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相跟蹤手書第三章 高山渺渺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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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高山渺渺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帷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帷余 | 廢相跟蹤手書 

: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走了數十步,大雪很快將她的足跡覆蓋。

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脖子,將她的臉按在粗糙的巷子墻壁一側,那張假的人皮面具劃開口子,露出她的皮膚,像是不當心似的。

“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遇上你,跟你過招,你還不還手?“

“放手,阿沁。”

阿沁是她的師弟。

“哦,對不住了,把你面具給你刮壞了,不過,如果我沒有看錯,那不就是你要跟蹤的人嗎?”

“嗯。”她怏怏不樂。

阿沁松開她,“是我刮壞了你的面具,生氣了?“

“不是。“

“見了我,你一點兒都不開心,哎,我路過眉縣,還能碰見你,這可是緣分啊。“

少年眉眼濃重,一看便是大楚人。深邃的五官和他不羈的性格極為相符,草原上野久了的少年。

他抓著勾月的手。

“去哪兒?”

“這么冷,你不嫌冷,我還凍得慌呢。”阿沁說。

桌上一壺熱茶,旁邊還溫著一壺酒,茶面撒著茉莉花,阿沁記得她很喜歡花茶。香重了,便不覺茶苦了。勾月說過。

溫著酒,阿沁道,“上次你托我打聽的事兒,我還真打聽出來了。“

此時勾月已經撕了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我不是有個老鄉嗎?那個老鄉前幾年娶了個南燕老婆叫小澄。”

“說重點。”

“哎呀,你別急,他老婆曾經在大楚放羊。文淵之的老婆,就在他們那個部落生活過。“

勾月慢慢坐直了身子,“說下去。“

阿沁賣關子,“你先喝杯熱茶,我就跟你說。“

“好,我喝了。“

“話說,你怎么忽然問起這個女子?“

“閑得無事,心血來潮。“

“你可不像是閑著。“

“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阿沁無奈,她可真沒耐心。

這便說起文淵之的夫人。

那亡故的夫人名叫塔蘭。

小澄那一日見塔蘭和一個高大黝黑的草原男子站在一處。

那男人羊羔皮衣裳穿過腋下,露出有力的一邊肩膀。

小澄跳下馬,“哎,讓讓……“

“不好意思,讓一下啊。“

沒等擠到內圈,又自動被人群推出。

她想了想,也怪沒意思的。

問周圍人說,“他們在做什么?”

“拉事。”

“什么意思?”

“就是有事要眾人評判。就拉出來就大家瞧瞧。”

小澄覺得塔蘭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她有什么事要眾人評判?”

“你自己沒有眼睛,唉,小小年紀,眼睛就不好啦。”

“你們不要取笑我,我來得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塔蘭去若枝前養的馬,喏。”他指給小澄看。

一匹棕褐色的大馬,看得出是一匹矯健的好馬。

“毛色光亮,目光炯炯,不賴。”

“豈止不賴,是匹汗血寶馬。這馬是塔蘭從小養到大的,大王子成年得禮之一,后來就送給了塔蘭。”

小澄見汗血寶馬旁邊還有一匹馬,“那一匹呢?”

“罪魁禍首唄。“

“什么意思?“

“塔蘭養到大的馬,跟索拉圖家的馬搞在了一起,跑了。這她一回來還能愿意?叫嚷著讓索拉圖還給他。“

“索拉圖就是那個男子?“

“不錯。“

“那就還給她,也這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他跟你一樣好說話就好嘞。“

“馬自己跑到了他家,鉆進了他家的馬廄,周圍帳包的人都看見了。“

“可是,那不是塔蘭養的馬嗎?“

“她都走了那么多年,現在馬不認主了也在情理之中。“

小澄問,“現在他們在說什么?“

“索拉圖說,要他還給她也行,答應他兩個要求。“

小澄果然見他舉起兩根手指。

“是什么要求?“

“第一,要她吃下一只羊。第二,她若能吃完,騎著她的馬兜一圈。這樣一來,馬就還給她了。“

小澄質疑,“一只羊?“

一個人哪能一次吃下一只羊。

周圍人也發出竊竊私語,不久便有個男子大聲說了一句話。

“他說什么?“

“說這是為難人,就算是索拉圖本人也吃不下一只羊。“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指責他。

