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芭蕉夜喜雨
函谷關,孟彥的將軍帳內,孟彥赤果著半邊身子,由著軍醫給自己包扎。
江環在一旁看著他血糊了半邊身子,衣服被褪下都像是在拉扯,見孟彥齜牙咧嘴,忙對軍醫道,“輕點輕點。”
“已經很輕了。”軍醫白了他一眼,孟將軍還沒怎么樣,這江將軍倒替他疼上了。又沒傷他身上。
孟彥忍著疼,往自己身上撇了一眼,嘶嘶兩聲,“給個痛快。”
軍醫看他一眼,猛地一扯,那連著皮的半邊衣裳徹底被褪了下來。
“嗷!”孟彥彈了起來,把軍醫彈了個踉蹌。
江環一看那血流得兇,忙上前按住他。
伙同軍醫快手快腳地給他包扎上了。
軍醫有些佩服他,叮囑道,“孟將軍這幾日就在帳內休息吧。便于傷口恢復。”
“這點小傷算個球,老子還能殺他幾個來回。”
軍醫白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出去了。江環按住他,生怕他真的跑進去了。“好歹留些機會給我們,我們也想掙些軍功。”
再不多掙些軍功,路夜要爬到他頭上了。
而且孟彥這個急脾氣比他還高了兩級。江環表示不服。現在終于有場大戰了,他勢必要多攢些軍功,好恢復祖上榮光。
說到打戰,孟彥冷靜下來,與江環分析著敵情,“這次西戎和蕃厥來勢洶洶,那架勢不破函谷怕是不會收兵。攻勢一次比一次猛,這樣下去,只怕要頂不住。”
“朝廷的援兵已經在路上了。”
孟彥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是越王的人,你信任他。可他領的京郊大營的兵馬。”
不是孟彥看不起京郊大營的兵,主要是那些人在京城享福慣了,沒感受過戰場的殘酷,而且中間太多勛貴子弟,大多數人都沒有上戰場的經驗,說是二十萬,真正能打的,有一半都算是強的。
江環跟著沉默。
他也不太相信京郊大營的兵。要他說,寧愿從附近守軍中各調一些,哪怕人數不足,戰力也比那些精貴子弟強。
最后還是說了句,“我想信越王。”
越王之心跟他一樣,不打無準備之仗。他們二人都蜇伏太久,太想成功了。而且這么大的事,關乎江山社稷,相信越王心中會有一桿稱,過去的恩怨會暫時放到一邊。
這場仗對越王尤其重要。
“你就那么看好他?”
“我唯他可信。”
唯他可信?這是什么說辭?
可江環卻不再說了。
凌晨,天剛剛蒙蒙亮,函谷關戰鼓忽然響起,且越來越急,越來越密。
“敵襲,敵襲!”
各軍帳里忽地沖出密密麻麻的人群,以極快的速度列好陣型。這些日子眾將士合衣而睡,武器也多是抱在懷里,戰鼓一響,已是列陣完畢。
“殺,殺!”殺聲震天。
江環與路夜整理好各自的隊伍,便帶著他們去往城墻下。第一波躍墻而來的敵軍很快就被斬于刀下。更多的敵軍一波又一波地攀上城墻,更多的敵軍則密密麻麻往函谷關沖了過來。
密密麻麻的箭射向敵軍,倒了一批,又沖上來一批。城墻上的士兵一波又一波地倒下,一波又一波的將士補了上去。
戰況極為激烈。
抬著巨木的敵軍一下又一下地砸著函谷關大門,那咚咚聲響在每一個大齊將士的耳中。
“守住,守住!”
方勝在城墻上砍了一個又一個攀上來的敵軍,手都抬不起來了,只機械地揮著。
“元帥,這樣不行,讓屬下帶一支隊伍殺出去吧!”
不能被動地守著,敵人比他們人多,現在已經沖到城下了,只怕抵擋不了多久。
“不行,大門一開,敵軍也會趁勢進來。”到時一樣抵擋不住。
“屬下不從城門出去,從城墻上吊下去。”
“住嘴!”從城墻上下去,外頭的敵軍只會把他們射成篩子。即便有他們護著,下面的敵軍眾多,也只是去送死的份。
他不能看著自己手下的將士前去送死。
“元帥,屬下心甘情愿。”
“元帥,屬下亦心甘情愿!”
路夜看著請戰的將士在元帥面前跪了一半,扭頭看向城墻下越聚越多的敵軍,他也想從城墻上一躍而下,去沖殺一陣,至少能減緩敵軍進攻的速度,先把砸城門的敵軍解決了,至少能讓我軍這邊緩一口氣。
但有他這個身手的只怕沒幾個人,沒人掩護他,只怕他身手再好,也敵不過敵方的千軍萬馬。
接過城墻上一個弓兵的弓箭,很快就瞄準敵軍中的一個將領,弓拉滿弦,猛一松手,那箭咻地離弦而去……
中了!
“路將軍威武!”“威武威武!”
城墻上我方軍心大震,方勝和眾位將軍也朝路夜看了過來,均受到極大的鼓舞。而敵軍將領倒地,敵了起來。
以為對方會撤兵,不想攻勢更猛。
這是打算背水一戰了。
西戎和蕃厥也知道拖得時間越久,對他們越不利,所以才趁著天不亮,眾人都在休息,發起總攻。
“元帥,不好了,城門快守不住了!”
“擋住,給我擋住!”
