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昨日癲
這番談話什么都沒有改變，甚至還讓姜奕的心情更加郁結低沉。
傅晟的話語總是稍稍偏向那個他都未曾見面的成潛，而對姜奕這位從小陪伴到大的朋友，只是稍作慰藉，顯得格外冷漠。
聊了幾句，姜奕都沒有再說下去的欲望了。
這人依舊是那么不討喜，還不如宮里的弄臣會說話。
姜奕最近有了一位‘新寵’，這人原本是吏部的員外郎，從五品，原本就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小吏，甚至都入不了臺面，崇光殿的臺面來。
前些天姜奕一直想要推行科舉，這事情再吏部幾經阻撓才終于辦成。
原本姜奕是急匆匆的打算年底開考，但最后還是經不住勸說，改到了明年開春之后。
那勸說姜奕改變主意的人，就是當日向姜奕遞上科考日程的范晴。
這人再姜奕看來，就是個被掩埋的良才。
能做事，會說話，若不是這幾日他一直在忙碌，打算在年底塵封檔案之前，完成一些細致的安排，姜奕大抵會再叫他來說說話。
最開始姜奕倒是沒有把范晴當做弄臣、奸佞對待，不過有一日范晴自嘲的對姜奕說過這件事情，但他認為倒是沒有什么大不了。
“陛下身居高位，便是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臣雖是那被殃及的池魚，但如今得到陛下的賞識，這倒也不算什么……”
瞧瞧，這才叫說話讓人舒心。
如今姜奕看著傅晟那冷冰冰宛若是臘月寒冬的臉，怎么都不得勁。
他心思一轉，想著，還是過年時再叫傅晟來吃吃酒宴吧。
隨后二人又聊了幾句，勉強在面上和睦起來。
隨后傅晟知趣的起身告退，姜奕委婉的挽留了幾次，就放他離開了。
等到那身體漸漸遠離崇光殿，姜奕望著那人影漸漸發起了呆，腦袋里混沌的心思慢慢的晃悠著。
“陛下……陛下……”崇安笑瞇瞇的攪擾了姜奕昏昏沉沉的發呆，見到陛下望向他，眼神也逐漸清明了。
“陛下，該用晚膳了。”崇安拍了拍手，那一道道菜便如流水一般被人端上了飯桌。
今日的晚膳一如往常，自幼就姜奕吃慣了宮中的菜，如今也是淺淺的扒拉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景安今日如何了？”姜奕側著頭問道。
姜奕這幾日心情不好，后宮都不常去，但是每日都要去看一眼軟軟糯糯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兒。
上次景安對著他笑的開心，還拽著他的衣擺，不愿讓他離開呢。
姜奕想到這兒，更是心中涌起了幾分柔情和父愛來。
面色也隨之好轉，漸漸的泛起了幾分的笑意。
“景安公主剛剛吃完晚食，如今正在玩耍呢。”崇安樂呵呵的接著嘴道。
“說不定正想著陛下呢。”
姜奕笑著從那雕龍的椅子上一身，說道：“你個滑頭，走……朕再去看看景安。”
“是”
秋冬之交竹林別苑
今日一大早醒來時，姜思樂就迷迷糊糊在眼前見到了個人影。
原本自從她的雙眼全是哪些幻覺之后，除非近身五米內，否則基本就見不到人影。
但此時，恍惚之間，忽然有一個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人穿著破舊的鎧甲，那鎧甲上還有不少的刀痕，原本的一身黑衣如今似乎是被鮮血給染成了紅色，暗紅色的布料隱隱有些發黑。
姜奕猛地清醒起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來人。
這人的相貌，模樣，他怎么樣看都像是李彥成。
是，她不會看錯的。
這就是李彥成。
可人確定之后，無數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他真的死了嗎？
