冪華回到使者館舍時已經是已是深夜了。
羅之渙一直在等她,見她回來立即迎了上去。
“郡主,怎么回來這么晚?”
冪華初是沉默了會兒,后說道:“天后松口了。”
羅之渙頓時一驚,忙道:“怎么回事!”
院子里無人,但這個時候其余修士們應該正在認真修行,玄唐靈氣這么濃郁,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兩人走入了一間臥房,羅之渙又問道:“天后說什么?”
冪華沉吟片刻,說道:“天后說,要想進關,需讓我兩國修士全部交出命門。”
羅之渙神色一滯,臉色陰晴變換,許久方道:“這天后身后果然有修士,竟能想出這樣狠辣的主意。”
他皺眉沉思一番,說道:“還需和玄唐的修士接觸一番。”
冪華卻道:“我見天后時,我們此前所見的那名修士就在旁邊。”
和玄唐的修士接觸談判,無非是要拿出更好的條件,來換取入關的可能,但又有什么條件是能和控制整個秦、漢兩國相媲美的。
冪華道:“這種事,還是讓太祖定奪吧。”
羅之渙卻說:“我們此行出來,只帶著這種結果回去,實在有負于陛下圣恩。”
而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羅道友。”
是穆元青。
羅之渙和冪華對視一眼,前去開門。
“穆道友。”
“我見冪華郡主回來了,和天后相談如何?”穆元青開門見山道。
羅之渙說:“天后開出了條件,我等要想入關,必須交出命門。”
穆元青聞言后立即沉默了下去。
“二位對此是何想法?”他向羅之渙以及冪華詢問。
羅之渙皺眉:“欺人太甚!”
穆元青思索道:“羅道友,這次的出使之事,到此就結束吧,你我也該回去各自稟報了。”
言罷,穆元青轉身離開了。
羅之渙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上去,玄唐的條件并沒到讓他們無法接受的地步,若他們最終同意了,那我們也不好再和玄唐談條件,這對我們很不利。”
冪華郡主說道:“還是讓太祖去定奪吧。”
兩日后。
上室山,神都東去百里外,九州名山,遠看只覺蒼翠相間,峻極陡峭。
天上有流光劃過,穿梭云層疾馳而來,直落在這片峰頂,化成一道年輕男人的身影。
“呦,都是熟面孔啊。”
這峰頂之上不止一人,共有六道身影,有男有女,有仙風道骨的鶴發老者,也有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老嫗。
“葉兄,許久不見了。”那老嫗率先開口道,她看上去得有七八十歲,卻稱呼這年輕男子為兄。
葉寒風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一位秀美女人的身上:“扶搖仙子,叫我等過來所為何事?”
一旁的扶搖緩緩搖頭道:“并非是我請諸位過來。”
“不是你們玄真傳的訊嗎?”鶴發老者開口。
扶搖凝眉不語。
聶南煙這時輕笑道:“看上去,扶搖仙子和我們知道的一樣多,正主還沒到吧?”
眾人面面相覷。
“玄儀宗主?”
玄真分為兩宗,這扶搖代表的是真宗道母,那另外一宗之首,便是玄儀真人。
“現在正是秦、漢兩國納貢之時,玄儀真人應該在天后身邊吧?”葉姓男子思索道。
“出什么事了嗎?”
“這么大陣仗,看來不是小事,大概率和關外修士有關。”老嫗說道。
在場六人中,除了聶南煙和扶搖仙子之外,全是命境修士,也是玄唐境內修為最高的幾人了。
不過聶南煙是野火機工廠的二當家,扶搖仙子則代表著玄真教,他們也不敢輕視怠慢。
聶南煙看向扶搖仙子,問道:“扶搖現在知道什么嗎?”
扶搖一直在沉默,聞言也只是搖頭。
幾人在山峰之上靜候著,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才見天空之上劃過一道流星。
“來了!”
白光從高天之上落至了此地,身穿著純白道袍,臉上掛著半透的面紗,氣質清冷而圣潔。
眾人紛紛向這位靈境修士見禮。
“見過玄儀宗主!”
