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小說:
作者:拾寒階
類別:都市生活
李云海提著早餐,來到樓上,敲了敲沈秀蘭的房門。
沈秀蘭問了一聲是誰,聽到李云海的回答后,便打開房門,說道:“云海,辛苦你給我送早餐。”
李云海看著她紅腫的雙眼,笑道:“昨天晚上,不過是聽個歌而已,至于這樣子感動嗎?”
沈秀蘭想笑卻笑不出來,說道:“我昨天晚上失眠,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我先睡一覺,下午去找你們。”
李云海叮囑她好好休息,然后下樓來。
林芝看了一眼手表,她是在計算李云海和沈秀蘭見面的時間呢!
還好李云海把早餐送上去便下來了,一分鐘都沒有耽誤。
林芝嘴角漾起甜蜜的笑容,問道:“秀蘭好些了嗎?”
李云海坐下來吃早餐,說道:“她說是失眠了,可能水土不服吧!”
吃過早餐,兩人來到展覽館工作。
逛展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一開門,李云海便賣出去三臺打印機。
原來采購四海集團組裝機的,正是孫鐵鎖之前的采購單位。
警察按住他,讓他動彈不得,然后帶著他下樓來。
北金這邊的單位,很少找四海集團合作,這真的是頭一回。
全球的半導體銷量,最近跌到了谷底,芯片和存儲器的價格更是暴跌。
現場顧客實在太多,三個人來不及閑談,輪流吃過飯,繼續工作。
李云海心想,肯定是有人逼債逼得太急,不然此人也不至于尋死。
李云海察看了一下,打算把一到四樓,都用來當賣場和電腦培訓學校。
此地離長城飯店不遠,李云海他們結賬下了計程車,穿過無數的自行車和公交汽車,來到人行道上,準備走路回去,順便逛逛街。
沈秀蘭接待了一個外商,商人來自新西蘭,很看好這種微壓電的打印機,采購了兩千臺。
電子一條街,已經聚集了140多家企業,基本上都是以貿易為主,因為流通周轉快,賺錢容易,資金回流快,所以中關村這些企業基本上都是從貿易開始,逐步向產業發展。
一天下來,他們接到了三個訂單,賣出去7千臺打印機,也算是小有收獲。
席間,林振邦提到一件事情:“云海,我在學校認識了一個同學,他在北金部委工作,他主管的某單位,要采購500臺計算機,我得知此事后,便把你的公司推薦給了他。不知道那家單位,有沒有找你訂貨?”
林振邦和他們在學校附近的國營餐館吃飯。
李云海用1150萬買下的這幢樓,日后價值六、七個億。這樣的投資回報,既穩健又暴利。
林芝噗嗤一笑,說我這是關心你嘛!
孫鐵鎖的這500臺電腦,如果找不到接盤俠,多半是要砸在自己手上。
這就是林芝帶給李云海的資源和好處。
如果是她沈秀蘭,又能帶給李云海什么呢?
李云海說,北金的情況和南方不同,我們在這邊沒有任何人脈,就算想來闖蕩,也會極為艱難。很多產品,都會劃分南北。就連明星,也分南北。正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很多產品也和橘子一樣,在特定的地區可以混得風生水起,到了另一邊卻舉步維艱。
趙金平說了一個北金的單位名稱。
李云海微微一笑:“那我們明天去看他。”
趙金平以前在五一文當經理,深諳經營之道,以前的國營商場,買東西都是先款后貨,沒得商量。
四海集團的組裝機,只有兩款,一款主打高端,一款主攻平價。
現在他覺得自己羽翼已成,可以到北金一戰了!
當天晚上,李云海和林芝來看望林振邦,沈秀蘭也跟著前來。
林芝輕撫心口,說道:“還好,還好,被警察救了下來!太恐怖了!”
看看四海集團最近的銷量就知道了,全新的進口電腦,買的人寥寥無幾,五萬多元的天價,讓人望而生畏。
林芝打電話回家,和母親聊天,得知父親已經回到了北金。
她便高興的聯系了林振邦。
前路全部被堵死,無數看熱鬧的市民和車輛,把馬路給堵塞了。
李云海直接找到了區委的領導,商量買樓的事情。
可惜零售價太便宜,也就賺個辛苦費。
沈秀蘭驚訝的說道:“那個人不是被救下來了嗎?難道他們說的是另一個人?現在這世道是怎么了?動不動就要跳樓?”
不過凡事總要邁出第一步,萬一四海集團能南北通吃呢?
