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轔轔地駛出城門。
車廂內,畫眉和陳有鳥很自然地坐在一塊。這個少女看上去并沒有多少出去玩的雀躍之情,神態恬靜。
海岱郡顧名思義,近海,城郭周邊多水,四個城門之外,都建設有碼頭。
當初陳有鳥與王伯從嶗山道場歸來,便走的水路,由風煙津上岸。
畫眉喜靜不喜鬧,各大碼頭都是商旅繁忙、人來人往的,因此這趟出行不去渡口,而是到別的地方去,只要近水即可。
旺財識路,驅車只管往城外走,走出一大段官路,隨后右拐,往鄉野方向去。約莫走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
“少爺,前面不遠便是戴河了。”
戴河,是繞著海岱郡的一條主河道,據說最寬處達十多丈,稱得上是條大河。該河水奔流浩蕩,最后注入汪洋大海。
從嶗山歸來,途中十數日所見所聞,陳有鳥已經認識到這方世界的浩瀚壯觀,大山大水,不同尋常。畢竟,這可是能修煉尋仙的瑰麗天地。
這還是在王朝統治的區域之內,方外之地,那些大妖盤踞的地方,更不知蒼莽到何等地步。
當然,那些地方絕非一般人所能涉足的,撇開兇險不說,光是去到那的距離,就能讓人望而興嘆。
陳有鳥與畫眉下了馬車,畫眉站住,閉上眼睛,忽而長長一吸氣,一臉的享受樣子。
“難道這兒的空氣特別清新?”
陳有鳥狐疑地想,嗅了嗅,卻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在海岱郡中,由于沒有機械化工業化的排放,城里的空氣也是相當好的。
畫眉舉步便行。
陳有鳥看前頭只得小徑,馬車難行,就吩咐旺財留在此地等候,并看守馬車。
旺財應命,坐在車轅上,拿出一包醬肉干,優哉游哉地吃起來。他不知道陳有鳥帶畫眉來此做什么,大概是游山玩水吧,讀書人都喜歡這一口。
只是,自家少爺是讀書人呢,還是修道人?
應該說是兩者兼備,文武雙全,本事大著呢,哪怕到了荒郊野嶺,也不怕有意外。
這地方不近村落,人煙罕至,越往里走,越顯荒蕪,慢慢的連路都沒了。
陳有鳥走在前頭開路,他力氣大,腳步踏過之處,雜草灌木斷折。
不用多久,兩人就來到一片河灘上,這兒有沙土,更多石頭,大塊大塊的,顏色斑駁,形態各異。
往前一看,一脈河水滾滾而流,水質不顯渾濁,而在水邊,一簇簇的蘆葦很茂盛地生長著。
“這水里,肯定很多魚……”
陳有鳥莫名地想道。
嘩啦啦!
汩汩汩!
突然間就起了風,原本安然的水流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有波浪生成,一陣一陣的,發出激蕩的聲響。
“奇怪!”
陳有鳥趕緊抬頭去觀望天色。
這等季節,氣候變化無常,風雨不定,說翻臉就翻臉。不過好在天色仍然晴朗,日頭高照,只是這河灘一帶吹了風。
河邊風大,并不稀奇。
畫眉露出了欣悅之意,步子邁開,很快來到水邊。
陳有鳥見河水浪大,連忙提醒:“畫眉,不要走太近,小心被水撲到身上。”
畫眉回眸,微微一笑:“不會的。”
陳有鳥不放心,風浪這玩意,可大可小,有時候看著人畜無害,猛地間一個浪頭,就能把人卷走,這樣的意外事故數不勝數。于是他緊跟上去,與畫眉保持住距離,一有意外,能立刻伸手去拉住。
畫眉站在水邊,閉住眼睛,雙手攤開,似要擁抱水流。
陳有鳥偷眼看見,面露古怪之色,心想這少女是不是很喜歡水,否則的話,不會做出這般姿態,相當自然,沒有絲毫造作。
喜歡水,卻也是個正常的喜好,又或者,畫眉是想到江河中洗澡?
忽然,畫眉開口說道:“哥哥,我想一個人靜靜呆一會。”
陳有鳥摸了摸下巴:“你確定?獨個兒?”
畫眉點點頭,目光清澈。
雖然陳有鳥還有些放心不下,但既然她都這么說了,略一沉吟,叮囑道:“那你小心點,不要太靠近水去。”
說罷,舉步離開,走出十來步,本想停在這兒,就聽到畫眉叫道:“再走遠些,到河灘外邊。”
得,聽這個意思,敢情她還真想下水洗澡,所以要趕別人離開。
只是,那么大的河水,是適合洗澡的地方嗎?
陳有鳥沒辦法,只好走得遠遠的,一個拐彎,到了外面,已經看不到河邊的景象,他也不好偷偷摸摸回頭去看,免得被畫眉發現偷窺,那就尷尬。
他的心底里,對于畫眉的身份來歷早有懷疑,并不把她當尋常人看待。
今天,是畫眉提出要出城到水邊走走;眼下,她又提出獨處。
既然如此就滿足她的要求。
陳有鳥目光一掃,邁步走到一棵樹木下面,站在樹蔭之中,開始閉目養神。
轟隆隆!
一會之后,河邊處猛地傳來一陣巨響,像是驚濤拍岸,擊打在石頭上所發出聲響。
陳有鳥心中一動,從聲響動靜可以推測得出,這一波浪濤肯定十分驚人。
那么,是起大風了嗎?
陳有鳥按住想要沖過去一看究竟的沖動,沉住了氣。
轟隆隆!
浪濤席卷的動靜不絕于耳,好像是海面上遭遇到了狂風,掀起一波波驚濤駭浪。
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到,但從聲勢就能聽出其中的兇猛壯闊。
只是這聲勢顯得飄忽,由遠及近,又隨風遠去,仿佛囊括了一大段的河流水域。
這一下,陳有鳥更拿捏不準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戴河固然是海岱郡管轄內的一大水脈,但真論起大小,倒也算不得什么。反正與那沂河相比,就遠遠不及。戴河更是商旅們進出海岱郡的必經水路,南來北往,頗為繁華,運行了數百年之久,屬于享有盛名的水上商路。
既然是商路,它首先就得保太平,風平浪靜。
但現在聽到的浪濤聲勢,就有點不太對勁了。
陳有鳥幾番斟酌,覺得自己不能眼巴巴在這干等,正尋思返身進去看個明白,就聽到沙沙的腳步聲,一身白衣的畫眉走了出來,她腳步輕盈,臉上居然帶著一抹欣然的笑意。渾身上下,干干凈凈,一點打濕的地方都沒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