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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清醒沉淪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帷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帷余 | 廢相跟蹤手書 

: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深宅外的高門前,勾月和離纖塵止步于此。

勾月被他帶到后門囑咐,“在此等候,我去找師傅。”

勾月正想問他為何正門不走走后門,見自己的師傅怎么還偷偷摸摸。

他已經走了。

在離纖塵說了這話后,眨眼間,他就躍入了高墻內,勾月愣了一下,厲害,連后門也不走了。

仔細想來,其實勾月根本不了解他,離纖塵與她不過數面之緣。

但他卻讓勾月想起了紀樸,這二人身上都有一種虔誠,他們對你說一件很認真的事時,不會讓人覺得這是在耍弄你。

勾月還是塔蘭之時,很少信任任何人,不過那時卻信任文淵之。

她野物一樣的直覺告訴自己文淵之是可以信賴的,如同現在在深夜這個深宅,她也覺得離纖塵是可信的,她覺得他伸出援手的速度未免太快,但卻信任他。

長夜將盡,暗色還沒有散去。

勾月等了兩刻的功夫,后門就開了。

一個身穿藍色春衫的小廝提著燈籠前來迎她。

勾月笑了,這人還怪夠義氣,自己走高墻,給她開了個門。

不賴。

她就跟他走入了宅子里,實際上這是個陷阱還是救命稻草,勾月已經懶得費腦子想了,要是能救文淵之,什么龍潭虎穴她都要闖一闖。

庭院深深,下人低頭不語,只顧引路,燈籠的微光讓勾月看清了四下的花木山石,亭臺樓閣。

這是座氣派的宅子,是大燕的民宅樣式,現如今良渚楚人為尊,宅院已很少有這種純粹的燕人樣式了。

燕如虹已在一個四面環水的小院子內等著她。

他是個很溫和的人,臉上的笑容不讓人覺得過分諂媚或虛偽。

院中有一屋,燈光明亮,桌上已擺起酒水飯菜,這對遠行而來的勾月而言很貼心,她已經餓了整整一天,餓的久了,現在看見飯菜開始肚子叫了。

勾月知道自己不是來赴宴的。

“離纖塵呢?”

“姑娘是要在此住一月嗎?”燕如虹微笑回答,“尋常堂與我們空山派從不對立。你要在這里練功也很好,也沒有人會來打擾你。”

說得好像勾月是來串門一樣。

她剛想開口,燕如虹說,“夜間寒氣重,姑娘家受不得寒,不如喝杯酒水。”

說罷,燕如虹已經先干為敬,“不必擔憂,你是我師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勾月開始喝酒,酒是冷的,入了胃里,酒熱,血也熱,身子便暖了。

“江湖人講究的是一個恩怨分明,明日你因仇死在別人的劍下,今日我因愛死在你的刀前,這都是常有的事兒,姑娘明白這個道理嗎?”

勾月當然不明白他說這話和她有什么關系,她只是想要救他。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

燕如虹點點頭,“纖塵已經對我說了。”

“玉舟子前輩何在?”

“你要救的人是文淵之?”

勾月道是。

他黯然說,“如果我沒有記錯,文淵之是前任宰相,為燕相,也曾為楚相,一個士貳其行的人,死在江湖人手中,那也是他的命,是他自己惹的禍事,姑娘行事光明磊落,我聽纖塵說,是個正義之士,何必與此人糾纏不休。”

“不為什么。”她說,“為的只是我與他兩心相隨。”

“你知不知道江湖人最好不要與朝堂有交集?”

“我現在知道了。”

“為什么?”

“因為我看出了救一個朝堂之人,對你們來說是麻煩。”

燕如虹忍不住笑了,“你說的是。”

“所以你們是不肯救嗎?”

“也許可以,我不能給你回復。”燕如虹道,“世上很少有家師不能救之人,當今江湖中能比得上師傅的人并不多,但能付夠診金的人也很少。”

勾月便明白了,可真是黑心奸商,原來那七件事只是離纖塵為她引路的路費,現如今才談到了診金。

她的背繃得緊,如果他說要鎮魂,那勾月便會另尋出路。

“是多少呢?”

“你有多少?”

