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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雪中蘭蕊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帷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帷余 | 廢相跟蹤手書 

: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這幾個不知從哪里來的行人便開始與文淵之和勾月同行了。

路上他們用某個門派的江湖切口交流著,勾月雖然聽不太懂,心里越發謹慎了。

文淵之咳嗽得愈發厲害,兩只眼中咳得紅彤彤的。

此時幾人也累了。

那領頭的男子便支起了帳篷,叫勾月和文淵之一起過來歇歇。

帳篷前頭找幾個石塊堆砌成個小灶臺,再去雪下搜些枯枝點著了,勾月讓文淵之靠著那幾個男子坐,離火堆近一些。

即使比方才暖和不少,文淵之的咳嗽也沒能止住。

勾月想起初初跟在他身后那幾年,他便是咳嗽的如此厲害,一開始她并不在意,到了后面,每次聽見他徹夜難寢,咳嗽輾轉,她也不能安睡了。

想來那時候他便被半生蠱的余毒侵襲著,只是她不知,他也從不告訴旁人。

幾人閑聊起來,一個男子掏出個變了形的錫鍋,抓了兩把雪放在里頭,騰在石頭上烤火,沒一會兒便有熱氣冒出來了。

為首一個男子從口袋里抓塊碎茶餅,丟到熱水里去了。

勾月道,“雪天煮茶,我們對風雪飲茶,真是附庸風雅了。”

那男子笑了,“不過一塊茶,哪里值得姑娘說什么風雅不風雅的。”

第三個男子絡腮胡子,吭哧一笑,“看得出來,咱們老大非常喜歡你。”

勾月的臉色忽變了,又聽得他說,“姑娘不要覺得冒犯啊,實在是你和他妹子長得有幾分相似,他才肯將這茶分給你們。”

勾月道一句,“多謝了。”

他說不必謝,“姑娘和這位公子是要去北邊謀生嗎?”

文淵之道,“不過是去探親,并不住在草原上。”

勾月點點頭,“我和我夫君還是喜歡南邊的水鄉,他喉嚨不好,我們想在濕潤些的地方過日子。”

這人便道,“一見姑娘便知是個極疼夫君的妻子了,滿心滿眼都是你身邊這人。”

勾月的臉有些發紅,問道,“那你們是去哪里?”

他道,“去尋一個仇家,我們聽聞近來那個仇家會從這條路走過。”

“仇家?”勾月打聽道,“是和什么人結了仇?”

他看著勾月這張臉,粗糙的肌膚上因笑皺起了褶子,“是我家的妹子,要去替她尋個仇家。”

“你妹子,被奸人所害了?”

他道,“既然咱們在此相遇,便也是有緣了,姑娘想知,在下不妨趁著茶還沒有煮開,閑談幾句。”

勾月急忙點點頭,笑道,“好,那我們就在風雪中停歇一會兒。”將文淵之身上的衣服攏緊了,不叫冷風灌進去。

他說他的名字叫厲云,他妹妹的名字叫厲雨。

家中曾開過武館,父親在犀州小有名氣,武館里頭養著十幾個弟子。

后來父親與人比武落敗,當場被打死,因簽了生死狀,生死一概不要人管,死了后,周圍看戲的人告了官府,那來踢館的人便賠了些銀子跑走了。

后來日子就越過越差勁了,武館里也留不住人。

母親嗜賭,常跟著幾個男子跑出去鬼混,父親死了以后,家里更是無人照料了。

他與妹妹相依為命,靠著變賣家里的東西,才勉強活到了八九歲。

后來有一天母親問他們要不要跟去良渚討生活。

莫雨便說,“無論娘親去何處,我跟哥哥都一起去。”

由此就變賣了家中的老宅,背井離鄉去了良渚。

那帶著他們娘仨去良渚的男人,不到三四年很快就將母親變賣老宅拿到的錢花了個精光,母親一文不剩。

餓的沒有法子了,莫雨只好典當了父親最后的玉佩。

日子過得拮據,本以為那天買回來一桌子吃食母親會開心一些,可她聽聞莫雨賣了她父親的玉佩,勃然大怒,要她將玉佩必須贖回來,否則就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他安慰著妹妹,說一定能找回來。

兩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在當鋪外面求了一夜,那掌柜的只叫人立刻將他們趕走。

他和妹妹饑寒交迫,良渚的深秋霜重,妹妹仍舊不肯離開,掌柜的沒法子了,只好告訴他們玉佩早就被人看上買走了。

莫雨被急哭了,不斷地懇求掌柜告訴她是被何人買走了。

掌柜的將他們兩個打了一頓,盡管他拼命擋在妹妹身前,她還是被打得渾身是傷。

兩個孩子只好等這掌柜的打累了,盡興了,才敢繼續問。

一番苦難后,他終于告訴了莫云和莫雨玉佩的下落。

他們在一個點著熏香的屋子中見到了仿若神女的人,她圍著面紗,一身天藍色的一群,他們只能看見她的眼睛,那雙眼藏了漫天星辰一樣,他和莫雨都看呆了。

那女子淡淡一笑,對莫雨道,“你和我認識的一位朋友,長得很像。”

莫雨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和我長得像的人。”

她道,“你想要回玉佩?”