這種情形下,索拉圖只好退了一步,說,吃下一只小羊。

“就算是一只小羊,撥皮拆骨了也有三十斤吧?”韓澄道。

“差不多。”老漢點點頭。

“叫她吃三十斤羊肉?”韓澄覺得不大妙。

不久便有人抬上來一只活羊,剛掙扎著叫了兩聲就被尖刀割破了喉嚨。

火堆聚起來了,羊也被剝了皮。

“這是?“

“塔蘭接受了挑戰,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小澄隔著人群看著腰背挺直的姑娘,草原的風撫彎了草地,唯她亭亭玉立,站得筆直,林間草叢里抽枝椏努力生長出來的野花,她就站在那里,好像眾人的議論都和她無關。

她倔強地抿著嘴,小澄看出她的猶豫。

“哎,不看熱鬧了?“身后有人叫小澄。

小澄折返回來,遇見了從高丘回來的文淵之。

小澄正要說,聽見他接著問道,“塔蘭呢,一早上都沒有見到。”

說話間,聽到兩個男子說著話走過。

文淵之急忙上前,“你們說什么?”

等他們到的時候,此時塔蘭已經吃完了大半,只剩下一小塊兒,吃得很勉強,見她隨時要吐出來,一張臉盡是油漬,如此狼狽,小澄躲開臉去。

是她自己要將自己置于這種境地,不怪她報信報的慢。

文淵之急忙讓塔蘭停下來。

那姑娘頭也不抬,吃干凈了最后一口。

她站起來,向眾人展示吃光的骨頭。

文淵之看著地上的骨頭,又看了看她脹大的肚子,恨鐵不成鋼,“你吃這么多做什么?”

她看也沒有看他,推開文淵之吃力上馬。

“別!”文淵之喊了一聲,可已經來不及。

那匹汗血寶馬發起癲來,將吃了一肚子肉的塔蘭顛起來,若是平時還好,此時塔蘭已是強弩之末,轉瞬之間,她便被寶馬重重摔下來。

后背著地。

幾乎沒有停留,她側身便哇哇嘔吐,吐了一地。

周圍一圈人見她如此丟人現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吐得太兇,兩只眼睛被眼淚浸通紅,兩滴眼淚從眼眶滑落,被她拿袖子抹掉。

文淵之半俯身拍著她的后背,“沒事,吐出來就好。”

聽到這里,勾月疑惑,為什么,這樣一個愚蠢又自負的人,文淵之會……

文淵之如何看不出索拉圖的詭計,縱使她能吃完,也會被汗血寶馬顛得蠢相盡出。

索拉圖就是要這個結果。

勾月不禁想,是她自己蠢貨一個,人家張開陷阱,她便跳進去。

就在小澄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結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塔蘭竟還有力氣揪住索拉圖。

她狠狠擊打索拉圖的鼻子,打得他口鼻流血。

索拉圖的妻子哭叫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

小澄被她吵得頭疼。

文淵之扯住她的手臂,“別打了。”

塔蘭不理他,一把攘開他,文淵之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推飛了好幾步,坐倒在草地上。

她打得更加兇狠了,拳頭絲毫不留情。

文淵之也顧不得屁股疼,急忙爬起來摟住她的腰,“你先停手,我給你報仇。”

“我有辦法奪回來!”

“夠了,別打了!你會打死他。”他飄逸的衣衫此時狼狽得極其可笑。

幾個漢子上來才制住發瘋的塔蘭。

她披頭散發地站在人群中,臉上有兩塊血跡,是打索拉圖時不當心濺在臉上的。

當晚大王子默毒回來,塔蘭已經被綁在祭祀臺附近半個時辰了。

她被反綁著手臂,仰頭看天,旁人也不能從她眼里看見什么情緒。

默毒聽完,把索拉圖叫來。

他被塔蘭打得鼻青臉腫,默毒險些笑出聲,“我給你一包金子,你拿著作為補償,把塔蘭的馬還給她。”

索拉圖不肯,“那瘋子將我打成這個樣子!”

“難道不是你先算計她?”

