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相跟蹤手書第四十九章 紅雨傾盆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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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紅雨傾盆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帷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帷余 | 廢相跟蹤手書 

: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如果不算其他,這該是跟蹤廢相文淵之的第三年了。

冬日里良渚好冷。

這種冷和眉縣的冷不大一樣,干冷,不潮濕,吸到鼻子里,鼻子都要抖擻抖擻。

勾月不喜歡這里的冬天,漫長而孤獨。

街上行走的人穿著厚厚的棉袍子,頭上戴著氈帽,這種氈帽本是大楚人在草原過冬戴的,現在燕人也開始戴了。

文淵之總是那么忙,他有處理不完的事兒,明明已經沒有官職,可信函還是一封封朝宅子里遞。

她便坐在門檻上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

這些時候快過年了,文淵之怕她悶得慌,有時候也會帶她出去走一走,家家戶戶都在存年貨,她跟文淵之也買了許多,放在馬車里,馬車拉著年貨,趕車的人在前頭走,他們在后面慢慢跟。路人好奇,這兩個人大冬天不坐馬車,跟在車屁股后面走,可謂是腦子壞了。

勾月比在汝陰說話要少了很多,沒有紀樸,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院子里練劍,過一會兒又練鞭。

文淵之答應她,開了春,他們會離開良渚,往南找個暖和的地方。

她只是點頭應了。

紀樸很少來這邊了,御史臺每日都有案子要查,分到了臺院那頭,紀樸便忙活起來,聽說他要查的命案,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還沒有頭緒。紀樸說星華樓被封了整整一個月。

勾月很久沒有給尋常堂回信了,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師傅一定會派阿沁過來調查,她只希望師傅能多給她些時間。

她在腦子里想了又想,把這幾年發生的事過了一遍,才覺得仿佛昨日才發生這些事。

好像昨天文淵之還在黃河口看奔騰的流水,前天她和文淵之才從二全的客棧出來,大前天紀樸才和她比試過刀法。

有時候她會愣住很久,記不清哪日發生了什么。

她覺得日子混沌極了,可又無從下手,亂成麻團球。

那些閃爍的片段無法組成完整的記憶,她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最后總是空空的,只有空曠,無邊無際的草原。

似乎一切都像是夢,只有那片草原,那片湖水是真正存在的世界,其余不過菩提下塵埃一點罷了。

她醒著,耳邊是文淵之的聲音,眼前是側臉,她伸手便能觸碰到他。

她睡著了。

呼嘯的風聲掠過,她仰頭看,頭頂是蒼鷹,遠處是高山。

這風吹啊吹啊,到了后來,她甚至覺得自己骨子里就藏著風。

她不站在風中,風正從她身體中沁出。

她不怕夢見草原的風,那讓她感到自由。

唯一害怕的是草原的雨。

那雨是多么可怕,傾盆而下。

下的是

她不知道世間怎么會下

但她卻是看見了。

雨水沾滿她衣襟。

很多人和她站在一起,他們歡歌起舞,紅色的雨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每個人都像是惡魔,可在夢中,勾月覺得自己認識那些人,好像他們都曾照顧她,疼愛她。

她穿過人群往一個石頭砌成的四邊矮臺上走,四面放了祭祀的犧牲。

一面高聳的大旗在雨中隨風飄揚,紅雨順著旗幟往下滴落,旗桿高處綁了一只剝了皮的羊,血淋淋。

她仰著頭去看那頭羊,草原上太陽刺眼,照得她看不清,這樣毒的太陽,還下著這樣暴的雨。

他們要將祭品分給南場諸神。

勾月依然看著他們切開牛羊,不為所動。

后來旗幟被砍倒。

那頭羊重重摔在地上,人群一擁而上,將羊蠶食干凈。

只剩下白骨。

他們喊她一起分食,勾月搖頭。

她在等什么。

紅色的雨從她額間滑落,從她眼眶低落,從她下巴流進她衣領里,那樣寒冷。

地上全是紅色的雨水。

她踏足其中,鞋襪盡濕,于是赤了一雙足踩在紅雨中。

如踏過血海。

他們分完了祭品,漸漸散去。

勾月伏在地上去尋什么。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找什么,只是覺得,必須要找到。

她的眼睛被紅色的雨蟄得無法睜開,只好趴在地上,深深地低下頭去找。

找到了。

她找到了第一塊。

泥地濕滑嵌著鋒利的石頭子,她的雙手,腳掌,膝蓋,手肘,盡被磨出鮮血。

她不在乎。

第二塊。

天黑得很快,她只能盡快找。

天亮得很快,她不怕了。

因為她全部都找到。

她將那些拼湊在一起。

原來,竟是一具白骨。

忽然悲從中來,只覺得滿心都是苦,那苦澀從她肺腑反到喉嚨,又順著喉嚨往口舌去。

她大吐了起來。

還是苦,好苦。

她喊不出,只覺得心被緊緊握著,只要一瞬便能握碎了。

她哭不出,眼淚堵在心中,一滴也落不下。

誰來救救她吧。

草原諸神,隨便哪個都可以,若有天神,誰來相救,她便終生侍神。

求了又求。

神問她,是要救誰?

她道,救一具白骨。

神又問,這白骨是誰?

她道,我不知了。

神嘆了口氣,離開了。

她回身一看,哪里還有白骨一具。

還給我。

還給我!

還給我!!!

她大吼著,還是尋不到。

耳邊是文淵之的聲音,“要什么,你同我說?”

她捂著心口,痛極了,無法大口呼吸。

文淵之將她唇邊的碎發撩到一邊,“你做噩夢了。”

勾月仍在半夢半醒中,“默毒,我看見了”

他的手一頓,依然慢慢攬住了她的肩膀,“別怕,我在。”

心頭如被刀刺開一個小口,呼呼進風。

勾月靠在他肩頭,渾身冷汗,她被他鎖在他懷里,連喘息也要慢一些,不然牽動心頭,痛得難以呼吸。

文淵之閉了眼,撫著她的頭頂,輕輕安撫她,“勾月睡,勾月乖,勾月睡著了眼不睜開。”

她閉了眼。

那殘缺的身影在風中時隱時現。

月光下借月光起舞。

她身上散發著神女的光芒,比月色更柔和,比日光更溫暖。

勾月睜開眼,眼前卻是文淵之。

她不敢再睡了。

坐起來,身上的冷汗還未干。

夢已經全醒了。

純白的寬袖云紋舞裙,鮮紅的落雨。

勾月睡不著了,靠在床頭出神,這夢似乎很消耗她力氣,比練武還累。

文淵之披衣下床,過了沒多久,拿著一張紅色的紙來了。

“這是什么?”

“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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