所以,李云海決定。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生意都還不錯,每天都能賣出去幾千臺打印機。
李云海猛的嚇醒,睜開雙眼,窗外已經蒙蒙亮了。
李云海的四海集團,成立較早,發展又快,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電子產業公司。
不過李云海并沒有討價還價,而是一口答應。
趙金平說對方已經支付了30的貨款,等我們的機器發貨過去,他們就會結算余款。
他在電子一條街來來回回的逛了兩遍,將目光鎖定了一座五層樓的樓房。
樓房以前是一家辦事機構,李云海買下來以后,辦事機構要進行搬遷。
四海集團要來中關村發展,當地的區委是很歡迎和支持的。
說來也怪,第一個訂單拿下來以后,把不能開單的魔咒給打破了,下午連著接到了兩個訂單,一個兩千臺,一個三千臺。
李云海和林芝也看到了。
李云海勉勵了趙金平幾句,鼓勵他再接再厲,多接訂單。
他現在投資鋪得太開,資金周轉本就不靈活,不可能為了救別人,而收下別人賣不出去的機器。
昨天晚上那個夢,又清晰的浮現在腦海。
他坐起來,連續幾個深呼吸。
上級派人過來調查,調查之后認為不存在這些問題,但是也沒有肯定,這個事就過去了。
500臺電腦,價值兩千六百多萬,足夠把一家小企業拖上不歸之路。
李云海很是開心,這是六月份接到的最大訂單,可以賺幾百萬,他又問趙金平,采購我們電腦的是哪個單位?
隨著國產低價電腦的誕生,再加上二手電腦、組裝電腦帶來的沖擊,原裝進口電腦的市場更加縮水。
隔壁那桌還在議論跳樓的事。
李云海和區委商議,他愿意以兩千元每平方米的價格買下這幢樓。
他打電話給趙金平,問了問公司的情況。
李云海白天都在展廳,只有晚上有時間和西州聯系。
這種正軌渠道進來的機器,進價十分昂貴。就算孫鐵鎖是走特殊渠道拿的貨,價格起碼也達到了三萬左右一臺。再加上黑市匯兌的損失,成本就更高。
像孫鐵鎖做的也是貿易,連一家實體商店都沒有,只有一家辦公室。
李云海又詢問了一下交易的方式。
只見那邊一幢七層樓的樓頂邊沿,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他張開雙臂,大喊大叫。
李云海做的是產業集群,既有技術、也加工生產,當然也做貿易。
一到四樓,只需要粗略裝修就行,反正是用來當賣場和培訓班,沒有太多的講究,窗明幾凈、燈光明亮就行。
他猛的記了起來,失聲道:“那人是孫鐵鎖!”
等這邊展覽會結束以后,他將在中關村設立分公司。
林振邦笑著擺擺手,說你謝什么?一家人說兩家話!
林芝知道現在全球經濟都不景氣,米國因為經濟衰退,所以才炮制出一個廣場協議,東洋受到限制,表面看似無限繁榮的局面,其實也是激流暗涌。北方的老毛子就更不用說,深陷冷戰的泥淖。我國的經濟剛剛起步。幾個主要的大國,都有各自的難處。
周邊學校多,開電腦培訓學校肯定有生意。
李云海很快便忘卻了夢境,和林芝再赴溫柔之鄉。
林芝說著,起身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溫暖他。
李云海看中的那棟樓,屬于區委的物業。
吃過飯,林振邦和他們散了散步,便即回學校去了。
他來到四海集團后,對李云海的先款后貨政策,執行得最為徹底。
一批科研院所圍繞此地、開枝散葉,涌現出一大群現代科學的奠基人。待到70年代末,中關村已聚集了一流高校30多所、科研院所130多家,成為我國真正的科技心臟,人才密集度不遜于硅谷。
他的公司,和中關村的其他公司完全不一樣。
李云海站住腳,向她們講了孫鐵鎖的故事。
李云海問是什么價格給他們的?
趙金平說是兩萬七千元一臺,全部是彩顯電腦。
回家的路上,沈秀蘭忽然大喊一聲:“你們看那邊,有人要跳樓呢!”
小印展落幕以后,李云海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來到了中關村。
區委的意思是可以租給李云海。
北金是大城市,各種展覽會多,機關、企事業單位也多,當然同行的競爭力也特別大。
看熱鬧的群眾,慢慢的散開。
王林抬頭看了看那個人,隱約有些眼熟。
晚上,李云海做了噩夢,夢見孫鐵鎖從天臺上一躍而下,摔死在他面前,七竅流血,其狀凄慘,死不瞑目的瞪著大眼睛,看著李云海。
趙金平恭維的笑道:“還是因為李總高瞻遠矚,把四海集團這塊招牌做大做強了,威名遠播,吸引了別人前來采購。”
“康信辦公用品公司?這不是孫鐵鎖的公司嗎?”
