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陽光開朗大男孩,TheShy在快輸的時候笑,絕沒有排擠隊友、嘲笑隊友的意思,他只是單純覺得好笑。
最后那波繞。
又是拐角遇到愛,又是被秒殺,實在有點喜感。
當然。
他夠樂觀,網友卻不見得。
對某些人來說,這看起來像是嬉皮笑臉…隊友被虐,竟然還有心情笑,說句不合時宜都算輕了。
這一笑,準備笑到S18。
但凡有點羞恥心呢。
及時雨。
不愧是送的快,差點害導播進廠。
部分網友借著彈幕發泄不滿。
后臺,頂著教練蒼白的臉,TheShy默默坐回座位發呆。在他看來,只有差距很小的局,強調重點才有用。
交手6次,6次全敗。
已經不是BP能解決的問題。
除了老生常談的視野、轉線,甚至還得預防前期被爆,對線穩不住等技術難題。
問題強調對線,強調前期進攻的局,也還是打不開局面。
雖然很難聽。
但越嘗試,越證明打不過——除非中野優勢,且邊路能給兵線壓力,不然就是不好打。
做不到這種程度,只能摸黑接資源團…
面對這樣的難題。
有些人逃避,有些人擺爛,TheShy卻是干脆享受博弈本身帶來的快感。
在他看來…
如果不能滿足所有人的期待,那就先取悅自己。這點上,他覺得杰克跟他有共同語言。
耳邊,金教練猶自罵罵咧咧,說了一些重話。大抵就是選出這種陣容,為什么要冒險打架。
打野又在反駁。
由于聽不懂中文,TheShy只能從教練反應上,感知激烈程度。
“…這特么是個團隊游戲,對面這樣入,我能怎么玩。”寧被吼的有點破防。本來就難受,還要被說。
金晶洙聽完轉述,嘲弄道:“這游戲有沒有可能因為一波沒打好,就沒法玩?”
他盯著寧不服輸的臉:“三級被單殺,中塔平白無故掉閃,8分半升6好不容易緩了口氣,跑去下路溝通輔助強留…”
“…打成這樣不能說?你說你難受,玩的憋屈,行,那你問問你自己,你這表現對不對得起這一年來的訓練賽?
我有沒有教你規劃野區?
不還是你嘴硬,覺得自己牛逼,沒問題,根本不愿意變,沉浸在所謂的下班、莽夫標簽里,只曉得提速,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把節奏慢下來。
你知道那波小花生為什么蹲嗎?
因為你太好猜了。
剛好刷下來,靠下最方便,所以人家變奏。
你知不知道,人家上半部有野怪沒去刷,就是覺得你會來。”
吼了這么一大段,金晶洙呼吸幾口給自己降溫:“所以…不服在哪?你打得好嗎?”
寧紅了。
不是氣,而是羞。
他沒有上帝視角,不知道波比藍區還有野怪。一想到自己辯解半天,在教練眼里等于小丑,就很想找條縫鉆進去。
腦子里反復回蕩著“太好猜”,他很想找回點面子,但他做不到。
在翻譯插刀時,寶藍低著頭不敢看寧。
他有點不知所措。
作為寧的好哥們、好室友,在這種場合,他應該給點臺階下,但他太怕了,怕被教練盯上,怕被說。
因為教練太能人身攻擊,太能找角度,犀利的讓人頭暈目眩。
他經常看抗吧,或許網友總結得對。
他其實一直都挺怕的,在這個天才如過江之鯽的圈子,他努力想要跟上腳步,跟的特別累,特別辛苦。
有人罵他不夠自信。
可他怎么自信。
城市爭霸期間,zoom靠實力打上,他卻只是替補,要不是去到IG,或許都沒機會上場。
應該說。
選擇輔助這條路,就已經承認操作不如別人犀利。可能有點貶低,但如果有打中單的機會,能勝任單線,誰愿意當綠葉?
這游戲沒經濟怎么c?
寧呆呆地坐在那里,忽然起身往洗手間走。
他犟不下去了,面子里子都丟了。
賽前一百條評論,八十個在刷孝順的爛梗,十個在喊小花生輕點,剩下的十個,還充斥著樂子人。
他們不關心誰贏,反正誰輸都有樂子,都能串。小花圈臭鞋換著用,公式不用變。
他想硬一回。
想狠狠打臉那些看不起他的煞筆網友。
但現實不是夢,小花生依舊犀利,拼懲時的專注度,像是沒贏過。所以…他被變著法兒欺負,可他沒法欺負回去,他甚至害怕入野交換。
第一把場中問他為什么不避著。
他沒敢說。
害怕頻繁變路線,怕更丑陋這種事能說嗎?