她一想這對話,倒是和那日在水中趁火打劫的那位極像了,看來江湖上的人,說辭也就那么一套。不像是文淵之,要是覺得你所作不妥,能換十來種說法旁敲側擊。

勾月微笑,“千金如何?”

燕如虹道,“千金很好,世上誰不喜歡千金?”

“那診金便是千金?”

“姑娘未免小看空山派救人一命了。”

勾月凝視著杯中的酒,雖然知道不易,可她不知燕如虹到底想要什么。

“除了鎮魂,我什么都能給你。”

他無神的眼睛里發出了光,“果然如此?”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哪怕是姑娘自己?”

勾月變了臉色,并未回復。

燕如虹一飲而盡,縱聲而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便叫太姑娘不敢回答了?”

“我不要你,你的身,你的命,都留給你自己保管吧,我只要一件東西。”

勾月認真聽著。

“當朝皇上的頭顱。”

她惶恐驚詫,“你是說……”

酒意上來,他的臉已經紅了,“默毒,我要默毒的項上人頭。”

勾月知道他們出的條件肯定不簡單,金銀只是其次,說不定會叫她手上沾血,但她怎么也不會想到是請她去弒君,現在她已知道空山派要殺的人是誰。

“他本來就該死。”燕如虹說。

“我想殺他并不容易,盡管師傅已傾囊相授。”燕如虹道,“可是你能,我知道你能,陛下多次請文相歸朝,如果他答應了,你就有機會接近他,以你的刀法,殺了王上,應該不成問題。”

“即使文淵之歸朝,我又如何能被他帶進宮中,我不過是宮外之人。”

“你去求文淵之想辦法,他不會不同意,待他將你時常帶入宮中,陛下見他,信任他,便也會信任你。”

一提默毒,勾月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憋屈,她覺得自己應該殺了默毒,卻又總是想起小時候默毒抱著她喂飯,哄她睡覺,于她而言,他不僅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男子,也是她親如兄長的人,“好,我答應你。”

“何時你們才能救我的阿淵?”

“我已在纖塵面前說過師傅會救文淵之,不過他并不知曉我們的交易,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我師弟天性純良,不染凡塵,姑娘冰雪聰明,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離纖塵不知?”

“明日就可以救他,你將人送到三里之外的一個破廟,到時會有人去接他,家師之后便會救他,不過……”

“不過什么?”

“他不會立即解毒,會分次數為他解毒,直到你徹底殺了默毒,帶回他的頭顱,到空山派復命,他身上的毒才會盡消。”

勾月怒道,“我已經答應你們會弒君。”

“姑娘在我這里沒有立下誠信基石,這只是我們第一次合作不是嗎?”

“第一次解毒后,他會蘇醒嗎?”

“這個自然,師傅會暫時壓制他身上的毒,抽絲剝繭,慢慢替他診治。”

勾月苦笑,她才恢復記憶那時,有想要殺了默毒的心,可日子久了,她又想起他的好來,覺得人無完人,帝王之心本就深不可測,為他找了許多借口。

現在燕如虹要她去殺默毒,她渾身開始激動,這種激動不只是反感,還有隱隱的期待。

她只問了自己一句話,心中就懂了。“默毒死了,我會難過嗎?”

她立刻明白了。

如同拋擲銅錢。

“我會殺了他。”她道。

說完了這句話,勾月又喝了杯酒,酒水沒有讓她醉,反倒使人清醒無比,至少比昨日關心則亂的自己清醒。

“如此便成交。”

他抬起手來,勾月也舉起自己的手。

一拍即合,三擊為誓。

“既然現在太姑娘都清楚了,我只送姑娘四個字。”

“什么?”

“馬到成功。”

馬到成功,勾月輕輕一笑,哪里就這么容易了。

勾月走出了小院,來時乘小舟,現在石板臺階前撐船的卻變成了離纖塵。

燕如虹對他這身打扮并不滿意,“夜深了,叫其他人送客吧,你留下來。”

“師兄,讓我送一送她吧。”

他站在船上,隨水波輕晃,燕如虹看著他堅持的模樣,只好隨他去。

船到了宅子外面,原來那院子還有一處是水門,狡兔三窟,這深宅竟也有三個門,可能還有更多。

“我知道師兄可能叫你拿了你承擔不起的診金,我也知道你為了文淵之,什么事都能做得出。”離纖塵說,“可是你記住,我會想辦法根據師傅的解藥配置新的解藥,師兄讓你做的事兒,你如果做不到,應付應付就是。”

“你常常這樣?”