為什么有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幻覺嗎？可是為什嗎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無數的問題直直從沖向姜思樂，讓她不由得楞起神來，蹙起了眉頭。
但就在下一秒，當她再認真看去時，那人影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讓姜思樂錯愕，她呆呆的望著原地。
“是看錯了嗎？”
姜思樂自言自語的嘀咕著。
成州城
帥營內
成老將軍正在用布擦拭著他原本的腰間佩劍，劍身細長而銳利，在燭光下閃著銀光。劍身的紋路優美，邊緣處有幾處劃痕，可以看出這是一把有年頭的好劍。
“這劍跟著老夫有四十余年，卻依舊銳利。雖不說是削鐵如泥，但對著青夷人也是一劍可見血……”
成老將軍跟身邊的副將夸耀道。
他老人家似乎絲毫沒有感到局勢的危險，從容不迫。
跟著他的副將年歲也與他差不多，頭發花白，但幸好還簪的上冠，如今拖著一身的盔甲，走路都帶著響聲。
這位副將并不是來自成州的西北軍營，他是成潛的親信，隨著他從南境快馬來到成州城。
“將軍的劍的確是好……”
副將應答道。他坐的很正，標準的武夫坐姿。就連那檀木座椅都被他襯小，而他整個人顯得更加魁梧。
成老將軍放下布，眼神在那銀白色的劍身上定住。
片刻后，寶劍入鞘，寒光盡斂。
“將軍，可還要見見陛下的使者？”
副將見成老將軍似乎有了空閑，便用那粗狂的聲音問道。
“畢竟是陛下派來的，將軍——咱們不好干晾著……”
副將的聲音帶著些無奈。他也是頭發都花白的老人了，但對著將軍，他總是和年輕時那樣的。
成老將軍隨手將寶劍放到一邊，他的眉頭稍稍蹙起：“如今并不是開戰的好時機，若是見了，難道老夫還真得再拒絕一次？”
成潛的心中也很是不耐煩，即使那些朝中的主戰派，更是厭煩皇帝這三番五次、明里暗里的催促。
為此他費過不少筆墨，送去京城的奏章和私人書信數十封，可如今看來，似乎半點作用都沒有。
小皇帝依舊是那急沖沖的性子，半點等不得人，也經不起事。
如今連當初的那份沉靜都沒有，這讓成潛對姜奕的評價更低了
就連這傳旨意的太監，如今這也是來的第三批。
成潛心中也知道自己再這么下去，恐怕真的沒有拒絕的余地了。
他能婉拒皇帝，一次、兩次，難道還能拒絕他十次、百次？
成潛微微低著頭，用指腹揉著眉心，兩側黑白摻雜的發絲宛若枯草，雜亂的翹起。
“你說，如若我不是這小皇帝的親舅舅，估計早就被罷免官職，丟到監牢里去了吧？”
成潛自嘲的笑了笑。
副將擔憂的眼神一直未停止過，他幾番的欲言又止，最后寬慰成潛說道：“將軍才能出眾，陛下怎會如此呢？如今能穩定邊境的，放眼整個大夏也便只有您一個。”
“況且，貴……太后還在呢，總能勸阻陛下幾分的。”
副將這話說的堅定，也有著幾分的道理。
成潛心知，如今就要看陛下能不能聽上幾分勸了。
“你去將使者叫來……待人家客氣點，畢竟遠道而來……”
成潛囑咐道，他見副將點了頭，就擺了擺手。
不一會，營帳的門簾又被掀起，幾道身影進了營帳內。
成潛站起身來，前去迎接。
于情于理，他都是臣子，是這里的主將，應該去迎接陛下的使者。成潛從不愿意在這些小事上授人以柄。
來的太監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官服，頭上帶著黑色的帽子，面容嚴肅。
成潛走過去，擠出了個笑臉來，說道：“辛苦天使，這次可是帶了陛下的旨意？”
來人也不敢怠慢成將軍，他快步走到成潛的面前，面色帶著幾分和善的說道：“奴婢帶來了陛下的旨意，還煩請成將軍接旨。”
成潛面色瞬間變得難看，嘴角繃直，面色沉郁。他心中隱隱覺得不好，此次若是旨意事關開戰，他若是真接了旨，就只得跟青夷蠻干，勝負莫測。
那太監見成潛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又開口說了一遍：“成將軍，煩請接旨。”
成潛僵硬的對那太監擠出來一絲笑，問道：“著可是陛下關于開戰的圣旨？”
