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達奇曾不止一次和幫派成員們說過，哪怕再走投無路，他都不可能帶大家躲進荒郊野嶺的山洞里去。因為這相當于承認，范幫與其他卑劣的亡命徒沒有任何區別。
但實際上的確區別不大。
所以他們最終真的住進了洞穴。
河貍巖洞，位于羅諾山西側，科馬薩河旁邊，曾經是另一個幫派莫弗里家族的老窩。
亞瑟知道，如果達奇他們回來，肯定會到河貍巖洞找其他人匯合。
于是和查爾斯一起將莫弗里家族徹底趕出了這片區域，并留下密信，告知達奇，大部隊目前在羅茲鎮。
羅茲更加安全，生活水平更高，亞瑟不想大家到洞穴里受苦。
他自己則每天來洞穴一趟，以確定達奇等人的消息。
時不時再去寡婦夏洛蒂那邊看看，教她如何提升槍法，幫助她改善生活。
當然，亞瑟并非對這位年輕漂亮的寡婦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確診了肺結核以后，他的部分觀念被改變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剩多久，只是希望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盡可能彌補曾經的過失。
比如，今天去河貍巖洞的路上，碰到莫弗里家族的殘余份子試圖打劫一輛馬車，他出手相助，之后還將馬車護送到了目的地。
被救助的一家人想用金錢來表達感謝，卻被亞瑟拒絕了。
放在以前，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的事。
告別感恩戴德的一家人，亞瑟繼續啟程前往河貍巖洞。
或許是因為做了好事，他的運氣不錯，半路正好遇到了哈維爾。
“亞瑟！”
“哈維爾！”
重逢的兩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我的好兄弟，你終于回來了，其他人呢？”亞瑟高興地問。
哈維爾的情緒迅速低落：“達奇他們應該也在來的路上，但.但比爾死了。”
亞瑟的笑容凝固，哀嘆著拍打墨西哥人的肩膀。
“走吧，我們邊走邊說，告訴我你們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什么。”
等兩人抵達河貍巖洞，哈維爾也差不多講完了瓜瑪島的故事，并按照李昂的要求，將自己的感想也說給了亞瑟聽。
“達奇最近的行為實在太古怪了。”
亞瑟還沒見過達奇現在的狀態，不好下結論，只好說：“或許是受了太多刺激，你也清楚何西阿對他有多重要。”
哈維爾傷感地補充道：“還有藍尼、比爾，他們都是好樣的。”
“對了，約翰現在情況怎么樣？”
亞瑟想了想，最終說了一個不算謊言的謊言：“在警察手里。”
他這么做的目的，是想知道達奇到時候會作何反應。
救人？還是再一次選擇拋棄。
哈維爾沒想那么多，而是簡單解釋了一下當時的情況：“約翰剛出銀行就被平克頓纏住，我們想回去救他，但已經太晚了。藍尼也差不多，逃跑時慌不擇路，正好撞到了平克頓臉上。”
然而令哈維爾疑惑的是，聽完這番話的亞瑟，似乎并未對同伴的死亡或被捕展現出應有的悲傷，反而有種坦然接受的感覺。
“亞瑟？伱.還好嗎？”
哈維爾不覺得亞瑟是如此冷血的人。
“啊，我沒事。”亞瑟頓了頓，搪塞道：“我們終究要向前看，不是嗎。”
他總不能說，何西阿和藍尼復活了，并擁有了新的身份，后者更是已經被送到了某個大學里學習法律，將來很可能成為一名律師或法官。
哈維爾感覺亞瑟說的有點道理，便不再糾結。
“一直忘了問，其他人呢，為什么這里怎么只有我們兩個？”
亞瑟剛解釋完其他人都在羅茲鎮，遠處便出現兩個熟悉的人影。
達奇和邁卡。
邁卡和平克頓見過面后，大概是因為心虛，又返回了漁村找達奇，狠狠表了波忠心。
被蒙在鼓里的達奇非常受用，于是兩人結伴上路。
至于之前分頭行動、保持低調的命令，早就被他們拋在腦后。
“亞瑟，我的孩子，我最忠誠的部下，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達奇語氣夸張地打著招呼，隨后又環視四周：“怎么回事，難道沒人打算來迎接一下我們嗎？”
