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鳥未曾見過畫眉這般緊張而畏懼,她一定是受到了某些巨大的刺激,超出了承受能力。
“畫眉,不用怕,我在這兒。”
溫聲安慰道,隨即拿出文房四寶,奮筆疾書,一連寫了三個大大的“靜”字,或楷書,或草書,或行書,各有不同。共同的是每一字的筆墨中都蘊含著濃郁的文氣,氣隨形走,渾然一體。
文氣功用,最能安撫神魂,讓人平心靜氣。
經過這一段時日的積累,《文心雕龍》中存儲的氣息已經頗為豐盈,當下畫眉受驚,正好派上用場。
而陳有鳥對于文氣的運用,也是得心應手了,要多則多,要少則少。
畫眉感受到了舒服的氣息,拿過字來端詳,吸收上面的文氣。
失去氣息加持后,紙上的字體筆墨頓時枯干龜裂,化作粉末掉落。
“好點了嗎?”
“嗯。”
畫眉微微點了點頭。
陳有鳥問:“你遇到了什么事?”
畫眉有些糾結的樣子,想了想,搖搖頭:“我說不上來。”
陳有鳥一怔,啥叫“說不上來”?
畫眉的思維方式,以及說話習慣,本就不同常人。最初之際惜字如金,基本的交流都難以做到;隨著熟悉后,這才說話多了些。但也只是對于陳有鳥而言,換了旁人,依然清冷,寡言少語。
陳有鳥知道她受了刺激,急不得:“那就不說了。”
轟轟!
兇猛的浪濤席卷,使得船只猛烈搖晃,發出“咿咿呀呀”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陳有鳥臉色一變,看向畫眉,忍不住問道:“浪太大了,你有沒有辦法?”
畫眉回答:“要等一會。”
她身子不適,需要調養,陳有鳥也不催促:“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邁步離開船艙,來到廳中,見蕭成三個都坐在這兒,一個個臉色發白。
“陳兄,這次我們恐怕在劫難逃了。”
蕭成慘然道。
陳有鳥知曉畫眉的本事,卻是不慌:“情況怎么樣了?”
吳志嘟囔道:“你自己不會往外看?”
陳有鳥來到側邊,舉目張望,但見驚濤駭浪,一片蒼茫。時不時有浪頭拍打在船身上,發出“嘭嘭嘭”的聲響:
“不好,那一艘船要被打翻了!”
他們一行,共有三艘船來,其中一艘裝載各種生活補給,另一艘則是備用船。
眾人乘坐的第一艘船體型最大,也最為穩固結實。
自從島嶼沉沒,三艘船都趕緊開拔離開,往仙遺鎮這邊趕。
只是天色昏暗,大風大浪的,眾人根本不敢指望能一路平安地回到岸邊,只祈求途中能盡快尋到某處島嶼,從而停靠過去,躲過這一場災禍。
浪潮洶涌,三艘船很難掌舵方向,開著開著,那艘備用船就不知跑哪去了;剩下補給船跟著。
但現在,這艘補給船在風浪中搖搖欲墜,呈現出一個危險的弧度,仿佛下一刻便會傾覆。
蕭成等人也跑來看。
潘道人叫道:“翻了,翻了!”
一個巨浪拍來,那船終于支撐不住,直接被打翻過去。
“救人!”
陳有鳥下意識喊了聲。
蕭成苦笑道:“這等情況,怎么救?”
陳有鳥無言以對,兩船的距離約有十多丈遠,哪怕武功蓋世,也無法在狂風巨浪中把人給救上來。
事實上,補給船被打翻后,不過一會兒功夫便被浪濤席卷,沉沒了去,根本見不到有人能冒頭出來。
在如此浩蕩兇猛的自然威能之下,人若螻蟻一般微不足道。
吳志戚然道:“與其想著去救人,還不如多想想咱們如何自救吧。”
這一艘主船雖然更大更穩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也頂不住多久了。
更要命的是,哪怕經驗豐富的船家,可在惡劣的環境之下,也失去了方向感。
蕭成叫道:“大家快幫忙四處看看有沒有島嶼。”
大澤中有著為數眾多的島嶼,此時此刻,只要碰到一處,便能救命。
但天已經黑了,島嶼山峰又不是燈塔,在沒有光線照明的情況下,是很難發現陸地的。
陳有鳥練就陰神,視線通達,倒能看得很遠,然而四周都是如山的浪濤,哪里看得到有島嶼山峰?
“咔嚓!”
一聲巨響,然后船只猛烈晃蕩了一下。
蕭成臉色大變:“不好,主桅桿!是桅桿斷了!”
幾人面面相覷,卻又無計可施。
這一下,沒了風帆,船只幾乎等于失控,只能隨波飄蕩,不知會駛向何處了。
潘道人嘆道:“大家聽天由命吧。”
盤膝坐下,繼續念誦經文。
吳志跳起來,一臉不甘心,他忽然沖著陳有鳥叫道:“陳兄,你妹妹在洞藏中是否拿到了什么寶物?有用的話,快拿出來用呀。”
眾所周知,大澤中的大妖存在,多多少少都與水有著密切的關系,所擁有的天賦神通,以及法寶器物等,往往具備水性功能,比如傳說中的“避水珠”等。
聞言,蕭成與潘道人都一臉期盼地看過來。
陳有鳥斷然道:“我妹妹并沒有取到寶物,有的話,早拿出來了。畢竟大家同坐一艘船,休戚與共。船沉了的話,你我都會死的。”
蕭成深以為然,這是很顯然的道理。到了如此危急之際,陳有鳥不可能還藏著掖著。
吳志頹然,嘴里喃喃道:“難道就只能等死……我不想死……”
巨大的壓力之下,他已經有所失態了。
沒有人吭聲,也不知該說什么了,只能等待命運的降臨。
這一等,就是一刻多鐘。
蕭成忽道:“你們可否感覺到,船只沒有那么顛簸了?”
“咦,可不是?”
“難道風浪小了?”
吳志驚喜地叫道,撲到船窗邊來看。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風呼呼吹過,隱約可見浪濤翻卷的形狀,依然如山如峰,還是那么洶涌澎湃。
問題是,船只航行的確平穩了許多。
怎么回事?
“我去問問船家。”
蕭成說道,閃身下去。過了一陣,他跑了上來,一臉茫然:“船家說,他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船頭前方,仿佛開辟了路途,可以安然通過。”
陳有鳥聽著,心中了然:這是畫眉發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