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韻想象中,名震天下的張向北,不該跟自己開這種性玩笑。
不是說尤韻臉皮薄,能不能接受的問題。
而是有損張將軍硬漢形象。
但打都打了,口紅也花了,領口也被撕開了,她又不會針線活,只能硬著頭皮下機。
“你抱一個啊。”
張若愚喊住尤韻,瞥了眼機座上的骨灰盒:“都讓我抱啊?”
尤韻抽了抽嘴角,抱起李世延的骨灰盒。
因為火化出幾十顆舍利子,還他媽挺沉。
張若愚隨手拎著李錦言的骨灰盒上的一根帶子,像拎著一壺陳年老窖,很不羈地下機。
走樓梯的時候,還磕了幾下鐵欄桿,聽那咣咣響的聲音,骨灰盒必是實心的。
剛下機,尤韻就被眼前的陣仗嚇的四肢發麻。
黑壓壓的山字頭秘密部隊虎虎生威,就連寒冷的空氣中,都彌漫著濃烈的肅殺之氣。
“完了完了。”
尤韻懷里抱著李哥的骨灰盒,手有點出汗,渾身緊繃,生怕當著眼前那千軍萬馬的面,失手跌落骨灰盒,揚起漫天灰…
眼看張向北緊隨其后,站在身邊,尤韻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將軍,您能不能隔我遠點?我不想被人誤會。”
張若愚迎風點了根煙,漆黑的眸子掃視陣前那黑壓壓的山字頭部隊,淡淡道:“沒想到山里的編制這么強。”
“手里沒點兵,腰桿子也不硬啊。”尤韻解釋道。“總不能打嘴炮吧?”
張若愚吐出口濃煙,微微點頭:“確實,這年頭出來混,得講實力。”
“山上很有實力的。”尤韻若有所思地看了張向北一眼,謹慎道。“將軍應該看的出來,三大院對山上,非常忌憚。”
“沒看出來。”
張若愚淡淡搖頭:“反倒覺得他們挺想和山上劃清界限,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尤韻抽了抽嘴角。
三大院的態度,尤韻有所耳聞。
確實有點曖昧,還有點翅膀硬了,想單飛的意思。
李家兄弟這次下山,就是要擺平那些居心叵測的三大院老狐貍,讓他們老老實實當領導,本本分分為山上服務。
單飛?
把你們翅膀都給剁了!直接墜機!
“那人是誰?”
張若愚晃了晃拎在手里的骨灰盒,遙指陣前一身中山裝老者。
他滿頭鶴發,手里拄著一根龍頭拐杖,看著很屌,很有氣質。
可那深藏不露的眼神,卻猶如鷹視狼顧,很兇。
寒風拂面,毀天滅地的壓迫感席卷而來。
其身后那雄赳赳的山字頭,更猶如天神下凡,氣勢恢宏。
“李老爺啊。”尤韻謹慎道。“將軍你看不出他臉上寫滿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欲絕嗎?”
張若愚皺眉道:“我還以為他天生一副惡人臉呢。”
尤韻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偏頭看了張向北一眼。
山里人都說這位名震天下的張將軍城府極深,心狠手辣之極,對敵人,都是按族譜滅的。
可這一打交道,卻像個充滿幽默細菌的二逼,渾身上下洋溢的也都是喜劇人的氣息。
完全沒有那種被他看一眼就如墮煉獄的窒息感。
這小子該不會是張向北找來的替身,給張向北當炮灰的吧?
“李老爺在山上很有威望的,資歷也很深,連我父親都很尊重他…”尤韻沉凝道。“張將軍,我個人建議您稍微收斂點,畢竟李老爺剛喪子,還一下喪了倆。”
“我出了名尊老愛幼,品德高尚。”張若愚單手拎骨灰盒,大步走向千軍萬馬。
尤韻瞠目結舌地望向張向北背影。
猶豫了下,跟了上去。
把骨灰盒交給李老爺,她這趟下山之旅就算草率收官了。
可越靠近拄著龍頭拐杖的李老爺,尤韻的心情愈發砰砰亂跳。
好幾次踩到石子,差點一個狗吃屎砸了手里的骨灰盒,揚李老爺一臉。
咔咔咔。
二人剛走近,數百名親兵揚起手中的槍,為以骨灰盒形象回歸山里的李家二少鳴槍。
密集的槍聲響徹山谷,驚起尤韻渾身雞皮疙瘩。
“張向北。”
李老爺直勾勾盯著張向北,雙手拄著拐杖,滔天的戾氣從身上爆發出來:“你居然真敢上山,還是一個人。”
“我很佩服你的膽量…”
啪嗒。
立在陣前的張向北手一哆嗦,沉甸甸的骨灰盒,與地面梆硬的石頭,來了一場既分勝負也決生死的較量。
山風一吹,散落在地的骨灰席卷而起,不問東西,飄哪算哪。
“謬贊了。”張若愚有些慚愧地看了眼灑了一地的骨灰,坦誠道。“我其實沒什么膽量,槍聲一響,我的心全亂了,連令郎的骨灰,都把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