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之下,云夢大澤在沸騰,在咆哮,無窮的黑暗中好像隱藏著可怖的怪物,它們正在呼嘯狂歡。
端坐在巖洞內,陳有鳥感受著天地威能,他的道心正在搖曳不定。
一種源自魂魄的戰栗感揮之不去,戰戰兢兢。
他趕緊運起功法,觀想泥丸宮的《文心雕龍》,一簇簇的文氣豎立起來,形成抵御,這才稍稍心安。
第二次遭受到如此兇猛的天地威能,依然心悸不已。
上一次,就是進入云夢地域的前夕,在江流之上。
當受到行雷閃電的震懾,元神龜縮在泥丸宮內不敢動彈,老老實實的;
而今晚,元神躲起來都沒用,一陣陣的沖擊如浪濤翻卷。如果什么都不做,抵御不住的話,恐怕會直接被震得魂飛魄散,死于非命。
難怪那些有道之士不敢貿然亂闖,除了兇獸妖物,惡劣的環境氣候更為兇險。
修行之路,與人斗,與天地斗。
畫眉忽而伸手過來,握住了陳有鳥的左手。少女的手冰涼無汗,一抹清芬的香氣,滲人肺腑……
陳有鳥心神頓時安定住了,真功運轉,開始入定,汲取天地靈氣,進行修煉。
他已經化神成功,陰神出竅,不過這陰神頗為脆弱,諸多限制,不是說想出就出的。
好比現在,如果把陰神放出來,等于是找死。
對于《嶗山通真道經》而言,成功化神,已達到了上限,再想突破,需要學習下一境界的真功秘籍。
在此之前,洗練陰神,使之不斷凝固壯實,往往得用上數十年的功夫。
期間,靈氣不能斷。
大道真功難得,靈氣難得,元神修煉漫漫無期。于是乎很多人的修煉方向隨之發生改變,重點放在打造肉身,以氣化力,以力馭技等方面上來。
生命總會找到出路。
原來的長生大道體系遭遇困境,受到不可抗力的影響,只能修正改變了。
常言道:技近乎道!
當“道”遙不可及,唯有退而求次,在“技”這里做起文章。
技,代表著很多重的含義:氣血、勁道、速度、招式……
綜合起來,超越凡俗范疇,名為“非人”;
相對于以前的“仙人境界”,“非人”有所不如,遜色一籌。但對于絕大部分的凡俗百姓來說,非人存在,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自從斬殺人魔云崖,陳有鳥就已經走在“非人”的道路上來了,掌握劍法,以技藝御敵,比畫符要簡單粗暴得多,也更為有效。
日常法力儲備,道術施展,屬于壓箱子的本事;更多的場景之下,非人武功,作用性要廣泛得多。
有見及此,陳有鳥很早的時候便開始習武了。
只不過他沒有獲取到高深的武功秘籍,主要以《嶗山通真道經》為基礎,結合其他套路,一點點糅合起來。
前時在蛇山與漢子交手,也是為了揣摩偷學。
這條路能夠趟出來的話,便是自創。
陳有鳥有這個底氣與信心,又有文氣加持,悟性、心境等具備了相關條件。
欠缺的,只是更多的實戰火候罷了。
當汲取到了足夠的靈氣,丹田充盈,陳有鳥雙目一睜,拔劍出鞘,掠出山洞,在風雨之間舞劍。
嗤嗤嗤!
劍尖繚繞,越舞越快,形成一片片的劍光。
這劍光恍若屏幕,生生把風雨給格擋住了,滲透不進來。
天上電閃雷鳴,烏云壓頂,狂風驟雨,林木呼嘯。
在這般環境之下練劍,若被旁人見著,恐怕會驚叫一聲“瘋子!”
剛才陳有鳥的道心在恐怖的天地威能震懾之下,驚懼畏縮,不敢動彈。
驚怖,是一種嚴重的負面情緒,如果不能及時化解,會留下陰影,并滋生出心魔的種子,埋下禍患。
躲在巖洞時,陳有鳥靠文氣加持,還有畫眉的幫助,從而定心靜神。
這是一種化解方式,屬于被動式的。
而今他仗劍出洞,迎著雷電風雨,主動練劍,顯得銳氣十足,正符合劍道一往無前的精神。
君子當佩劍,蕩然天地間!
剎那間,陳有鳥心頭有明悟,手中的劍猛地慢了下來。
從快到慢,劍光停頓,消失不見。然而無形之間,仿佛有力場生成,把他給籠罩在里頭,無論風有多大,雨有多猛,始終侵蝕不進。
劍器越來越慢,最后停止不動。
陳有鳥雙手握劍,舉在胸前,劍尖直指朝天。
這一柄劍鋼鐵所鑄,著實稱不上神兵利器,經過商船上的殺戮,劍刃已經磨損,甚至砍出了一些小小的豁口……
一道閃電劃過長空,有光芒閃耀,映照出陳有鳥俊秀而堅毅的臉龐,他忽然一笑:“原來如此。”
咔嚓咔嚓!
劍刃斷成十數節,掉落在地上。
陳有鳥把剩在手里的劍柄隨手一扔,轉身返回巖洞。他剛入內,外面的力場化為烏有,風雨無間,頃刻間把落在地面的斷碎劍刃劍柄等沖走了。
巖洞內篝火跳動,光明且溫暖。
畫眉伸手拍了拍陳有鳥的肩膀,那兒落了些雨水,有點濡濕了。
這是陳有鳥剛沖出巖洞時被打濕的。
“可惜無酒。”
練劍有明悟,突破到了“手中無劍”的境界,當浮一大白。
畫眉指了指包袱里的葫蘆:“哥哥,你可以用它來裝酒。”
這葫蘆不是凡品,青城山上的特產不老藤結出來的,青城道場俊秀弟子羅云原本用來裝納惠元丹,后來一整葫蘆送給了陳有鳥。
其中的丹藥給畫眉補身子,吃光了,剩下個葫蘆空著。
葫蘆不大,不過確實可以用來裝酒。
但陳有鳥并不嗜酒,一般的酒水也沒甚滋味,藥酒又太貴,是以葫蘆沒能派上用場。
而今想著,就算普通的酒,平時儲備到葫蘆里,間或喝上一口,也是一種享受。
嗯,等回到仙遺鎮,即可備上。
一夜過去,第二天,風雨停歇,出來一看,見到島上諸多林木都被摧折斷了,一片狼藉。
接下來,陳有鳥與畫眉就住在島上,生活自在,練劍,運功,吃靈魚。
第五天,清靜怡然的日子被打破了,有三艘船只來到,十多人登陸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