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早就想找機會與陳有鳥結交,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何來請教關于法劍的事,但他覺得,這個“請教”,必須打上引號。
用“垂詢”來形容,這還差不多。
在修為道行上,蕭成突破無望,可耳濡目染,做過不少關于劍道的功課,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陳兄,關于法劍祭煉鍛養的經驗方法,沒甚可隱瞞的。此法門,各門各派,各有不同,民間流傳的更多,又有優劣之分。我所在的是道場外門,學到的法門粗淺,如果說得不好,敬請原諒。”
一聽有戲,陳有鳥笑道:“蕭兄過謙了,圣賢曰:三人行,必有我師。但說無妨。”
蕭成:“……”
他可沒聽過這般言語,隱約感覺,這應該是儒家經義。
這位觀主,還是個讀書人?
當下蕭成不好多問,開始侃侃而談,述說自己對法劍的見識。
這些見識,也都是從典籍上看來的,未曾實踐過。
自我感覺虛得很,哪里真會把自己當“老師”了?
然而對于陳有鳥,感覺大不同,他是真得缺乏相關的知識點,基礎欠缺。
一路來,他已經在很努力地學習填補,但在這方世界,修行資源基本是壟斷式的,門外漢根本尋不到門進去,連趴門縫偷看的機會都沒得。
陳有鳥選擇去當出云觀觀主,除了想獲得一處有靈氣修煉的地方外,還想飽覽道觀里的典籍藏書,長長見識。無奈的是,道觀藏書,多為道經理論,泛泛之談,實用性的乏善可陳。
想來也是,一間地方道觀,怎么可能有絕世秘籍?
至今為止,讓陳有鳥受益最大的還是向赤陽生請教,不過時間短暫,問得主要是符箓上的問題。
劍道奧義,則是另一個體系了,赤陽生本身也不擅長。
蕭成實力一般,基礎見識卻十分扎實,這也正是陳有鳥需要的東西。
這一說,便是近一個時辰。
蕭成肚子里的藏貨基本掏空了,于是停住,找個由頭,跑了出去,回到房間。
妻子蘇婉正在里頭,顯得坐立不安。
關于陳有鳥的事,蕭成回家的時候跟她說了,印象為一個來歷不明的神秘高人。
今日,這位高人突如其來,一下子帶來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在江湖上,陌生人往往代表著危險。
仙遺鎮上的秩序與安定,也只是相對而言,并非說萬無一失。
見丈夫回來,蘇婉松了口氣,問道:“他登門拜訪,究竟為了什么事?”
蕭成長話短說,簡要地說了。
蘇婉聽完,一時間也不禁呆住,覺得這樣的事有違常理,很不正常。
事有反常必有妖!
蕭成沉吟道:“玉符敕令是真的,做不得假,而且他還去過鎮上的道觀。另外,他與羅云道長結識,葫蘆寶物這些,都真真切切。人家根本沒有必要弄這些來糊弄我,圖什么?咱們有什么值得他圖謀的?”
蘇婉點點頭:“師哥,依你所看,他為人如何?”
蕭成想了想,回答:“是個沉穩的,且講信義,值得結交。”
蘇婉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那你何不把家里的殘卷拿出來,送給他看?”
蕭成一怔:“你認真的?”
蘇婉慢慢道:“那東西咱們看不懂,用不上,藏在家里,也就當個擺設。給了他,或許能結下善緣。這,是個機會。”
蕭成聽完,目光亮起來:“不錯,陳兄對我,有救命之恩。即使為了報恩,也該如此。那我就拿去了,婉兒,你去煮飯備餐,煮上靈魚干和獸肉,我要與陳兄好好喝一杯。”
叮囑完妻子,他在房間暗格處取出一物,拿著來到廳上。
陳有鳥坐在那兒,一邊喝茶,一邊消化著蕭成講述的經驗見識,覺得學到了不少東西。
這一趟登門拜訪,值了。
蕭成把手中方匣放在桌上:“陳兄且看此物。”
“這是?”
陳有鳥略一遲疑,打開來看,見匣內裝著一副卷軸,似乎上了年頭的,顯得古拙。
蕭成解釋道:“八年前,我來云夢不久,在一次探險中獲得此物,是一門劍訣,關于法劍神通的,名為《此心劍》,只可惜,只得一幅殘卷。”
陳有鳥看著他:“此物不俗,定然是寶物,我如何看得?”
蕭成苦笑道:“法劍神通,我根本看不懂,也學不會,拿著它又有甚用?恰巧陳兄來訪,便做個順水人情。再說了,只得殘卷,能否有用,都不好說,你先看看。”
陳有鳥目光閃動,于是伸手展開,慢慢看起來。
蕭成不敢打擾,干脆輕輕起身,退了出去,幫妻子忙活午飯。
廚房就在院子的一角,不大,但灶臺鍋盆等一應俱全。
為了招待陳有鳥,兩人把家里最好的食材都取出來了,兩尾曬干的靈魚,還有一塊半斤多重的靈獸肉。
對于他們來說,這可都是很好的東西,平時自己舍不得吃,更多的是拿出去賣。逢年過節,才會吃上一兩回。
蘇婉低聲問:“師哥,你說他能否參詳殘卷?”
蕭成回答:“應該可以吧,能馭使法劍,也就是說已經化神。你也明白,一旦化神,就是另一個天地。”
蘇婉也是出身青城劍派的,自然清楚化神的概念。第一境“煉精化氣”,人還是人;可當晉身第二境“煉氣化神”,那就代表著“非人”了。
食氣者,神明而壽也。
她不無羨慕地道:“可他看起來那么年輕,似乎才二十出頭……”
蕭成一聳肩:“當上了境界,年齡就會變得模糊。我聽說那活了幾百歲的道君,看起來也就是個翩翩少年郎呢。”
蘇婉忍不住一吐舌頭,顯露出幾分調皮性格來。隨即想到了什么,神情黯然下來:“師哥,是我連累你了。若非你一直分心分神地來照顧我,你可能也有化神的機會。”
蕭成道:“婉兒,你又說這些話。你的手是因為我而殘,我若是棄之不顧,豈不成了狼心狗肺之輩?再說了,我有自知之明,哪里邁得過去那道門檻?倒是咱們的兒子,集合你我的優點,日后定有一番成就。”
說著,伸手去撫摸蘇婉的肚子。
蘇婉已懷有身孕,不過才兩個多月,尚不明顯。
她不禁嗔道:“都還沒生出來,怎知就是兒子了?”
蕭成呵呵笑道:“這就是感覺……”
正說著,兩人猛地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氣息,身子下意識僵住,在這瞬間,他們像是看到了無數的利劍。
這無數利劍把整座宅院都籠罩住了。
蕭成臉色大變:“陳兄,是陳兄的劍意。”
下一刻,鋒銳逼人的冷冽氣息被收斂,化作無形。
蕭成一把丟下手上的靈魚干,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