亞瑟只好把剛才和哈維爾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達奇臉色陰沉下來：“她有什么資格擅自做決定？她以為她是誰？我還沒死呢，去把人給我帶回來！”
邁卡在旁邊陰陽怪氣：“阿德勒夫人始終對幫派缺乏一種.嗯.忠誠，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激，當初如果不是我們，她早就被凍死在了地窖里。”
忠誠，是達奇最在乎的東西，他可以接受手下是個沒能力的廢物，但無法接受背叛。
所以邁卡此話一出，達奇的表情由于憤怒而變得扭曲。
哈維爾其實很想提醒他，莎迪已經不能算幫派的人了，但考慮再三后還是選擇了沉默。
亞瑟則打算為莎迪說幾句話，當時情況緊急，去羅茲或許是最優解。
結果還沒等開口，達奇的情緒卻突然緩和下來。
緊接著，他變得異常亢奮：“這樣也好，有人愿意代替我保護大家，那我們就徹底沒有后顧之憂，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了！”
亞瑟此刻終于意識到，哈維爾評價現在的達奇有點古怪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喜怒無常的性格，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與此同時，達奇仍在自言自語，說不停。
亞瑟擔憂地詢問：“你還好嗎？”
“當然！”達奇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然后手舞足蹈地說：“我在下一盤大棋，我的好兄弟，一勞永逸的大棋！”
“我回來了，從那個地獄般的瓜瑪島活著回來了，但那些為無能司法服務的狡猾走狗平克頓，以及他們背后的金主，那個令人無比討厭的大富豪康沃爾，依舊不打算放過我。”
“他們想抓我們，亞瑟！”
“他們想抓我們！”
“而且他們就要抓到我們了。”
亞瑟三人互相看了看對方，一切盡在不言中。
現在哪怕是個弱智都能看出來，達奇的狀態相當糟糕，離徹底瘋掉可能只差半步。
“你累了，達奇，去好好休息會吧。”
亞瑟將自家老大從冰冷的石頭上攙扶起來，其余兩人見狀也過來幫忙。
達奇任由他們施為，嘴卻一直沒停過：“游戲還沒有結束！”
“我是說，我還沒我還沒有走，最后一步棋，只要.”
亞瑟打斷了他的語無倫次，說：“我更想保住大家的命，而不是總想著比別人棋高一著。”
達奇立馬反駁：“生命就像流沙，永遠也無法緊緊握住。”
亞瑟問：“那女人和孩子們怎么辦？莫莉、艾比蓋爾、凱倫，還有小杰克。”
他話音剛落，達奇居然開始哽咽：
“你說話的口氣和何西阿一模一樣，我.想念他。”
亞瑟沉默了，哈維爾也低下了頭。
唯獨邁卡還神色如常：“睡吧達奇，你這段時間實在太辛苦了。”
三人把達奇扶進莫弗里家族留下的帳篷。
剛躺到床上，狀態不佳的達奇立馬有了困意。
可他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睡過去，并死盯著三名成員的臉，詢問道：“你們還會不會繼續支持我？”
結果三人還沒來得及表態，床上已響起了鼾聲。
從登陸瓜瑪島到現在，達奇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哈維爾和邁卡同樣如此。
于是亞瑟說：“你們也找個地方休息，今天我來守夜。”
哈維爾沒和自家兄弟客氣，鉆進了另一個帳篷。
邁卡卻站在原地，意味深長地看著亞瑟：“你會繼續支持達奇的，對吧？”
如果達奇親自問，亞瑟也許不知該怎么回答，但面對邁卡就不一樣了：“你應該先問問自己，畢竟你可是幫派里最擅長逃命的那個。”
邁卡理直氣壯地回道：“但這回第一個逃跑的可不是我！”
經過和米爾頓的交談，他自以為抓住了亞瑟的把柄，大家都是內奸，誰又能比誰高尚。
況且現在是亞瑟在明，他在暗。
優勢在我！
