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呂堯業恢復得差不多。試驗繼續,他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直至一天結束。
他雙腳顫抖慢悠悠走出皇宮,對兩股力量有更深層次的了解。
很快,很快會成功。
雪漸漸融化,開春后草木發出嫩芽。糧種以及種植方面的人才到達萬凝城,城外土地進入養護狀態。
燒草木灰鋪地,漚肥等幾天。時機成熟,挖地種植,施肥灑水。
百姓們忙碌的身影映在赫連崢眼中,他心里有些擔憂。
不知幾個月后產量如何。
萬凝國忙種植期間,晟國暗潮洶涌。
莘城,張家根據地。
張問容梳好發髻,打開首飾盒。
一只白玉簪雅致大氣,她拿在手中癡癡凝望。同張錦回到張家后,她才知當初有多驚險。
風寒突然回國,一路殺來無人可擋。桑敘當機立斷,命張家和軍隊撤退。
他帶人墊后。
桑敘再強,也不是風寒的對手。
聽聞那天他們被大軍包圍,殺到一人不剩。
風寒留桑敘一條命,關進大牢折辱。簪子,是桑敘未送出的禮物,給她的禮物。
張問容將白玉簪插入發中。
懷霖,阿敘,對不起,她終究還是回來了。這里有太多她掛念的人,不舍得也不會拋下。
張問容起身,打開房門走出去。接下來尚有一場硬仗打。
“問容,你準備好了?”張錦與排行老三的張澤等候在院中,有些擔憂。
“嗯。”張問容一身素裙,發上只戴白玉簪。清新脫俗,淡雅別致,好似在為誰守孝。
張家枝繁葉茂,人一多自然冒出不一樣的聲音。有糧食,又占據幾座城。
思想保守的一批人認為不該主動發起戰爭,守住城池尚能安穩度日。
安穩度日?
風寒不死,何來安穩?
今日,張家有話語權的人齊聚一堂,開一個大會。確定整個家族的未來。
廳堂里,張父被大伙吵得頭疼。
因為上一次起兵失敗,所以更多人不愿意再冒險。
“上次有桑敘墊后,攔住狗皇帝。這次再失敗,誰有能耐救我們?”
“我們已暗中控制五座城池,糧食充足,何苦走一條覆滅之路?”
“要知道我們撤離及時,沒被抓到是幸運。那些來不及撤離的族人什么下場,你們不知道嗎?滿門盡滅。現在告示還貼在各城。但凡姓張,不問緣由,抓起來就殺。”
“族長。不是我們貪生怕死,實在是前車之鑒擺在那。桑家,還不夠慘嗎?”
桑家,滿門忠烈。
因桑敘一人之過,滅九族。他們的血流在地上匯聚成紅色的河。
可這從來不是桑敘的錯。
張問容站在門口,沉痛咬唇。
不叛就能得善終?
風寒是個怎樣的人,大家心里清楚。張家也好,桑家也罷,時候一到全得死。
只不過桑敘看透事件本質,勇于反抗。不幸失敗,嘗遍苦果。
桑敘之舉,不僅為她,也為百姓,為國家。可又有誰明白呢?明白他肩膀上的重擔,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
張問容輕撫發上的玉簪。簪子是桑敘的妹妹交給她的。桑家撤離的人不多,桑敘只安排妹妹跟張家走。
十來歲的少女,家破人亡,寄人籬下。她笑著,眼里卻布滿悲傷。
“問容姐,哥哥讓我告訴你。皇帝視百姓如草芥,必然出現有志之士推翻他。哥哥愿意做這個有志之士,哪怕失敗,無怨無悔。若不做,寢食難安,余生不得歡顏。”
“哥哥說,你不用覺得事情因你而起,不用愧疚、痛苦。你只是恰好出現在那里。”
恰好遭受苦難,恰好成為所有事件的導火索。沒有她,也會有其他人。
皇帝暴政,一忍再忍,他們早忍無可忍。所以,別難過。
他最愛的女孩,應該笑著。
張問容聽懂那些話里深藏的情意,心如刀絞。
桑懷霖,桑懷霖,她會笑的……
抹掉眼角的淚,張問容走進廳中:“各位叔叔伯伯安。父親安。”
眾人閉了嘴。
女子本沒資格參與議事,但她不知從何運來糧食,掐住了所有人的命脈。
張問容站到張父身旁,張錦和張澤跟去助陣。
張父看看她,說:“偏安一隅,狗皇帝就能放過我們?這話說出來你們信嗎?依狗皇帝的性子,不弄死我們永不罷休。”
大家心里明白,只是不愿再嘗試一次失敗。何況現今沒有第二個桑敘,為他們鋪退路。
“我知道各位擔心什么。”張問容開門見山,“叔叔伯伯不是好奇糧食從哪來的嗎?你們知道被敵軍攻下的三座城池吧?敵軍來自云鴻王朝,當朝陛下允我合作。此乃誠意。”
眾人議論紛紛。
與敵軍勾結,豈非通敵叛國?文人好臉面,怎舍得背負罵名。
“如此大的事你豈能私自決定?張家怎出你如此糊涂之人!”