他窩里橫,是因為輸給小花生后,他不希望被人反復提醒,那會讓他想起網上評論。
可能…
無能就是會狂怒…
無力就是會抓狂…
幾分鐘后,寧洗了把臉回到休息室,金晶洙沒再說什么,如果說教有用,他就不會向媒體抱怨,說寧很難溝通。
金晶洙帶隊往甬道走,他沉默,隊友也很安靜,直到快上場,喻文波覺得這樣不好,于是故作輕松的打著圓場:“別這么嚴肅啊,又不是沒輸過。”
沒人接話。
TheShy是聽不懂,寶藍是比較安靜,寧是受傷,Rookie是迷茫。
“哈哈,實在不行,我們冒泡賽殺出來。打不過滔搏哥,還打不過別人。”喻文波說些爛話,希望能逗到隊友。
“別這樣啊,教練又不聽懂…”
喻文波繼續搞怪。
IG的BP都是Rookie翻譯,這是因為金晶洙嫌棄隊內翻譯游戲理解太低,怕有歧義。
這時,寧忽然轉過頭盯了JKL一眼,心想剛才吵的時候不出聲,這會說些廢話,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會團結隊友?
由于場外太多。
對團結這點,寧很敏感。
“我亞運那會感覺自己ez挺強的,訓練賽把把(輸出)能占到30%,就是這把有點流膿。”
喻文波自嘲時,寧頂了他一下:“安靜點行不行,有個亞運冠軍指揮起來了?”
喻文波、寶藍、Rookie:……
跟喻文波搭檔這么久,寶藍理解喻文波的做法,聽著也確實好受一些,但夾在寧跟喻文波之間,寶藍一般都是討好兩邊。
但這次寧攻擊性有點高,像是把對教練的怨氣,撒給AD,所以寶藍頂了句:“高振寧,你病了?”
不是?
你站哪邊?
“我…”
寶藍其實很毒舌,只是一般不說:“合著你難受,我們都不難受唄,就一定要照顧你。”
“我!”
感受到生氣的預兆,寶藍又來了句:“什么我我我,你你你的,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上次領隊半夜發博我就想說了,為什么越臨近季后賽,嫂子越活躍?你是不是說什么了。”
寧投去一絲幽怨。
他沒想到寶藍為了件小事,替JKL出頭,他尋思他沒欺負人吧。
同時。
他又選擇性逃避寶藍的話題。
有些私密話,他不想傳出去,雖然這很男人,但他只是享受女友對他的崇拜。在寶藍旁邊,JKL笑著揭過話題。
雖然頂的很輕,但砸在心里還是有些痛。
可他沒有搞冷戰,也不想搞冷戰,作為沖浪達人,他理解寧最不希望輸給滔搏,不想輸給小花生。
誰都不愿意頂著孝子標簽,職業生涯蓋棺定論對不對?
何況寧那么要強,平時復盤說句不好靠,都會嘀咕幫了沒回饋。只是,他安慰時,心里也流過一陣空虛。
感受過升旗儀式,感受過成功的滋味,誰還愿意當背景板,但沒辦法,比賽總要有背景板。
也是打過亞運。
他隱約覺得跟隊友隔了點距離。
記得那天晚上。
他講的時候,大家有在認真聽。
他沒想炫耀,但成績本身就是炫耀。哪怕用最平淡,最無趣的語氣講述這個故事,都有人說他裝杯…
“走了,上場了。”
Rookie作為隊長,提醒眾人。
寧實在沒功夫應付寶藍,只好說:“我的,我語氣沖了一點。”
喻文波哈哈兩聲,輕輕用肩膀頂回去:“嗯,早點打完,早點下班…”
見JKL沒生氣,寧迅速把這事拋去腦后。
重新回到舞臺,突然有個超過周圍分貝的聲音在喊:“臭鞋,跪下!”
現場冷了半秒。
爆發一陣哄笑。
圍繞對寧寶具的梗,衍生出了很多二創。這也是小虎粉絲竭力排斥青一兒的原因,沒被網暴過的人,永遠無法想象網友有多喜歡揭露傷疤,攻擊力有多爆表。
只一瞬間。
寧面色漲紅,脖子處的青筋清晰可見。他想裝聽不見,可現場的笑聲提醒他:他今晚的表現,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腰部傳來力量。
卻是不太待見、喜歡裝無辜的文波摟了下他:“這種就是來搞事的,氣了就輸了,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寧被拉著去到座位,呆呆盯著屏幕,很想忘記這樣的一天。
在他隔壁。
秦浩也聽到了“跪下”。
他很不滿:“為什么會有這種顯眼包?”他一直覺得沒打好,確實該給支持的粉絲說聲抱歉,但不代表選手欠粉絲的。
沒有所謂欠一座冠軍的說法。
誰都不想輸,但總有人輸,輸了贏回來就是。
Mark同樣被震住,他入隊以來,沒少被人罵,有些私信連看都不敢看,生怕玻璃心被擊碎。
“以前刷PDD對著臺下打拳的切片,我還笑過,現在想,還是事情沒發生到自己頭上。”
小花生猶豫了幾秒鐘,說:“是因為我?”