莫云和莫雨急忙點頭。

莫雨上前磕頭說,“只要能將與玉佩還給我們,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女子就笑了,說,“她可不會這樣給人磕頭。不過,看著她這張臉卑躬屈膝,真叫人心情愉悅。”

莫雨自那日后便有一個新名字了。

蘭蕊。

她開始學另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盡管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學。

那美麗的女子給她母親和哥哥很多銀子,多到他們兩輩子都花不完。

十五歲那日,有人給她帶上了綠松石的額飾,綁兩條麻花辮,辮子里面混綁著墨綠色的發帶。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聽母親說祖母是大楚人,所以父親也有楚人的血統,她這身打扮,倒真有幾分楚人女子之風。

那日在良渚的一個宅子里,她被帶到一片竹林中。

有人叫她往前走,看見一個男子便停下來,以后要討他喜歡,她母親和哥哥才能繼續享榮華富貴。

她帶著恐懼,穿過竹林,在竹林后面的亭子中,看見了一個正在抄寫經書的男子。

人很清瘦,陰柔和儒雅交織在這人身上。

她叫了一聲,“文大人。”

男子抬起頭來,目光灼灼。

他冰涼的指尖觸到她的側臉,嚇得她像是一只受驚的羊羔往后躲開。

莫雨隨即想到自己是來做他的侍妾,哪里能這么畏懼他,于是鼓足勇氣走近了一步。

竹林風聲簌簌,他卻向后退了幾步,再也不肯上前了。

她想要討他歡心。

于是照顧他的母親,兄弟和其他親人,家中之人都很喜歡她,唯獨他很少近她的身。

她喜動不喜靜,偏偏他一坐就是半夜。

莫雨拿著他寫下的休書去找老夫人,她只看了一眼便說,只是他在鬧脾氣,做不得真,叫她放心。

她說,莫雨定然能做個好媳婦,和那個蠻子不一樣。

她不知,那個蠻子,是哪個蠻子。

有時候他會看著她嘆息,他從不問她從哪里來,好像對她的底細一清二楚。

良渚下雪,他便會盤腿坐在窗邊煮茶看雪,她打開一本書,結結巴巴地念書給他聽。

她隨手翻到一頁,便開始念。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他憑窗眺望院子里的雪壓斷枯枝,問了她一句,“你可知這詩是什么意思?”

她只認得字,卻不知其中含義,笑吟吟道,“是什么意思?”

“失了愛妻的丈夫在獨自思念妻子。”他道。

這樣冷的天,他赤足。

她殷勤替他倒水,好不容易將茶水送到他面前,在碰到他如玉潔白的手指時慌得拿不穩茶盞,弄濕了他的衣衫。

他道,不礙事,你走吧。

他的書房有很多書,也有很多畫。

莫雨想要替他撣去浮塵,她小心翼翼地摘下書房里掛著的一張畫。

上面是一個將軍披甲騎在馬上,四下是無邊無際的曠野。

他推門進來,看見她拿著那張畫,很是生氣。

莫雨從來沒有見過溫和的他發過這么大的脾氣,她望進他深沉如淵的眸子中,望不見底。

慌忙解釋,“我只是想……想要幫你……”

他冷冷道,“出去,再也不許進來。”

他的性子這便又成了那副古怪疏離的樣子,她想要用最能包容的愛意容納他的過去,可他不愿。

從那后,她就很少再見到他了,聽說是朝事繁雜,他索性在外面住了。

快過年的時候,莫雨終于巴巴等到了他回家來。

她已經忘了自己來到他身邊的目的,只是為了幫那不知名姓的女子監視他,她也將那女子說過的話拋諸腦后,她說,你不許對他動心。

他一顰一笑都讓人難以忘懷,莫雨斟酌又斟酌,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在朝中樹敵頗多,就在文家一行人年夜出去看燈之時,人群中忽有一個帶著匕首的男子逐漸靠近這家人。

