府宣索絹帛五十萬匹。

開元二十七年十二月末,隴右對吐蕃用兵,向揚州府宣索絹帛一百萬匹犒賞三軍。

天寶元年一月初,吐蕃來犯,西北軍需,向揚州府宣索絹帛一百萬匹犒賞三軍。

天寶元年一月末,充實內庫以供宮中用度,向揚州府宣索絹帛五十萬匹。

天寶元年二月末,圣人出巡靈州及賞賜鐵勒諸部,向揚州府宣索絹帛兩百萬匹。

揚州刺史鄭叔清面前,擺著一張匯總了的朝廷政令,沒別的事,就是要錢。

他雙目無神的呆坐著,已經不想朝廷去年到底要了多少錢。

這里的所謂“絹帛”,其實都是折算后的價格,并不是說一定要揚州府提供這么多絹帛。

揚州要往關中輸送的東西,遠不止絹帛這種可以直接作為貨幣使用的東西。

而是包括了大量手工業制品,其中包括了服飾衣帽、金銀銅器、兵器、漆器、玉器、紙張等等。

比如說揚州氈帽,一頂三千文左右,暢銷長安,官員普遍購買;又比如說揚州銅鏡,官宦之家女子的必備之物。本地都要賣五千文,更別說運到長安去賣了。

揚州的絲綢也很不簡單,有人記載形容其:“薄慚蟬翼,輕愧鴻毛,然而舒張則凍雪交光,疊積則馀霞斗彩。”

江南因為氣候原因,特別適合桑蠶養殖,在絲織品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

舊唐書說揚州是“江淮之間,廣陵大鎮,富甲天下”。就富裕這塊來說,那是一等一的豪橫。

然而,窮有窮的艱辛,富有富的麻煩。

因為揚州實在是太富有了,所以在唐代,揚州歷來都是每一任皇帝進行“宣索”的首選指定地點。

所謂宣索,就是皇帝下旨向地方索要財貨、特產等。這些都屬于額外的稅負,至于平日里的租庸調,那是一點也不能少的。

鄭叔清擔任揚州刺史,主要就是為了這個。朝廷中樞也不指望他來治理地方,事實上揚州這地方商賈云集,又處于運河南面的樞紐,根本不需要費力去折騰,本地風土民情與長安也大不相同。

普通官員若是沒有朝廷的政策,那是很難在揚州折騰出個所以然來的。

大唐每當有大事要用錢的時候,都會在第一時間想起揚州府。只有在揚州府不合適繼續“宣索”的時候,才會考慮別的地方。

正因為如此,所以哪怕明面上揚州府商稅收得很少,“入埠”的費用也不高,但本地依舊會想方設法的盤剝商人與百姓,以供養國家。

該交的錢,一個子也不能少!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然而鄭叔清卻不明白,朝廷最近“請款”也太踏馬多了!這該不會是有人故意在整他吧?

習慣刁民害朕思維的鄭叔清,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這一連串的請款,可謂是把揚州府積累多年的府庫給搬空了。什么兵器啊,銅鏡啊,紙張啊,這些玩意一個不剩的全搬上了漕運的貨船。

和糴所需絹帛,那不給是不行的,不能讓圣人在長安挨餓。

擴建華清宮,那也是不給不行的,不能讓圣人沒有地方洗澡泡溫泉。

充實內庫,還是不給不行。

再窮不能窮內苑,再苦不能苦圣人。要是圣人沒錢用了,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多丟人啊。

圣人出巡靈州,那一批加急的絹帛早就給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估計是給那些草原蠻子。

還是先緩緩吧。

至于邊軍,反正拖欠春衣冬衣也不是一兩回了,先欠著吧。

桌案前的鄭叔清在心中盤算著,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一肚子苦水不知道跟誰去說。

本以為來揚州府是優差,結果這里的花花世界沒享受著,反倒是拼死給圣人撈錢把人累了個半死。

而且事情還沒整利索!

朝廷用錢如江海,而地方籌錢如錙銖。用得多賺得少,鐵打的也頂不住。

邊軍的糧食基本上都是所在地自己解決,但是軍餉這一塊,都是以“春衣”和“冬衣”的形式發放的,很少直接給絹帛或者銅錢。

邊鎮造血能力不足,哪里有那么多絹帛發放?只能靠中原持續輸入。

而所謂的“春衣”和“冬衣”,也并非都是軍裝,甚至都不是成品衣物。很多時候都是發一些半成品的布料,直接給裁縫就能做成衣服。而“冬衣一套”這種軍餉,其中包括的不僅僅是衣服,還包括鞋子帽子。

也不保證是全新的,舊衣服就按折舊的價格算,自成體系。

如果要發軍餉,那么就要提供專門的貨物,尤其是揚州府比較暢銷的絹帛、織錦等物。這些確實比較難搞,因為揚州府雖然有很多規模不小的紡織工坊,但一直都是被朝廷這么持續索要,府庫里的存量并不多。

這些工坊屬于國家不假,不過其中的織工很多都是為了“學技術”而來服色役的,人員流動性極大!生產效率并不高。

朝廷不給工錢,這些人的勞動積極性也不高,很多時候就是一兩年換一批人。

而民間的作坊,規模越來越大,鄭叔清卻也不能帶兵去別人庫房里面搶劫啊!除了收“市稅”外,依然需要用別的東西去民間交易,最多壓壓價罷了。

商品是勞動的結晶,這也就意味著,無論絹帛也好,銅鏡也好,紙張也好,都需要勞動來創造,它們是不可能憑空變出來!