“愿賭服輸,她沒有騎著她的馬兜一圈,那她就輸了。”

索拉圖洋洋得意,仿佛今天被打得喊爹叫娘的那個人不是他。

默毒不想在此事上磨蹭,正不知如何解決。

欲以殺威脅他,又覺在阿達部落此舉不妥,一時想不到說辭。

聽見文淵之慢悠悠說,“這幾日有大風,我觀你家的穹頂似乎不牢。”

“怎么會,我家婆娘早就加固了不止——”

見這個南燕人眼中的笑意瞬間消失,盡是冰冷,索拉圖立刻明白過來。

“你家的穹頂很是華麗,想來要是因為大風倒下來,砸死人也是可能的。”默毒明白,順著文淵之的話說道。

索拉圖拿了金子憤憤不平,“是,索拉圖告退了。”

軟硬兼施,是最妙的法子。

“不許再找塔蘭的麻煩,她的馬還給她。“默毒道。

“明白了。”

“阿達那邊怎么說?”默毒問蘇瑪。

“眾目睽睽之下行兇,首領也不好服眾,這會兒還綁著呢。“

“她脾氣倔起來,誰也攔不住。“默毒嘆氣。

“現在解開了嗎?“

文淵之問道。

“已經解開了,但……“蘇瑪道,”塔蘭跑到了山上去。“

默毒點頭,“隨她吧,想通了她會自己下來。“

“我去找找她。“

“淵之,你找不到她,那山很大,你不知道她躲在哪里,要是她想躲著,連我都找不到她。“

夜幕過去,霞光劃破云層。

一夜已經過去。

山間冷得人發抖,文淵之慶幸自己來時還披了件狐皮襖子。

高山之巔他終尋到塔蘭。

山頂上。

塔蘭已經吹了一夜的風,身上那件衣服還是白日里那件。

文淵之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懸崖邊,兩條腿晃著,好像在很遠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接近她,生怕驚擾她。

但塔蘭早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對不住,我本來不想吵你。“他解開狐皮襖子。

塔蘭說,“謝謝。“

他受寵若驚,解襖子的手頓在半空,她竟然也會和他道謝。

“哪里。“

“我在沙漠里受傷的時候,是你救我。“

“我被索拉圖戲弄的時候,是你幫我。“

文淵之看著她的側臉,在霞光下,金色染了她的發梢,她絲毫不知自己像是大殿中鍍金的神像,有一種令人寧靜安心之感,文淵之從沒在自己身體中感到這種力量,卻在靠近她的每個時刻愈發能感知。

文淵之將襖子遞給她,“你知不知道他是故意在逗耍你。“

“知道。“

“那為什么還要被耍?“

“是我的。“

“嗯?什么?“山風太大。

“小馬,是我的。“

他心頭一顫,憤道,“這很重要嗎?你的馬已經跑到了別人家里。“

“曾經是我的,就得一直是我的。“

“你拿回來了,那你要如何處理,殺了它?“

“不。“塔蘭疑惑地看著他。

“把他還給索拉圖。“

出乎意料,她竟不要奪回那畜生。

他撲哧一笑,“那你還費這么大的力氣,徒勞。“

她說,“是我的,就該是我的。只有我不要,送給其他人,他們才能拿走。我不愿意,誰也不能拿走。”

她是這樣堅持,文淵之嘆息,“看來以后你的東西都要給你寫上名字,免得旁人覬覦,你說呢?這樣吧,我們回去就在那匹馬屁股后面燙個標,寫上塔蘭之馬。”

她被逗笑了,“也不必。”

“還難受嗎?“

她搖搖頭。

“你來這么遠的地方散心,不怕默毒找你?”

“他不會。因為我會回去。”

文淵之皺了皺眉,“挺有默契。”

“走了。“他站起身。

塔蘭不走。

“太陽都出來了,不回去睡一會兒?”

“很鬧,底下。”

“你說部落里很吵鬧?”

塔蘭想了一想,“所有。“

“所有人都吵鬧?“

“嗯。“

“你呆在這里就安寧了?“

她指著遠方,“高山很高,所以一切都會變得渺小,山風呼嘯,萬物皆為寂寥。”

聽到這里,勾月好像隱隱有一些明白了,為什么文淵之會喜歡這樣一個倔強又愚蠢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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