她不敢擾了他們的興致,更確認說,他很難回來一次,她不想讓他受驚,于是在那男子猛地向前一刺之時,擋在了文淵之的面前。

她吃痛,幸好只是刺中了她的血肉,傷口不深。

于是便忍著痛,和其他人一起看燈。

他抱著小侄子,不時拿花燈逗弄孩子玩樂,那孩子格格笑,他也跟著孩子笑,莫雨看著他,身上的血已經浸濕了衣服。

等她回去,他便向家人告辭了。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至死也沒有喊叫一聲,只是回了那間她和他一起煮茶看書的房間,打開了冬日的窗子,寒風沖來,將一具溫熱了尸體慢慢變涼。

天亮了,那些人才發現府里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

她被刺傷,中了毒,也無人去追究兇手是何人。

勾月聽罷,靜默良久。

此時茶已經煮好了。

卻沒一人上前端起,白霧在冰雪和火舌上跳動。

莫云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你們看,此處的白雪,是不是和那年良渚的大雪一模一樣?”

勾月聽到一半便想明白了其中緣由。

在她還沒有想起自己的身份前,她潛入文家,以為那死去的女子就是塔蘭,其實根本不是,她只是個替身。

那貌美的女子應當就是韓澄了。

訓練蘭蕊,按照時間,是在她重傷前便已在進行了,韓澄找一個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沒人知道她腦子里在想什么。

雪還在下,勾月已經緩緩站了起來。

只見那三個男子也一起站了起來。

“姑娘當真要為這么一個無情無義的男子去死?”莫云道。

勾月拔出佩劍,“你妹妹是他殺的嗎?”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難道他不是害死我妹妹的幫兇?”

勾月嘆氣道,“世間種種恩怨,哪里說得清楚,我既與他決定一起走下去,便不能拋棄他,否則不是成了那冷血之人嗎?”

“那好,我便成全你和文隱二人,叫你們共同上路,去殉我那可憐的妹妹。”

“動手!”他一聲令下,幾人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刃。

刀光一閃,莫云的長刀已和勾月的佩劍相撞,火花飛濺。

另一個男子使的是長鞭,揮舞起來銀蛇一般靈動。

一招之間,莫云的刀已連續襲勾月的要害三次,哪里知道勾月的劍法更快,她撞上他的刀,蕩開他的殺招,長鞭纏住她的劍,她反手劍花,割斷了軟鞭子梢子。

還有一人身形一掠,斜身飛出,只聽得當一聲,他已經迎頭劈下。

勾月硬接了他這一刀,往后噔噔退了兩步。

莫云刀勢未衰,卷土重來,刀口處處想著勾月的脖頸而去。

勾月擋在文淵之的面前,半步不肯再往后退。

她早知文淵之是個不省心的,沒想到還能樹敵到天涯海角,在這冰天雪地里,還能引這重重殺機。

回身看了一眼,文淵之自己端起了那煮開的茶水,吹去浮葉,慢吞吞喝了一口,好像這些事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

勾月一時間覺得其實長寧不該對準莫云,應該架在文淵之的脖子上,看看他還能不能面不改色。

“姑娘,瞧見了吧,他就是個目中無人,冷酷無情的人,你還要護著他嗎?”

說著,移形換步,刀鋒再次來襲,一招接著一招,勾月足尖點地,飛身盤旋,冬日的衣裙在冰雪中隨她的旋轉展開裙擺,如一朵蘭花在殺機中靜靜綻開。

她閃過刀風,一口氣便與他交手三十四招,另外兩個人也看呆了,只聽得冰雪之上,叮叮當當,東珠落玉盤一樣的清脆。

刀光劍影中,勾月正打得痛快。

忽聽莫云啊的一聲摔倒在地上,一張臉埋在雪地里。

他的兩個兄弟不多時也跟他一般捂住了胸口,跪在雪地里打滾。

勾月不明所以,走上前去,見他們連刀都拿不起來了,扶起一個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跟在莫云后面的小兄弟抬起頭,青著臉說,“我好痛呀!”

勾月有些嫌棄,“疼就是疼,不要說痛呀,撒嬌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繼續打滾說,“我好疼苦,好疼苦呀!”

莫云費力站起,指著文淵之道,“你到底動了什么手腳?”

勾月轉身一看,文淵之不緊不慢又抓了兩把冰雪在火上煮茶。

“打完了,過來喝點茶,我們一會兒趕路。”文淵之叫她。

勾月不解,“他們到底怎么回事?”

文淵之聳聳肩,“我怎么知道”

三兩句話,那幾人已口吐鮮血。

勾月暗道不好,“你到底做了什么?”

文淵之看了看那個水囊,什么話也沒有說。

她這才明白他為何那么好心將尚未變冷的水分給他們。

“你下了毒?!”

文淵之在火上烤手,似乎全然不見他們的慌張神色。

莫云憤怒道,“江湖之人,從來不屑這些旁門左道。”

文淵之擦干方才抓雪的手,道,“我不是江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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