林芝問父親,下一步的去向定下了沒有?
林振邦說還沒有,要等進修結束,又說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李云海聽到他們談話,原來跳樓的人還真是孫鐵鎖,下午跳樓被救了下來,但晚上又跳了一次,終于得償所愿。
李云海搖頭嘆息:“這人真的是太傻了!500臺計算機,你便宜賣給別人就好了,總有人愿意采購的啊!何苦走上這條不歸路?真是個死腦筋啊!”
趙金平說李總辛苦了,請多保重身體。
林振邦聽說他們來到了北金,笑著說明天晚上見個面,又問他們住在哪里?
通完電話,林芝笑道:“云海,我爸回來了!聽他的語氣,心情很不錯呢!你說組織上是不是對他有了新的安排?”
在極佳的性價比機器面前,孫鐵鎖手里那些貨,完全沒有競爭力。
李云海哦了一聲,終于明白了其中關竅!
原來如此!
五樓用來當辦公室,這里原本就是辦公樓,頗為干凈,收拾一下就能用。
這天的展覽會生意,和昨天差不多,李云海他們又拿到了幾個訂單,賣出去4千臺打印機。
這幢樓有五層高,總建筑面積有五千平方米,總價一千萬!
這次的小印展,讓李云海發現了新大陸。
到展覽會結束的時候,訂單加上零售,一共賣出去2萬多臺打印機,算得上不錯的戰績。
中午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沈秀蘭來了,還給兩人帶來了快餐。
林芝和沈秀蘭都不認識此人,問道:“孫鐵鎖是誰啊?”
他和林芝商量,想到北金開分公司。
李云海他們回飯店休息不提。
李云海深以為然,心想林芝真是個聰明人。
李云海說如此甚好,交付方式一定不能改變,我們寧可少做一單買賣,也不能因為貪圖訂單,把自己送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李云海沒有義務,也沒有能力幫助孫鐵鎖。
中關村發端于1953年,以中科院近代物理所科研樓竣工為標志,中關村開啟了科學城時代。之后,我國的核能巨星、頂尖精英匯聚于此,成就了兩彈一星的曠世偉業。
而四海集團的組裝機,最貴的才賣2萬7千,李云海還能賺一大半!
孫鐵鎖哭得像個孩子,大喊大叫的道:“你們別救我,讓我死了算了!追債的人遲早也要把我打死的!”
李云海舒心的一笑:“這的確是個大訂單,沒想到北金的單位也找我們四海集團采購,這是一個大的突破啊!”
小賣部所在的樓房,上面開了不少貿易公司。
樓頂上的人大聲的吼著歌,唱的是一無所有。
沈秀蘭在旁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里五味雜陳。
這就難怪了!
嚴格來說,孫鐵鎖的死,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在飯店里吃早餐的時候,李云海聽到有人議論,說昨天有人跳樓自殺,聽說是做生意虧本,被債主追得無路可逃,臨死前只留下四個字:人死債消。
李云海雙手搓了一把臉,說道:“做了個噩夢,好嚇人!我很少做夢的,但這個夢卻格外清晰,像真實發生的一樣。”
這樣的公司,在80年代有一個專有名詞,被老百姓稱之為皮包公司。老板只有一個皮包,沒有工廠、沒有商店。
但李云海卻想買下來。
孫鐵鎖采購的是最貴的電腦,而且有500臺這么多,如果沒有一定的銷路,是很難賣出去的,即便是打折也難賣。
沈秀蘭心有余悸的道:“這人做生意,還得量力而行,不能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圍之外的事情。這個人還好被救了下來,要是死了的話,他家里人得多么傷心難過?”
只不過人死債未消,那些追債的人,繼續在問他的家人要錢。
李云海聽罷,不由得愕然。
他們帶過來的一車打印機,全部售罄,就連最后的兩臺樣機,也在展覽會結束時,被其他參展商買走了。
發展到1986年,中關村已經初具規模,成了無數創業者的樂園。
電子一條街的臨街樓房,以后肯定屬于稀缺資源,租不如買,他現在買樓的錢,以后也許不夠支付一年的租金,畢竟這里將是寸土寸金之地,后世房子的均價高達13萬每平,而臨街的門面價格還要翻倍。
這個時期的北金房價并不貴,大約在一千到兩千之間。而新建的小區樓房又比較多。
隨著一聲轟然的大喊聲,孫鐵鎖唱完一無所有后,起步開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個警察從后面一撲而上,抱住了孫鐵鎖,將他從天臺邊緣拉了回去,也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但李云海是個有良心的人,心里總是隱隱有一絲不安。
趙金平關心的詢問了參展的情況,問需不需要加派人手前往支援?