那太監既沒有點頭，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嘴角耷拉了下來，面色也沒有那么和善，就像是拋棄了剛剛和善的假面。
“成將軍，該接旨了。”
高亢而刺耳的聲音，讓成潛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如今這個形式，是逼著他不得不接旨。
他這位皇帝侄子可是真會釜底抽薪……成潛只覺得渾身冰冷，頭腦發昏。
最后，就連他是如何接到圣旨的，都迷迷糊糊。
那圣旨，成潛細致的看了一遍，所有的細節都沒有遺漏。
印章、字跡、行文，一切都沒有問題。
這就是一份來自京城，來自皇帝的明文圣旨，無半點可疑之處。
成潛甚至能想到，他的好侄子是如何不聽勸阻，仍舊要一意孤行的。
恐怕他今日的這番表現，皇帝都早有預料吧。
正是因為早有預料，所以逼得他不得不接下這份旨意下來。
圣旨合了起來，被成潛放在盒子里，束之高閣。
副將看著成將軍的眼神帶著幾分怒氣，不過那怒氣并不是沖著成潛的。
“陛下竟然如此威逼將軍……”
說著，副將怒氣沖沖，就要拔起腰間的刀。
但是被成潛的話給壓了下來。
“夠了，還嫌棄人家沒看夠笑話嗎？”
成潛面色陰郁，眉峰銳利，眉宇間隱隱帶著幾分無奈。
“如今圣旨已經接了，看來這一仗無法避免了。”
說著，成潛嘆了一口氣，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終究還是落在了心底。
“可……”
副官張口欲辯，他跟著成潛久經沙場，但他們終究對著青夷人并不熟悉。
熟知兵事的人都知曉，臨戰換帥是絕對不明智的決策。
他氣憤的攥起拳頭，狠狠的對著空氣揮舞著。
副將嘴中埋怨道：“就算陛下不知，京中就沒有懂兵法的人嗎？”
“怎么盡由著陛下胡鬧！”
小皇帝是沒有腦子嗎？那京都的大人們腦袋連帶著良心都丟到狗肚子里去了？
這番話說出了他心中的怨氣，也說出了成潛的顧忌。
“若是真能打上一個打勝仗，本將絕不推辭。”
成潛冷冷的說道，他眼底的皺紋愈加明顯，就像是一道道歲月的溝壑。
“陛下太過于急功近利了……而朝中沒了季太傅和王閣老，便無人顧忌大夏的利益。”
成潛望向虛空，看見那皇位周邊，可靠的人越來越少，反過來倒是多了不少佞臣。
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若是此仗后本將還活著，定要回京清君側，以保大夏社稷安寧。”
姜奕對舅舅成將軍的怒氣絲毫不知，就算他有所預估，但此刻他也半點都不在乎。
姜奕高興非常，這一次成老將軍終于接受了他的旨意。
邊關馬上就要為他帶來下一次的大勝。
這高興的姜奕在宮中連開了兩天的秋菊宴。
明著是賞菊，實則不過是為即將到達的勝利歡喜的做準備。
這幾天的宴會上，姜奕身邊站著不少他看好的青年才俊，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大夏未來的棟梁。
其中有新上任的吏部侍郎范晴，還有紅衣衛統領謝琦等一群人。
他們幫著姜奕辦好的不少的事情，范晴為他重開科舉的事物勞心勞力。
至于謝琦，就是他帶著人找到了漢王的破綻，讓京營的兵馬大敗漢王。
雖說最后漢王在戰亂中被人誤傷致死，但姜奕還是好心的沒有將這事情怪罪在謝琦的頭上。
對于漢王的一干人馬，他也是好心的能放就放，至于主謀者街口斬首。
姜奕認為自己的做法十分的英明，既掃清了叛亂，還展現了他的仁慈。
只是如今的他尚且不知道，他寬仁的漏掉了一個主謀。
一番熱鬧的賞菊宴結束后，姜奕就被侍女叫去太后的宮殿之中。
由于他心中早早就做足了準備，這次進殿之后倒是不慌不忙。
“見過母后。”
成貴妃，如今的成太后容顏憔悴了許多，人肉眼可見的衰老了。就算如今的她穿著大夏最為華麗貴重的衣服，也沒有了當初的那份嬌艷動人。
姜奕不得不承認，母后的確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