“宗主。”扶搖也輕聲道。
玄儀真人一眼掃去,平靜道:“勞煩諸位了,受邀跑這一趟。”
“不知玄儀宗主叫我等過來所為何事?”葉姓男子問道。
“神都出事了?”聶南煙也問道。
眾人目光都在在玄儀真人身上,等候著她的回應。
“仙秦、莽漢兩國派來了使臣,他們請求天后打開三界關。”玄儀真人緩緩說道。
場上一靜,所有人都感到驚愕。
“真是荒唐!”鶴發老者皺眉道。
“天后同意了?”老嫗也連忙詢問。
玄儀真人卻說:“諸位且先別急,有件事大家還不知道。”
“什么事?”
扶搖默然看著自家師姐,她心里已有了預感,不由為此暗嘆一聲。
玄儀只喊她來,卻并未通知她的師尊,她已經知曉何意了。
“陽神死了。”她開口說道,搶在玄儀真人之前。
“你說什么?!”
除玄儀真人外,所有人為之色變。
“師尊與我我說的。”扶搖繼續說道。
“陽神已死去百余年了。”
峰頂之上風聲呼嘯,吹得眾人衣衫獵獵作響。
“大劫來了……”
“并不是。”玄儀真人搖頭道。
“陽神死后,體內陰陽二氣并未回歸這個世界,他是死在了世界之外的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關外靈氣失衡,來的不是天地大劫,而是靈災。”
所謂的天地大劫,便是指神誕生時,將覆滅世間的一切生靈,這天地間只允許存在兩個神,死去一個,神位便會席缺,很快便會有新的神誕生。
“他們是想入關求存?”
“來納貢的必是兩國高層,這靈災對他們而言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
有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玄儀真人淡然說道:“神路將在我玄唐開啟,我們便是這天地的主人!”
扶搖仙子聞言不由內心一顫,師姐果然是這樣的野心!
“關外修士何其之強,僅靠我們?”又有一年輕男子開口。
“出云道兄所言極是,關外修行文明鼎盛,仙秦、莽漢兩國皇帝更是知陰知陽之境,讓他們入關,我們還不夠人家一根手指捏的!”
“天后莫非已經同意了?”
“決不能打開三界關!”
一時間聲音噪雜起來,但眾人的意思卻大體一致。
三界關不開,他們便是玄唐為數不多的“真仙”,擁有取不盡的天材地寶,除了不能在人前顯圣、還要躲開各州主城,他們便可在世間逍遙自在。
扶搖仙子一直默不作聲。
聶南煙看著平靜的玄儀真人,開口道:“伱還有什么手段嗎?”
“兩國皇帝以及知陰知陽之境的修士不能入關,其余人則必須交出命門,生死由我等掌控。”玄儀真人平靜道。
“他們怎么可能會答應!”出云子立即說道。
“為什么不會?”玄儀真人反問。
“三界關不開,關外將一直處在陰陽失衡的狀態,即便那些大宗之人能夠圈養陽修,但總有陽修死絕的一天,而且在這等環境之下,一些兇物蠻獸會越來越強,關外遲早會變成真正的人間煉獄!”
“更何況,這可是能成神的機會!”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隨后全都沉默了下去。
“太鑰尊人對此是何態度?”葉寒風這時問道,看著扶搖。
扶搖剛欲說話,便見到師姐目光也看了過來。
聶南煙卻在這時說道:“玄真兩宗的人都在這兒了,態度還不明顯嗎?”
她又看向玄儀真人,輕笑道:“我倒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我們野火,愿意相助。”
“師司命會同意此事?”
聶南煙笑吟吟看向那人:“怎么,你覺得我說話不作數?”