然而亞瑟壓根沒往這方面想：“假如你覺得我沒和你們一起流落瓜瑪島就是逃跑的話，那我認。”
他這一句話，導致邁卡義憤填膺的指責全憋回了肚子里。
“這么玩是吧，行，你等著！”
說罷，邁卡憤恨地離開。
亞瑟感覺莫名其妙。
第二天清晨，睡得最早的達奇第一個醒來，他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簡直好極了，是時候來一步驚世駭俗的大棋。
可惜剛興奮沒多久，就有人來給他添堵。
一夜未睡的亞瑟帶著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睛，找到達奇。
“咳咳.約翰現在還在牢里，或許我們得想想辦法。”
幾天前，亞瑟曾找過韓森，聊關于好兄弟約翰的事。韓森表示范幫在圣丹尼斯鬧的太大了，連他也沒法直接放約翰出來，能把約翰轉移到羅茲鎮監獄，已經是和上面極力斡旋的結果。
不過韓森偷偷暗示過，他是沒法放走約翰，但范幫可以劫獄啊。
亞瑟恍然大悟，急著找達奇就是想說這個事。
只要達奇同意率領大家去羅茲鎮監獄走個過場，約翰就能回來了。
順便借此機會，彌補一下兩人的關系。
通過哈維爾的講述，亞瑟差不多明白，當時不是達奇故意丟下約翰不管，而是實在沒辦法。如果回去救人，大家一個都跑不掉。
只不過達奇的反應卻和亞瑟預想的有些小小的出入。
“劫獄救約翰？當然！我們一定會救他，但我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邁卡這時不知從哪鉆了出來：“你會想到辦法的，老大，你總有辦法。”
兩人一唱一和，就這么把救約翰話題糊弄了過去。
亞瑟懵了，這擺明了是不打算救。
旁觀全程的哈維爾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該怎么安慰。
另一邊，達奇和邁卡跑到角落里竊竊私語，幾分鐘后告訴其余兩人，他們要去附近的安尼斯堡偵察。
臨走前達奇下令，哈維爾負責守著空無一人的河貍巖洞，亞瑟則需要在下午兩點前，到安尼斯堡和他們匯合。
亞哈二人雖不明就里，但還是接受了命令。
時間很快來到中午，亞瑟告別了百無聊賴的哈維爾，前往匯合地點。
安尼斯堡并沒有城堡，它只是一個煤礦工人聚集而成的小鎮，空氣永遠飄蕩著一股煤灰味，土地也總是黑黢黢的。這里的居民很窮，工作環境更是惡劣，繁華程度甚至比不過一個大點的村子。
康沃爾不久前買下了這里，有些人覺得這會為安尼斯堡帶來些許改變，但大多數人對此不抱任何希望。
亞瑟來的時候正好是礦工們的工作時間，正事幾乎看不到幾個人，顯得有些荒涼。
按照約定，他靠近一間被煤渣染黑的房子。
剛要伸手敲門，邁卡猛地從里面竄出來，用力將他按在墻上，惡狠狠地質問道：
“有人跟著你嗎？你有沒有被跟蹤！”
被惹惱的亞瑟憤怒地將邁卡推開，罵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說完，他便因為情緒激動，引發了劇烈的咳嗽。
本來只是開玩笑的邁卡，沒成想會有意外收獲：“我當然沒病，壯得像頭牛！倒是你，兄弟，該不會得了什么病吧？你現在的臉色看起來可糟透了。”
亞瑟沒有正面回答：“我看你腦子肯定出了問題。”
正當兩人針鋒相對之際，達奇走了過來：“請你們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好嗎？是時候出發了，我們去碼頭。”
亞瑟不解地問：“我們究竟來這干什么？搶劫那幫窮礦工，還是搶他們手里的煤？”
“是康沃爾。”達奇信誓旦旦道：“我和邁卡已經查清楚了，今天我們的大富翁要和他的合作伙伴來視察新產業。”
亞瑟一聽康沃爾就知道達奇想干嘛：“愚蠢的人才會報仇，這話還是你告訴我的。”
邁卡立刻說：“什么報仇，是為了錢！康沃爾究竟多有錢難道你不清楚？整個美利堅到處都是他的產業，他就是美利堅的化身！”
達奇也勸道：“別緊張，亞瑟，這只是個簡單的拜訪。”
接著，兩人便自顧自朝碼頭走去，亞瑟只好跟上去。
達奇一路上嘴就沒停過，一直在批判康沃爾。