“唉!”

鄭叔清長嘆一聲,他在等著朝廷清算自己的公文下達,然后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至于籌集不到的軍餉,呵呵,誰有本事誰去搞吧,反正他已經躺平擺爛了。

鄭叔清已經摸到了李隆基辦事的風格,只要誰把他的私事放在公事之前辦了,那么事后哪怕被懲治,也一定不會被一棍子打死。前面幾個月朝廷雖然請款很多,根本無法完成。

但是鄭叔清一直是“急基哥之所急”,基哥的事情排第一位!國事排第二,能做就做,不能做那只能放著。

“鄭使君,朝廷派使者來了。”

鄭叔清的一個佐官,小心翼翼的說道。府衙的書房里,安靜得針尖落地可聞。

“還是來了啊。”

鄭叔清微微點頭,朝廷兩次催要軍費,揚州府都只給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中樞下令收拾自己才是正常的,要是“不收拾”,那就是將來要舊賬新賬一起算了!

那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鄭叔清畢恭畢敬的來到府衙大堂,就看到經常外派到各地宣旨的內給事牛仙童,正昂著頭,面色倨傲的看著房梁。

鄭叔清心中一沉,只要看牛仙童的模樣,就能猜到這份圣旨的內容如何了。

可以肯定不是升官。

“鄭使君,接旨吧。”

牛仙童冷冷說道,一只手拿著圣旨遞過去,卻死死抓著不松手!

你這樣我踏馬怎么接旨?

看到這一幕,鄭叔清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自古公公好威名,這一位大概是覺得不收錢面子過不去吧?

鄭叔清心中暗暗揣摩,這錢到底是給呢,還是不給呢?

他家境殷實,為官多年頗有家資。出錢打發一個死太監,完全不是什么問題,灑灑水一樣。

只是很多錢可以給,很多錢卻不能給。這是一個態度問題。

為了給自己脫罪,鄭叔清是打算將來回長安以后,上書為自己哭窮的!

如果“打賞”宮里派來傳旨的太監,那基哥知道了會怎么想?

會不會認為他鄭某人在揚州這個花花世界里玩得不亦樂乎,指甲縫里漏一點出來都是金山銀山?所以不吝嗇打賞宦官?

想到這里,鄭叔清換了一副面孔,義正言辭的呵斥牛仙童道:“大膽內侍!竟然敢向刺史索賄!本官回長安定然要參你一本!”

聽從這話,牛仙童一陣錯愣,完全不明白為什么鄭叔清要說這話。

聽聞這一位也不是什么為官清廉之輩啊!你在這是裝什么大尾巴狼呢!

“不識好歹,你就等著發配嶺南吧!”

牛仙童將圣旨塞到鄭叔清懷里,轉身便走!

等他離開了很久之后,鄭叔清身邊的佐官小聲問道:“使君,這宦官最是心胸狹隘,萬一他回去對圣人說壞話可如何是好啊。”

這種小事還需要你這個沒用的狗東西提醒?

鄭叔清想起足智多謀,能人所不能的方重勇。那家伙在自己身邊出主意的時候,簡直是神乎其技。

結果現在小方不在,身邊這些僚佐,普通的雜務辦得好,但遇到大事則完全不頂用。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方重勇人小鬼大,肚子里的餿主意那是一套一套的,這些尋常幕僚真是拍馬也比不上。

“行了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鄭叔清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心中膩歪透頂。

如果只是調任,那么走驛站的公文系統,便能以公函調令的形式拿到手,根本不需要宮里的太監特意跑一趟。反過來說,如果是宮里來人,那么這份調令,極有可能是圣人的意思,繞過了李林甫。

約等于“先上車,后補票”。

鄭叔清一臉古怪的打開這份絹帛,隨即便看到了令他疑惑的命令。

“回京述職,等待選官。另外,將府庫賬冊與楊釗親自交接。”

鄭叔清自言自語的說道。

楊釗這個名字,很陌生啊,也沒有說這個人之前是什么官職。

如果這個人很重要,那么不可能之前自己這個官場老油條沒有聽過。

如果這個人不重要,那么也不必強調讓自己這個前任刺史親自交接賬冊。按以往官場的路子走便可以了。

圣人這個命令,有點讓人看不懂啊。

“等著楊釗來好了。”

鄭叔清無奈的搖搖頭。

宦海沉浮,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實際上背后的種種風險,當真是一言難盡,不小心應對都不行。

真要說起來,當官是一件很煩的事情。

可是,他卻必須要當這個官!一步都不能退!