“……二娘,你誤會了。”
月明星稀,上室山峰頂。
原本匯聚于此的修士們,只剩下了玄儀真人和扶搖。
“師姐,你的想法太可怕了,師尊是決計不會同意的!”扶搖看著自家師姐,面色憂愁地開口。
“玄唐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會同意的,到時便由不得她。”玄儀真人淡然道。
“但沒有師尊相助,你又如何能成事?”扶搖卻道,“整個玄唐,只有師尊一位逆境修士。”
“玄唐是天后說的算,又不是她,三界關一旦打開,屆時她便只能站在我們這邊。”
扶搖凝眉默然,許久后又問:“師姐,你又是如何說動天后的?她竟然能同意此事!”
“志同道合罷了。”玄儀真人說道。
“你無需過問太多,我既然敢做,自然會做足準備,你肯助我的話,就老實站在我這邊。”
扶搖深深嘆氣。
“成神的名額只有一個,師姐就沒想過最后我們內部會不會出問題嗎?野火和玄真,玄唐修士又該以誰為尊?”
“自然是天后!”
玄儀真人化作一道白虹飛離了峰頂時,在天空察覺到了什么,朝著下方平原地帶落去。
聶南煙在這兒等她,見到玄儀真人后,聶南煙笑吟吟開口:“我在想,天后怎么可能會答應你這種近乎等同于叛國的事,是不是你身邊那個極陽之體的小子搞的鬼?”
玄儀真人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安靜看著她。
聶南煙繼續說道:“我玄唐皇室一脈都是混元絕靈之體,沒想到卻在天后當朝時讓你給鉆了空子,真是枉負了天后對你的信任啊!”
她嘴角噙著笑意,戲謔地看著玄儀真人:“你就不怕那小子,最后也背叛你?”
她并不知道天后是皇室血統,但猜測的也十有八九。
玄儀真人沒接這話,而是移開了話題:“師司命呢,這事還需要他的鼎力相助。”
聶南煙聳肩道:“我也不知道。”
玄儀真人輕輕蹙眉:“你已經答應了。”
“但我的確不知道他在哪兒,你要是找到他了,記得來通知我一聲,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聶南煙攤手道。
玄儀真人不再和她廢話,再次化成一道白虹離開了此地。
雒陽。
安厭一早醒時,發現余念來找自己了,她回相府兩日,安厭一直沒和她打過交道。
此前的事,仿佛就這樣揭過去了。
但安厭心里一直記得。
“進你書房。”余念的態度一如既往,清冷淡然。
安厭便帶她進了書房,剛關上房門時,卻不想余念驟地暴起動手,一手持刀朝他直刺而來。
突來的變故讓安厭心中大警,驚險間側身躲開了這一刺。
余念刺完這一刀卻沒再繼續追擊,后退兩步兩眼死死盯著安厭:“果然是這樣!”
安厭眸光一沉:“余念小姐,你什么意思?”
只聽余念冷冷開口:“你進得了宮里,還在天后御前,修士的身份不可能不暴露!天后知曉你的身份,卻還能讓你活著!”
余念是從何得知的?
安厭心緒飛轉,見她提及天后,心里倒是不緊張了,就像她剛才所說那樣,天后讓自己活著,他不信余念會將自己怎樣。
再不濟,他還有手段。
余念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安厭自然一直銘記在心。
但對這樣的一個人,他卻不想抹除她的本心,那樣太無趣了。
安厭忽地想到了什么,沉聲開口:“那些修士告訴你的?”
秋獵時,作為玄甲衛的余念卻只帶回了一只獵物,怎么看都有些蹊蹺,若玄甲衛實力不濟,又怎么可能會讓余念進入那場秋獵呢?
現在看來,明顯是她和那些修士接觸過了。
那個紅衣的女孩,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
余念將手中刀收了起來,看著安厭說道:“那些修士要打開三界關,已經找過你了?”
安厭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余念深吸口氣:“我姐姐,還活著!在妖秦!”
安厭聽聞此言倒是愣了下。
余晚,這個他聽過許多次,但仍然知之甚少的名字。
余念繼續追問:“要怎樣,才能打開三界關?”
安厭平靜下來,看著對方冷得像冰一樣的臉,心中在想:你這叫求我辦事?
他淡然道:“你可知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
“關我何事!”余念神色冰冷。
“你只要說,打開三界關的代價就行了,無論何事,我都能去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