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大不易……”
酒樓上,蒼松道人手扶酒杯,淡然說道:“一來天下太平,光景好,禍事少。二來嘛,真得有事,卻也難以輪到我們。道場弟子,年年下山歷練,需要事件,所以任務,大都讓他們給拿了去。”
陳有鳥一聽就明白了,如此說來,他接受的第一樁所謂“監查胡子寧”的任務,其中必有蹊蹺。這種堪稱美差的事落在他一個“新人”頭上,十有八九,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蒼松道人接著說:“其實有事,交給道場弟子來做,也是好的。那些事件,詭譎莫測,都是兇禍,等閑人家,一旦惹上,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場。便是吾等修者,實力不夠,也不敢去招惹。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上報,請道場派人來。”
陳有鳥疑問:“地方的道庭都督府,不是有督主等高人坐鎮嗎?”
“咱們督主乃天下三十六真人之一,一身修為自然厲害,但不可能遇事就讓他老人家出手。我剛才說了,兇禍事件,可磨礪年輕俊秀,故而交給他們來辦,最為合適。這個,也是道庭發展的重要原則和規矩之一。”
蒼松道人瞥了陳有鳥一眼:“貧道是老了的人,這輩子就這樣了。至于陳道友你,雖然年輕,但出身局限于此,也是無可奈何,你應該理解的。”
言外之意,潛力耗盡,對于道庭來說,沒了培養的價值。
陳有鳥呵呵一笑,不作言語。
難怪大批的底層道士,諸如新山道人之流,只能在凡俗廝混,他們主要是替百姓人家做法事,賣些粗劣的器物,賺取普通的金銀錢財,倒能過上富華享受的生活。
不過陳有鳥要賺的,乃是符錢。
兩者性質完全不同。
賺符錢,就得通過道庭,領取相關的事務,從而獲得獎勵。
蒼松道人說了,相關事務會優先派發給四大道場的俊秀弟子,輪不到下面的底層道士。
四大道場地位超然,乃道庭的主要組成單位,毫無疑問擁有特權。
再說了,那些兇禍事件絕非一般道士能對付得了的,交給你辦也辦不好,一不小心,反會斷送了性命。
想了想,陳有鳥問:“如果我畫符來賣呢?”
蒼松微微一笑:“你出身嶗山,擅于畫符,不過以道士的修為,最多,也就畫些《鎮宅平安符》。低階符箓,百姓人家喜歡,但對于修士道者,需求不同,賣符錢的話,賣不上價,徒然白白浪費法力而已。當今世道,靈氣凋零,積攢法力不易。”
頓一頓,又道:“上次我就跟你說了,符錢來之不易,要節省著用。《三分歸元酒》是藥酒,確實有滋補之用,但對你而言,效果并不顯著。用一百錢來買酒,很不劃算。應該把符錢都攢下來,等積累夠了,買一份《煉氣化神》的真功。你還年輕,若是有機緣際遇,說不定能突破瓶頸,化氣成功,練成丹種。到那階段,才是真正的新天地。從此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言語間,掩飾不住的羨慕之意。
陳有鳥不好明說,旁敲側擊,打聽起高階符箓的材料行情。一聽之下,發現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不同品階的符箓,對于承載物的品質要求不同。符紙、朱砂、符筆等,都不是一回事。當品質高了,價格自然水漲船高,而且還變得稀有,可不是隨便能買得到的。主要的秘方和出產地,集中在四大道場,特別是嶗山道場那里,說壟斷不為過。
在秩序森然的世界上,資源的分布總是如此,形成金字塔的狀態,階層分明。
蒼松是老道人了,在地方都督府廝混了幾十年,這才門清。今日來喝陳有鳥的酒,有心賣個好,很多情況,不吝分說。
“陳道友,以你現在的狀況,打聽那些,其實并無實用,想法太多,徒增煩惱罷了。”
陳有鳥含糊回答:“就當增漲些見識,開開眼界。”
蒼松道人搖搖頭:“想當年,我也是如此,但后來……哎,是我暮色沉沉,說得喪氣了。陳道友正當年少,該銳氣爭取。”
說畢,覺得意興蕭索,站起來:“時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陳有鳥起身相送:“好,多謝前輩指點。日后若有事務下來,還請你關照一二。”
“好說好說。”
蒼松道人打哈哈道,下樓而去。
陳有鳥不急著走,坐回位置,沉吟起來。他今天請對方喝酒,是想打聽賺取符錢的門路,但聽完之后,發覺依靠道庭都督府的路子不好走,唯有另想他法。
以前聽新山道人說過,底層的道士們往往會選擇依附地方上的小道觀,形成圈子,進行資源交換,還舉辦相關的市集買賣等。參加進去,互通有無。
這倒是個路子。
如今新山道人是死了,但陳有鳥不愁搭不上線。云山道觀乃海岱郡有名的地方,一去即可。他亦非是要加入道觀,當初沒答應,現在更不愿束縛自己,主要是去尋個機會,看有沒有辦法打開局面,掘得第一桶金。
那么,就走一趟吧。
云山觀所在之地,靈氣應當不錯,去了那兒,也許還能運功吸納一番。
想到這,陳有鳥頓時來了精神。又想是否該把畫眉帶上,但牽涉到“道女選秀”的事,要是把畫眉帶去,被道觀的道人們見到,豈不是徒生變故,招惹事端?
所以,畫眉還是留在家里為好。
下了樓,坐上馬車,吩咐旺財趕車,卻去找宋天富。
聽到要去云山觀,宋天富答應得爽快:“陳老弟,你是準備到云山觀掛單的嗎?以道士的身份進駐,其實挺不錯的。聽說那兒的老主持年事已高,差不多要退隱了。陳老弟你去,以你的實力,可能當上主持呢,那就威風了。”
陳有鳥曬然一笑:“哪有這么便宜的事?位置繼承,講究衣缽傳承,絕不會輕易就給外人得了去。我此行,只是慕名去看看。”
宋天富哦了聲,不再多話,命人備好馬車。今時不同往日,他知道陳有鳥晉身道士之后,慣于日常入定做功課,不喜別人在旁邊叨擾,所以不去擠車,一人一輛,一前一后,往云山觀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