“他從瓦倫丁開始就跟我們過不去，何西阿也是因為他才丟了性命，他的蔗糖買賣把瓜瑪人害得不淺。現在這座城鎮也成了他的，他買下這里，就是為了毀掉居民的生活。”
“他的公司、他的石油、他的規矩。”
亞瑟沒有被達奇洗腦，苦口婆心地勸道：“這不是我們能管的，達奇，我們是通緝犯。”
邁卡突然來了一句：“我們是，你不是。”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咄咄逼人，邁卡馬上放緩語氣，又道：“我們會和康沃爾達成協議的，朋友。”
“你在說什么瘋話！”亞瑟簡直無法理解兩人的腦回路。
“這很難理解嗎？”達奇一字一句地解釋道：“我們想遠走高飛，康沃爾想我們停止搶劫他，這難道不就是和解的基礎？況且我們誰都知道，就是是他出錢讓平克頓抓捕我們的。”
說著說著，三人已經來到碼頭。
達奇也不管亞瑟明不明白他的想法，直接指揮道：“你躲到那邊的箱子后面，邁卡，跟我來。”
下午兩點整，康沃爾乘坐著那艘世界上速度最快的蒸汽輪船，如期而至。
當輪船成功停靠碼頭，第一個從船艙里出來的居然是探員米爾頓。
他后面則是一幫私人槍手。
等槍手們占據了各個要點，確認安全，看起來年輕不少的康沃爾才從船艙里出來。
邊走還邊說：“我在你們偵探社花了不少錢，然而什么結果都沒有。我用最貴的價格，買了最差勁的服務！”
米爾頓面對大金主，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我們已經用上了所有法律允許范圍內的手段，相信馬上就會有結果，康沃爾先生。”
“法律？”康沃爾不屑地怒吼道：“我想我們都清楚你可以怎樣擺弄法律。給我把范德林德找出來，帶到我面前，然后把那該死的法律留給需要它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有貴客在，我早讓人把你扔進河里去了。”
“現在，去你應該做的事！”
米爾頓無奈，帶著幾個部下離開。
他倒是可以不遵從康沃爾的命令，可他的老板需要康沃爾的錢。
平克頓走后，康沃爾沖秘書說：“這簡直就是場災難，他讓我在那位先生面前丟盡顏面！”
秘書不知該怎么回答，這不是他能摻和的事。
但有人幫他回答了。
確認平克頓已經走遠，達奇先是讓邁卡跟上去，自己則離開藏身處，正大光明的出現在陽光下：“說不定災難早就降臨了，康沃爾先生！”
康沃爾一臉錯愕，緊接著又變為憤怒。
“你的狂妄終究會成為你的禍根，范德林德！”
達奇擺出一副無所吊謂的態度：“我早就玩完了，就連我這位最好的朋友都覺得我瘋了。”
被指到的亞瑟長嘆口氣，也從藏身處走出來。
達奇繼續他的喋喋不休：“你殺人，我殺人，你搶劫，我搶劫。我們唯一的區別就是，我會選擇性的殺人和搶劫，而你只會摧毀阻擋你的一切。”
康沃爾下意識回頭，往船艙里望了一眼：“你的這些詭辯還是說給和你一樣的下等人聽吧。今天我不想找你麻煩，馬上滾出我的地盤！”
達奇氣焰囂張地說道：“讓我走可以，你給我身后的那艘船，外加一萬美元，我就饒你一命。”
康沃爾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吩咐身邊槍手：“帶遠點殺，別濺到碼頭上血。”
眼看談判破裂，或者說根本就沒想好好談判的達奇，直接掏出槍，瞄準大富豪的腦袋，連著開了好幾槍。
康沃爾肥嘟嘟的腦袋頃刻間像西瓜一樣爆開，紅的白的四處飛濺。
別說私人槍手們沒反應過來，連亞瑟都沒想到達奇會這么干脆利落的動手。
“你是真的瘋了！”
已經及時躲進掩體的達奇哈哈大笑：“開戰，亞瑟！開戰！！”
正當亞瑟以為這次兇多吉少的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腦袋都沒了的康沃爾并沒有倒下，而是踉踉蹌蹌地向船艙里摸索。
同時，他脖子上的爛肉開始瘋狂蠕動，短短幾秒鐘就催生出一顆帶著粘液的淺粉色肉球。
“李昂先生，救.救救我。”
隨著肉球的震動，一個含糊且難聽的聲音出現，同時如悶雷般在達奇和亞瑟心中炸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