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有鳥帶著旺財返回郡城。至于莊園的手尾,讓宋天富處理即可,嚴格來說,這本是他的家事。
回到宅院,王伯很高興;而畫眉一如既往般清冷,她的生活方式頗為孤寂,好像從小到大都是獨自存在。不過在見到陳有鳥的時候,其嘴角微微一彎,形成一個微笑的弧度,好像乍然閃現的一縷陽光,分外明媚,只可惜很快收斂住了。
陳有鳥問了幾句話,沒什么事后,很快又離開,直奔府衙而去。他已經成功化氣,打下了基礎,晉身真正的道士,可以去領取相關的身份度牒。
對于一個人而言,身份非常重要,所謂“名正言順”,有道士的度牒在手,可以解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至于“扮豬吃老虎”,區區一介道士,真算不得什么,扮得豬多,萬一真成了豬,那就搞笑了。
府衙距離不短,陳有鳥沒有選擇坐車,甩開兩條腿走路。在交通不便的世界里,練腿力倒是不錯。旺財跟在后面,他雖然是個下人,慣于吃苦,可比起自家少爺,體力竟是不如,速度明顯跟不上。
“少爺是修道之人,果然厲害……”
旺財心中暗暗欽佩。
到了衙門,迎面見一片莊肅的建筑拔地而起,威勢十足。
作為朝廷部門,公干場所,為官者坐鎮的地方,自不能寒酸了,方方面面,必須突出“高大威猛”四字。
這樣子,才能鎮壓得住滿城百姓。若是弄個茅棚草廬之類,人家一看,就沒了敬畏之意,也就不會認可你的官威。
這看似形式主義,卻實用,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陳有鳥主仆二人剛登上臺階,就被看守的衙役一頓叱喝:“站住,你們來干什么的?”
旺財出身低微,來到此處腳肚子一直在打顫,聽到叱喝聲,膝蓋一軟,差點就要跪倒下去了。并非他太過于膽小,對于大部分的百姓來說,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進過衙門,又敬又畏,避而遠之。只要沾染上了,不死都得脫身皮。
陳有鳥卻是淡定,把來意說了。
那衙役聽見,吃一驚,頓時換了臉容:“原來是方士先生,失禮了。”
頓一頓,解釋道:“衙門所在,各有分工,此處是審理治安的地方,認證度牒,該左拐去找道庭都督府。”
陳有鳥聽明白了,道一聲謝,帶著旺財走。不用多久,來到那座道庭都督府門外。
這兒,便是道庭在凡俗世間所設立的辦事處。
嚴格來說,道庭,也是受朝廷管轄統治的,重要的封神敕令,必須得到皇印蓋章,才算得到認可,否則便是野祀亂神,但有發現相關的廟宇,就會被搗毀。
這也是當今朝廷國力鼎盛,皇權穩固的體現。正明帝年富力強,勵精圖治,要開創繁華盛世。一面頒布實施各種利民政令,壯大人道;一面棄釋扶道,建立道庭,借助道法力量剿滅鎮壓各類邪祟妖魔。
雙管齊下,見效卓著。
道庭都督府占地不小,從格局上看,形同于一座大道觀。
陳有鳥吸一口氣,邁步進入。很快有一位道童來詢問,待聽明來意,也不驚訝,帶著陳有鳥入內。至于旺財,就沒有那份待遇了,乖乖留在外面等候。
“你,是嶗山道場下來的?”