“不關你事。”
秦浩拍拍小花生:“他們就是想上嘴臉,享受傷害別人的感覺。”
“哦”
小花生中文水平不錯,但沒法理解太過高深的詞義。只是聽秦浩這么說,他莫名安心,僅有的一點負罪感迅速清空。
畢竟…
他刷到過喊他輕點的評論…
在這般古怪的氛圍里,主辦方找到那個喊跪下的顯眼包。
“這位觀眾,請你出去。”
“我買了票的。”眼前這位的年紀,絕對不超過20歲。見他心虛,經理卻是沒耐心:“保安…保安呢。帶出去。”
這只是個小插曲。
偏偏彈幕還在討論、熱議,不停的刷跪下。
進到BP階段。
IG鎖定卡莎、加里奧,三樓補出青鋼影作為進場點,眼看對面陣容缺前排,Cvmax已經打定主意放出奧恩,讓金貢爽發育,誰料對面最后變陣,搶了劍姬。
Cvmax沒懂,不過作為五保零創始人,Cvmax對不同陣容的接受度很高,默認對面想邊路帶穿。
所以下場前,他特意囑咐金貢,說對面又是青鋼影打野,又是加里奧中單,你這條路非常危險…
只有IG隊員知道。
四五樓選英雄時,TheShy不喜歡教練的選項,認為打滔搏玩肉沒用,必須給邊塔壓力。
金晶洙鐵青著臉下了臺。
表面看,這是選人理念有沖突,往深了看,IG這隊從沒服過教練組,只是把教練的話當做一種參考。
兩邊陣容如下——
IG(藍)上單劍姬、打野青鋼影、中路加里奧、下路卡莎(凈化)配布隆(虛弱)
TES(紅)上單劍魔、打野千玨、中路瑞茲、下路燼(屏障)配牛頭(虛弱)
2分半左右。
秦浩壓的好好的,加里奧突然閃W發起進攻,在發現不好拉脫時,秦浩知道自己要死。
“…E閃跟上控制,一血有了!”
“這就是青鋼影!”
金晶洙冷眼旁觀,見秦浩沒交閃,知道虧的比賺的多,因為加里奧就算吃到一血,依舊換不過瑞茲。
相反。
青鋼影在中蹲了20秒,藍區又被反了。
更重要的是,上路沒選前排,不然這么換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多提速就行,把卡莎養起來。
但因為上單是個劍姬,中野需要分心去看上,這就使得節奏很拖沓。
5分11秒,沒閃的青鋼影被千玨逮捕,絲血逃走,一分鐘后,千玨河道蹲到過來吃河蟹的青鋼影,逼出加里奧大招。
到了9分半,千玨三個印記在手,配合瑞茲的閃現禁錮,擊殺路過上前騷一套的青鋼影,收獲本局第四個印記。
10分鐘。
青鋼影刷野差一半,落后2級。
導播切出近景時,所有人都看到他瞇眼搓臉,力度之大,仿佛想把自己搓醒。
能怎么醒?
小花生對于刷新時間的掌控,已經進到宗師級別。等到又一次拼懲沒拼過,被當面搶紅,寧已經不想玩了。
噩夢是如此相似。
連著三局,反復出現類似的場景。
他手在抖,心在顫,無論掙扎多少次就是懲不過。
這樣的感受,Rookie也有。
他發了病似的支援,各種虧線配合野輔,卻沒法追平跟中線的差距。當大團爆發,3件套的瑞茲輕松反殺突臉的卡莎,Rookie也絕望了。
打開面板。
瑞茲以28分鐘302刀的發育,領先全場,超了他90刀…開局2個閃現針對有沒有用?
好像有,好像沒有。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噩夢結束了…
摘掉耳機那刻,全場呼喊青神。
也是。
最后那波反殺很帥,200血刷新2套,秒了接近滿血的卡莎,預判的超負荷不僅命中了交E隱身的卡莎,還走位扭了虛空索敵。
他起身深呼吸一口,感受著冰冷的氣息,周邊的呼聲逐漸消失,耳朵里整個世界一片寂靜。
可是,他的眼睛,他的手指還是不自覺點開了數據面板,那是他作為選手的習慣。
屏幕里。
右邊豎起讓人熟悉的中指…
而在內心世界之外,歡呼聲震耳欲聾,舞臺聚攏的光線包圍了滔搏。
“啊啊”
吶喊像病毒那樣席卷整個大廳,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