“通敵叛國,一生臭名,必遭萬人唾罵。族長,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
“趕緊和那邊斷了。好在只有我們知曉,還能瞞住。不然悔之晚矣。”
“斷了?”張問容輕笑,“你們舍得到手的糧食?事已至此,我便不再隱瞞。陛下不日派軍全面攻打晟國,取狗皇帝項上人頭。拿了好處,不出手,你們想怎么個死法?”
大家擰眉不語。
暗恨張問容拉他們上賊船。糧食吃了,還不了,只能就范。
“實話告訴你們,陛下并非心慈手軟之人。”張問容拿出地圖,張錦和張澤展開,“這幾個月,陛下已成功拿下萬凝國。此戰,萬凝國會加入,堵截狗皇帝的退路。”
仔細聽作戰計劃,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布局之人想一舉將狗皇帝摁死,直接吞并晟國。
“知道有些人怕死得緊,大概不愿意卷入戰爭。所以,陛下派來幾位幫助我。”張問容抬手請。
幾人走進廳堂,竟是衛婉、許俊知、阿奇、友菱。衛婉揮揮手,打招呼。
許俊知掃視在座:“違背陛下之令者,殺無赦。畢竟你們還不是我朝子民。”
此戰布局已定,朱青鴻不允許任何地方疏漏。張家是最不穩定的地方,需要點手段。
“什么意思?威脅我們?張家是晟國的張家。要我們通敵叛國……”
許俊知抬手,那人瞬間呼吸困難。
頃刻間,他身體膨脹,旁邊的人被嚇到趕緊走開。
唇角含笑,許俊知手一捏。
脹成氣球的人爆開,鮮血濺到眾人身上,一時間不敢動彈。
前面一層水幕擋住飛濺的血,許俊知揮手散去:“不知好歹的人,不用留著。”
所有人無言,連擦拭血跡也不敢。
衛婉一笑:“還有異議嗎?”
沒人回答。
衛婉滿意頷首:“看來沒有。那么希望你們快速點兵,隨時待命。”
有人站起身,拱手離去。第一個出現,很快有第二個、第三個……
不多會,張家族人走得差不多。
衛婉點開通話:“張姑娘,陛下有事同你說。”
投影放大,朱青鴻的身影出現。
張問容走上前行禮。張父、張錦、張澤立時上前施禮。
“此戰勢在必行。”朱青鴻靜靜望張問容,“你既代表張家承朕的恩,應當知道有些事該做。你們張家人口繁雜,趁此戰正好修剪修剪。朕只收人才,不留廢物。懂嗎?”
張父大驚,此話豈非讓他們舍棄一部分族人?無論如何,血脈相連,哪能……
“問容知曉。”張問容面色沉靜。
待在朱青鴻身邊那些日子,她見識到很多。
百姓安居樂業并非憑空而來。
需要人們勤勞而作,士兵盡忠職守,帝王高瞻遠矚。
在天崇城的日子,張問容看到孩童上學堂。男人和女人皆有職位,足以養活自己。士兵從不欺壓百姓,親切關心。帝王恩威并重,律法嚴明。
如此才能成就一個太平盛世。
“張家之功,朕心中有數。”朱青鴻十分滿意張問容的成長,“此戰勝利,晟國納入云鴻王朝。張問容,朕賜你左相之職。晟國城池可由張家族人管轄,任命為城主。”
張父、張錦和張澤震驚抬頭。左相之職?城池由張家族人管轄?
受寵若驚,張問容垂眸:“民女恐有失陛下所望。左相之職理應給更適合的人。”
“朕認為你適合。”朱青鴻一笑,“經此諸多事,你成長不少。在你心中,有大愛。對百姓的愛,對國家的愛。或許你目前能力尚有欠缺,資質卻不俗。還是,你不愿?”
張問容跪下,磕一個頭:“臣愿意。謝陛下賞識。謝陛下給百姓一條活路。”
朱青鴻輕抬手:“起來吧。為臣者,為國為民,當斷則斷。若你舍不下一點血脈情,便不夠格成為左相。你當知,積習難改,剔除干凈方能重獲新生。”
任何大勢力,總有那么幾個仗勢欺人之輩。毫無建樹,只知吃喝玩樂。
除掉這些人,讓全新的張家更上一層樓。
張問容下定決心:“臣謹遵圣諭。”
“很好。”朱青鴻欣慰關掉通話。
衛婉上前將人扶起。
張問容輕聲道謝。
“你們的家事好好處理。”衛婉拍拍她的肩。四人轉身出去,他們尚有許多事安排。
外人走后,張父眉頭緊皺:“問容,你當真……不如像陛下求求情,到底是親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