內庭之上,一位年約花甲的老道盤膝坐在那兒,看著陳有鳥問道。
“是。”
陳有鳥老實回答,呈交上一份文牒。這是他在嶗山當道童十年的身份證明,上面詳細記載著關于他的情況,自然包括考核時的表現。
老道慢慢看著,看到某處,不禁又抬頭打量陳有鳥。
毫無疑問,陳有鳥在嶗山上的表現一塌糊涂,簡直是濕柴燒火,足足熬了十年,一點過人之處都沒有。
這樣的人,其實并不少見。
修道之路,講究根骨天賦,講究機緣資質,萬里挑一,哪里是那么好修煉的?尤其是當今時勢,人道中興,道法已經隱隱呈現衰退的跡象,所謂“世外高人”,所謂“逍遙自在”,說得好聽而已。畢竟道庭,以及執掌道庭的天師,如今都得聽皇帝的話了。
如此一來,修道更為艱難。
所以說,大部分上山修道的人,終其一生,都是止步于道童的階段,被打發下山回家。不過仗著在山上所學的一些道法皮毛,只要不是太過于愚笨和倒霉,在凡俗中還是能混得溫飽。
與此同時,也會有個別的人因緣際會,厚積薄發,突然開了竅,從而晉身道士。
當然,這是很個別的例子,少見。
從手頭上這份履歷來看,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陳有鳥能夠煉精化氣的由頭。這好比一個次次考試只考三五十分的人,突然間考上了一流大學,怎么可能?
老道人放下文牒,板著臉:“你確定要來考核?第一次,得交一百兩銀子的費用;這次考不過,下次,就得交五百兩了。”
陳有鳥忍不住問:“如果兩次不過呢?”
老道人嘿嘿一笑:“還是可以繼續考的,只是每考多一次,費用就得翻五倍。”
“五倍?”
陳有鳥不禁倒吸口冷氣,這哪里是考試,分明是考錢。
“所以本道勸你慎重,要有幾分把握后才來,至少得有五成把握吧。碰運氣的心思,跟賭博無異,要不得,白白浪費機會和錢財而已。”
老道人勸道,他是認為陳有鳥純屬是來碰運氣的,剛被遣返下山,還沒過幾個月呢,又想來這考身份度牒,難道以為道庭都督府的考核難度比嶗山道場低?
想得美。
至于走后門的,那不但需要大筆錢財打點,還得有相關的人際關系才行。
老道人可不覺得陳有鳥有這份背景,有的話,也不會走正常的程序到這了。
陳有鳥回答:“我決定報考了。”
老道人一聳肩,不再相勸:“隨你。”
陳有鳥又問:“對我的考核,內容會是什么?”
“呵呵,根據各道場,各道觀的情況,各有不同。你嘛,既然出自嶗山,所以考核的,是《穿墻術》。”
“哦,好的。”
陳有鳥早有心理準備,波瀾不驚。
老道人盯著他:“本道可提前提醒你,在考核過程中,任何后果都是你自己負責,要事先簽訂責任文書的。”
言下之意,是說穿墻時,如果穿不過,不管陳有鳥撞得如何頭破血流,如何慘烈悲壯,都跟道庭都督府無關。哪怕一頭撞死在墻上,也是陳有鳥自己的事。
這樣的事,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
老道人根本不看好陳有鳥這次的考核,例行公事般提醒。
“明白的,開始吧。”
一刻鐘后,老道人一臉呆滯地看著穿墻而過的陳有鳥,怔怔說道:“你,你穿過去了?”
陳有鳥輕松地道:“如你所見。”
術法只要成功施展過一次,就不會再有問題。除非狀態太差,法力跟不上。
“但是,但是……”
老道人不知該說什么了。
陳有鳥微笑著道:“話說回來,這堵磚墻好像比嶗山道場的要厚實一分。”
老道人搔搔頭,已經接受了陳有鳥考核過關的事實,就當其走了狗屎運吧,畢竟在嶗山熬了十年的人,就算一頭豬都會積攢下一些道法基礎,干咳一聲:“嗯,祝賀你成功晉身正式的道士。不過還有一些文書程序要走,所以你的身份度牒要過一段時日才能領取得到,到時自有專人送上門去。”
不用自己再來領取,省了工夫,陳有鳥當然沒意見,客套幾句,告辭出去。
旺財疾步迎上來,問:“少爺,你考得怎么樣?”
陳有鳥道:“考過了,今晚殺雞。”
“太好了!”
旺財激動得跳起來,拍手歡呼。對于下人們來說,主人家越厲害,越有實力,他們就越得勢,越有臉面。而今陳有鳥成為道士,那么不管是旺財,還是王伯,都與有榮焉,往后的日子,要好過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