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氣沖天，景象駭人，在元神接觸的瞬間，陳有鳥差點遭受到侵蝕，好在及時收縮，躲回泥丸宮內。又得文氣加持，這才沒有陷入神魂混亂之中。
煞氣，諸多負面氣息的總稱，包括怒氣、殺氣、怨氣、恨氣、死氣等等。
被這般氣息沖撞，等閑人稍有不慎，便會迷失本性，變得哀傷凄苦，而或暴戾兇狂，總之不會好過了。
對于煞氣，陳有鳥并不陌生，曾接觸過許多回，可從沒有想過煞氣能凝聚得如此洶涌，如此可怖。
這哪里是什么藩國王都？分明是絕世妖魔的巢穴！
陳有鳥臉色凝重，抬頭觀望四周，微風習習，樹影婆娑，一副云淡風輕的景致，很難與望氣所得的景象聯系起來。
很快，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相比神禁城，中山城的情況不遑多讓，同樣對元神道法造成極大的壓制。所不同的是，其壓制的主要是正統道法，若是旁門左道，嗜殺成性那些，反而大有幫助了。
據說不少魔頭妖道都投奔在藩國之下，這等地方，對于邪修而言，簡直是無上圣地，吸引力太大了。
郭遠明問：“大人，你臉色似乎不大好？”
陳有鳥回答：“可能是長途跋涉，感覺到累了。”
郭遠明“哦”了聲，喜滋滋道：“來之前，聽說種種，還有不少傳言說藩國妖人以人為食，處處白骨累累，嚇人得很。可現在進城來，雖然看著市井蕭條了點，但一切秩序井然，藩國官員也是和藹有禮，挺好的嘛。由此可見，道聽途說，不可當真。”
陳有鳥：“……”
道聽途說的確不宜當真，然而即使親眼所見，限于某些前提條件，見到的也可能是虛假表面。
不過這些和郭遠明難以分說，大家的眼界不在一個維度上，便含糊道：“身在藩國，終歸得小心些。”
“屬下明白。”
郭遠明下去布置各種生活事務了。
依照行程，整個使者團會在中山國停留十天左右，然后再啟程去往下一站“伏猛國”。
十天時間不算長，主要都是吃喝應酬，真正的談判功夫，估計就那么兩三天。
作為副使，屆時陳有鳥自然會上桌，而身為副使幕僚，郭遠明也會跟在身邊。
郭遠明很享受這種待遇，雖然是個跟班，但跟班與跟班之間，由于跟的人不同，際遇相差很大。
這趟出使，說實話，郭舉子內心忐忑，畢竟藩國兇名在外，聽了的人都會感覺害怕。然而一路安然地進入到中山國后，順風順水，一點事沒有，對于藩國印象完全改觀。
倒不能說是什么好地方，至少是個安全的地方。
這就足夠了。
安全得到保障，出使的履歷將會變成一次美好的鍍金之旅，日后與人說出來，大有面子。
而且見識到不同的風物人情，心胸筆力皆有增長，寫出的文章不再空洞無物，下次參加會試，信心更足了。
說不定還能與美麗嬌艷的藩國女子進行一番深層次的“技藝交流”，探討新學問呢。
陳有鳥可不知道這廝在胡思亂想什么，他忙著自己的功課，進入房間后，開始入定。
元神被壓制，其實影響并沒有想象中大，畢竟他的道行修為大都建立在劍道與符咒之上。
飛劍早成型，養在丹田間，輕易不會動用；而符箓之類，這段時間畫了一大疊，各種類型都有，無論攻防，皆可信手拈來。不過嶗山的一些頂尖的符咒，他卻畫不來，諸如五雷符那些。不是道行不夠，而是沒有相匹配的材料。
符咒的價值，可不僅僅體現在畫工和制造工藝上，材料本身也占據很大的分量。
和靈酒靈肉那些東西一樣，高階的制造材料也是難得一見。
這等天地環境，能不是道法末世嗎？
元神大道，遠不如旁門左道修煉得快，見效得猛。畢竟大道要真功、要海量的修煉資源支持，即使如此，還得上百年的苦修，才可能修煉出道行來。
現在倒好，直接長生無望，斷了前途。既然如此，誰還去追求？
要么躺平享受，要么就去學那邪修，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去了。
那才快活……
陳有鳥猛地睜開眼睛，雙眸閃露出精光來，他渾身竟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把內衣都給濡濕了。
剛才是怎么回事？
本來是入定的，但諸多煩雜的意念卻如同翻涌的波浪，一撥接著一撥滾動起伏，不得平息。
這樣的情況極為罕見。
陳有鳥身懷《文心雕龍》，最能安心定神，心猿意馬無從作亂，只要坐下來，稍一運轉，即可入定，潛心修煉了的。但眼下他看似入定，實則妄想叢生，差點迷了心智。
如果陷入進去，沒有及時醒覺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是那煞氣影響了我。”
很快，他弄清楚了其中緣由。
氣息流動，裹挾著各種意念，簡直無孔不入。一般情況下，當氣微意弱，入不得身，便被驅散撲滅了。然而這中山城的煞氣實在太過于洶涌恐怖，難以抵御得住。而且其影響是悄無聲息的，如同溫水煮青蛙，不夠警醒的話，被滲透了身心還懵然不知。
如此一來，日常功課都無法進行了。
陳有鳥吐一口氣，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都說環境影響人，真正經歷過了，才會明白其中的涵義。對修行者如此，對普通的人同理。比如說郭遠明等，要是住在藩國內，時間長了，他們便會變成另一個樣子。
當前可能還不會那么明顯，可過得幾天，大概便覺得心煩意燥，坐立不安的了。不離開的話，估計要變成瘋子之類。看藩國的百姓們，一個個面目麻木，了無生氣的模樣，便足見一斑，他們還是生活在外面的。
從這樣的邏輯來講，難怪說藩國是禁區，生人勿進了。
這真不是正常人能呆的地方。
換句話說，藩王世家，肯定不會是正常人了。
他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難不成，真是妖魔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