鄭叔清家在滎陽當地,有大量土地,還開了埠口,沿著運河岸邊不少的商鋪,可謂是家資巨萬。這些利益都需要官場上的鄭氏子弟保駕護航。如若不然,不出十年,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就會被新權貴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這是一個不進則退的故事,當事之人,別無選擇。

鄭叔清雖然“兩袖清風”,但生活上卻是奢侈豪放,從來不操心用錢的事情。

因為那些錢都是家中供奉給他花銷的,并不需要他向朝廷公款伸手,那樣既愚蠢又危險。

當官嘛,自然有利益輸送,有官場應酬,沒有錢怎么可以呢!

跟同僚們出去喝酒要錢,舉辦文會要錢,衣食住行要維持官場的體面,每一樣都要錢!當然了,這些錢,不能去拿朝廷的。拿了就是“貪官”了。

“做官難啊。”

鄭叔清感慨嘆息了一聲,隨即將官府給本地富戶打的欠條裝到了一個盒子里,然后準備私自帶走,送到長安交給李隆基。

這是當時基哥催促他改建華清宮,他以官府的名義向本地富戶借貸的欠條。

把這個給圣人,證明自己已經盡力了。至于下一任刺史,嘿嘿,給他找點樂子。

鄭叔清嘿嘿冷笑了一聲。

他很想知道下一任刺史向圣人告狀的時候,圣人是什么表情。

既然當官是受苦,那為什么要自己一個人扛呢?給下一任也加點擔子吧!

藥泉這個名字很陌生,但是它在后世還有個名字,便是大名鼎鼎的“月牙泉”!

這里三面環山,是為鳴沙山。

月牙形的潭水位于其間,潭水底部有活泉,清可見底,還有魚兒。

乃是敦煌這里為數不多的休閑度假之地。

中樞來的官員,把監造莫高窟的“招待所”也選在這里,只能說這幫官僚真踏馬會享受,再怎么艱苦的環境,也絕不委屈自己。

“在藥泉這里行舟,真是愜意啊!”

月牙形的深潭之上,方重勇正在劃船。

而豆盧軍軍使王思禮,正坐在他對面,皺著眉頭,無暇欣賞美景。

方重勇竟然被朝廷正式任命為沙州刺史,這是王思禮怎么也沒想到的。當然了,木已成舟,此事沒有更改的可能。不過方重勇心里非常有數,他并不是當刺史的料。

所以方重勇很“識趣”的將沙州的政務,分成了三塊。

軍政這一塊,比如說歸刺史管的兵員、軍糧補給之類的活計,讓王思禮派專人來對接。方重勇只當一個“蓋章機器”。

本地民政這一塊,由州司馬處理,方重勇依然是“蓋章機器”。

本地貿易與商業這一塊,由沙州長史處理,只是每一件大事方重勇都會親自過問并參與。

他幾乎變成了一個甩手掌柜。

沒辦法,如果自己不懂,就要知道逼數,不要強行上去裝逼。方重勇很明白自己的斤兩,本地紛繁復雜的民政和軍務,他是搞不定的。

不過,既然是刺史,而且已經轉正了,那必然要處理大事。特別是地方與朝廷關聯的大事。

比如說現在,他與王思禮便在商議一件事關豆盧軍存亡的大事。

“朝廷沒有供給今年的春衣,而豆盧軍還超編了三千二百人。為之奈何?”

王思禮皺眉問道。

打仗他行,搞錢他不行!不發軍餉,豆盧軍要嘩變的!

“朝廷這么任性么?”

方重勇疑惑問道,這件事他剛剛聽說。

天可憐見啊,這么對邊鎮丘八,以后中樞那些人,被打死真別怪人家新賬舊賬一起算。

“使君有所不知,邊鎮雖然從不拖欠糧秣,但拖延軍餉發放乃是慣例了。現在這次,是……補去年的冬衣啊!”

王思禮苦笑道。

臥槽!

方重勇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怪不得前任王懷亮要挪用府庫發軍餉被收拾呢,原來是拖欠得太多,搞得邊軍都要嘩變了!

他去看望王懷亮的時候,對方雖然在坐牢,卻是面帶笑容,精神極好,絲毫不覺得倒霉。

原來埋伏在這里呢!

這家伙是解脫了,填坑的是下一任!

方重勇長嘆一聲,要錢這種事情,就跟企業找銀行貸款一樣。你不需要錢的時候銀行拼命想貸款給你,當你正好需要用錢的時候,求爺爺告奶奶都借不到錢。

還是別指望朝廷了。

“放心,王軍使直接跟將士們說。弄不到春衣,來藥泉這里拆了我這骨頭架子都行,先穩住軍心!”

方重勇大包大攬說道。能不能弄到錢不好說,但是……如果豆盧軍將士忍不住嘩變,那樂子就大了。

“方使君真不愧是方節帥之子啊!”

王思禮感慨嘆息道,心中石頭落地了。

為了保密,二人特意在藥泉的潭水上泛舟密談,就是怕消息走漏導致豆盧軍嘩變。如今有方重勇拍胸脯打包票,王思禮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不用擔心夜里被憤怒的丘八們大卸八塊了。

“只是,軍餉所需不少,使君要如何操作?”

在心安之余,王思禮疑惑問道。

方重勇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道:“都是些小事而已,王軍使回去好生安撫將士們便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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