那家單位的500臺電腦,是因為林振邦的一句推薦帶來的。
沈秀蘭手遮在額頭上,瞇著雙眼看樓上,說道:“完了,他要跳樓了!”
這天,李云海簽訂完買樓的合同,來到樓面檢查。
區委的領導商量了一下,向李云海提出一個新的報價,說你要買的話,就算2300元每平方米,總價為1150萬。
所以,在1986年的時候,有人向上級反映,說電子一條街,是倒爺一條街,騙子一條街,資本主義一條街!
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中關村開始提出了技工貿這個概念。用白話理解,分別是技術、加工、貿易,是企業價值創造過程中的主要環節。
李云海一直在南方經營,沒有北上,因為他知道北金藏龍臥虎,如果他沒有一定的實力,過來也打不贏別人。
李云海檢查完畢,走下樓來,到隔壁一家小賣部買了瓶汽水喝。
李云海喝汽水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搬東西,其中一塊公司的銘牌,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云海說那家單位已經下了采購單,并向林振邦表示了感謝。
在1986年,能拿得出這么多的錢,買下這幢樓的人可不多。
這個價格,放到全國也是最高的成交價了。
林芝指著那幢大樓,問道:“不會就是這個單位采購的吧?所以他才跑到天臺去想以死相逼?”
李云海說不必,你管好公司的事務就行了。
他開出來的價格,算得上比較高的了。
高端的組裝機,配置和配件,都是最好的,存儲器比ibm最主流的機器還要高。李云海用質優價廉的產品,把進口計算機的性價比打到了最低。
林芝也醒了過來,問道:“云海,你怎么了?”
剛剛熱鬧了幾年的電子經濟,被人說成了是電子泡沫。
李云海掛斷電話。
北金的房地產發展比西州更快,80年代中期,中科院等院所,在中關村建了大量的物業。
李云海來到中關村,尋找合適的樓房開分公司。
他們吃過飯,到附近逛了逛街,回到飯店。
彩顯的價格比黑白機要貴幾千塊錢,配置也要高端一些。
這家單位,是不是因為看到四海集團有便宜好用的組裝機出售,所以才換了供應商?
商戰是無情的,而且孫鐵鎖的訂單,也并非李云海搶過來的,而是對方自己變更了供應商,此事跟李云海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堅冰已經打破,道路已經開通。一批新型技術公司的聚集,使中關村走上了一條科研成果加速轉化為生產力的創新創業之路。
他覺得這種行業展也很有用,不比廣交會差。便讓公司的人收集全國各地的展銷會信息,凡是跟印刷、計算機、打印機、復印機、信息技術有關的各種會,全部收集起來,盡量參展。
林芝當然是支持他的,說我們早就應該到北金來開分公司了。
想到這里,沈秀蘭的心里十分難受,但又覺得,李云海能找到林芝這么好的女朋友,算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運氣。
他正自沉吟間,看到幾個人推搡一個中年婦女下樓來,惡狠狠的說道:“你男人死了,你家欠的債還在!夫債妻還,父債子還!你和你的三個孩子,都要為這筆債務負責!你們別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知道你兒女在哪里工作和讀書!”
林芝放下手里的酸奶,說道:“都是錢鬧的!以前大家都拿工資,掙工分,反倒沒有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現在的人心太過浮燥,總想著一夜暴富,卻不知道德不配位帶來的肯定是殺身之禍!”
這是小印展上拿到的第一個定單,對方很爽快的交付了定金,并承諾先貨后款。
李云海哦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消失不見。
趙金平笑著說道:“李總,喜事!我們接了個大訂單,是北金的一家單位,采購了我們500臺組裝電腦。”
“夢都是假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不是因為白天看到有人要跳樓,所以你就做夢了?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婦女一臉的凄婉,哭訴道:“我們沒說不還,等我們把鐵鎖留下的電腦賣掉,我們一定還你們的債!”
“賣?賣得掉再說吧!”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用力推了她一把,怒氣沖沖的說道,“本錢還不上,先還利息也行!記住了,我只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
婦女被他推倒在地,摔到了胳膊,痛得她哭喊起來。
李云海喝完汽水,把瓶子退給小賣部,走了過來,扶起婦女,對刀疤臉說道:“有話好好說,干什么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