離纖塵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從不敷衍他們。”他說,“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叫我做的事是什么,但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我好,不過他們叫你去做的,估摸不是為你好。”

勾月也笑了,“你倒是個明白人,你師兄知道你其實知道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嗎?”

離纖塵哈哈笑了起來,撐船的手不住發顫,“別同我說繞口令,彎彎繞繞,實在麻煩,至于你說的,我不知道我師兄知道不知道。”

勾月說,“可是我現在知道其實你知道很多事?”

離纖塵說,“師兄叫你去殺人嗎?”

不得不說他是個聰明人,“嗯。”

“我才同你在萬壽堂的人手下逃生,并肩作戰,還不想看著你死,他要你去殺的人,難殺嗎?”

勾月說難。

“那你要如何辦?”

“山人自有妙計。”

“你把你的法子告訴我,我幫你去做,這樣你就可以不去。”

離纖塵放下船槳,手腕上系著一條帕子,已有些發黃了。

帕子上似乎繡著東西,勾月并不多問。

但光見勾月看了幾眼,他便自己說了起來,“這帕子是我救的第一個病人眼睛上蒙的紗帕。”

“他是個盲人?”

“她只是受了傷,眼睛暫時看不見。我照顧了她七日,后來她便走了。”

勾月對他的故事不感興趣。

他卻繼續說了起來,“她的傷還沒有好清,就離開了。”

“為什么?”

離纖塵聽到她追問,臉上的表情很開心,“你當真想要知道?”

勾月說,“反正大半夜也沒有其他事,你師傅還答應明日會救阿淵,所以我放心了。”

離纖塵看著她,“你的眼睛,假若有一天看不見了,你會怎么辦?”

月亮在頭頂,很亮。

勾月仰臥在船上,靠著船頭道,“看不見了,就看不見唄。”

“不想復明?”

“有時候做瞎子也挺好,”勾月的說法總叫他覺得好笑。

昨日來到這里,她心中焦急難忍,到了今日,有法子救文淵之了,她再看頭頂的月,遠處的群山,心中就不一樣了。

此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山水月色,什么都沒有變,變的只是她的心境。

勾月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情緒會變化這樣大。

似乎自己還在做塔蘭時,也很少這樣慌張,她悲傷過,痛苦過,但面對死亡,她沒有這樣畏懼過。

死亡有時候沒什么可怕,她怕的是在乎的人死去。

文淵之出現在她身邊,她從毫不在意變成了處處留心,他寫下的字她要收起來,一筆一畫都想要牢記,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她撫摸之時總會心潮澎湃。

見他冬日里凍手,夏日里出汗,她會心疼,見他被人毆打,她又覺可憐,明明與她不相干,她就是心疼,不管那是他的計謀也好,真心也罷,她都不想追究下去了。

若能與他相守,那些陰謀算計也沒有什么了。

人人都知塔蘭最厭城府深沉之人,可多年后,她竟喜歡上了朝堂上最狡猾的狐貍。

勾月忍不住笑了。

離纖塵問她想起了什么好笑的。

勾月道,“想起了文淵之。”

他道,“你是真心與他相愛?”

“我真心愛重他,他愿拿命救我,這算是真心相愛了吧。”

“他愿意以命相付,你愿意嗎?”離纖塵問。

“愿意,只是不是現在。”

離纖塵笑了,“文淵之喜歡你,算是他瞎了眼。”

“哦?”

“尋常女子遇見文相這種人物,又得他以命相付,早就愿意立刻獻出性命了,你卻說,不是現在,所以說,你根本不真誠。”

“與其說那是不真誠,我覺得你該認為那是清醒,我沒有被男女情愛全然沖昏頭腦,還曉得自己何去何從。”

離纖塵道,“你從很早便是如此?”

她沉默片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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