函谷關大門一破,后果不堪設想。就算他們沒有戰死,只怕也活不成了。有什么樣的結果,方勝最為清楚。他,會是第二個呂國公,他們方家會是第二個呂家。
與呂家還不同,他們方家會遺臭萬萬年。
“守住!”
城門還是被洞開一條縫,已有敵軍擠了進來。
“殺!”拖著傷體的孟彥拖著他的大刀,一路沖到城門下,見人就砍,砍瓜切菜一樣。很快他就被數十個敵軍圍住了,身上也被砍了幾刀。
一把大刀沖他頭上砍來的時候,孟彥閉了閉眼,這樣的死法,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結果,他只聽到叮的一聲響,砍在他頭上的大刀似乎被人格開了,沒落到他腦袋上。
沒等他看明白,猛地被人一把拉開。等他再細看,圍在他面前的幾十個敵軍,已經在他面前倒了一大半。
再細看,一個身穿玄色衣裳騎在棗紅色大馬上猶如天仙一樣的人,正舉著一柄長槍在他面前橫掃一片,連刺帶挑又劈,眨眼間數十個敵人就死在那人的腳下。
沒等孟彥細看那天仙長什么模樣,卻見那人騎著馬已從洞開半條縫的城門飛掠了出來,他才跟上兩步,就差點被身邊數十匹壯馬踩死。
眨眼間,已是數十數百數千騎兵從半開的城門飛掠了出去。
孟彥正愣怔著,就聽一聲高呼:“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眾人如聽天籟,轉眼間士氣大漲,“關城門,關城門!”洞開的城門立刻就被關上。
先進來的敵軍已被頭一批援軍斬殺于城門內。
眾人忙往城墻上跑,孟彥也往城墻上跑,跑到半途就聽元帥似乎吃了大力丸一樣,高喊著:“弓箭手準備,為他們提供掩護!提供掩護!”
孟彥一下子就沖上城墻上,往下一探頭,底下拼殺得正激烈,他的眼中只有那名天仙一樣的人。
拉著江環,“那人是誰?”
江環沒有回答他,見路夜已經往城墻下一躍而下,掙脫開孟彥也往下一跳。
孟彥手里一空,急忙往下看去,就見路夜和江環已是沖到那人身邊,像左右護法一樣,對著敵軍就是一陣砍。
孟彥忽然就懂了,“那是越王?”問一旁的方勝。
方勝愣愣地點頭。他其實也沒見過越王,但他知道他是。
“越王,是越王來了!”“掩護,掩護!”
一句越王來了,城墻上的眾將士跟打了雞血一樣,砍殺更為有力,助威聲震天,弓箭手的準頭都好像吃了外掛一樣,那叫一射一個準。
很快,又陸續有援軍趕到,方勝命人開了城門,也帶了一支隊伍,沖了出去。
雙方的拼殺直戰到日上中天,以對方鳴鑼收兵結束了這場鏖戰。
越王趙廣淵一戰成名。
方勝的帥帳內,趙廣淵正由著軍醫給他包扎傷口。這一場戰極為不容易。他戰得艱難。
雖手上功夫不弱,但畢竟沒有過對敵經驗,一開始還生澀得很,砍的人多了,漸漸才熟練了。只是身上也被砍了許多刀。
方勝帶著一眾將軍站在帳中,眾人一邊看軍醫給越王包扎,一邊偷偷打量他。
這就是越王啊。
怎么跟傳聞中的不一樣?
這殺敵的手段比他們這些人還干脆利落,是怎么回事?不是說越王那些年在皇陵都是泡在酒缸里的?而且不是說他的身體被酒浸壞了?
眾人忍不住目光偷偷往下移,結果越王只淡淡朝他們一撇,那自帶威嚴的注視,直令他們打了個哆嗦。
這該死的皇家血脈。
壓制得他們死死的。
這該死的傳聞。他們原本聽到越王領兵,還嗤之以鼻呢。究竟是誰在瞎傳!出來,一定不把你們打死了!
軍醫也被他的威勢嚇得身子僵硬,“越王,好,好了。”
“多謝。辛苦了。”
“不不不,不辛苦。”軍醫心中震驚,竟是這樣的越王!
他喜歡這樣的越王。
松了一口氣告退了。
“函谷關守將方勝,率眾將見過越王。”
“參見越王。”
“免禮。”
眾將一一報上名號,京城來的將軍也報上名號,眾人一一見過。
但京城將軍來的只有一部分。趙廣淵因收到函谷關戰報,率先領了一隊先鋒軍快馬支援,大部隊還在后面,還需數日方能抵達。
報過名號,過了一個眼熟。函谷關眾將以為越王會進行戰事總結與動員,結果,“都去吃飯吧,下午咱們再商議對敵之策。”
“是。”方勝替眾將應了下來。戰了一上午,從天不亮就崩著,大伙也累狠了,多多少少身上也掛了彩。
眾人便出了帥帳,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議論起來。
“沒想到越王是這樣的。我當時還誤會他了。”沒想到這么神勇!當時越王帶數千將士在城外與十數萬敵軍對戰,只那份勇氣就讓大伙震撼。
眾人紛紛點頭。聽到是越王領兵,誰心里沒點想法。
來了一個王爺,京城的王爺哪一個上過戰場,只怕是來撿功勞的。盼著他不添亂就是了。
對二十萬京兵也沒抱多大希望,結果沒想到竟是這樣的越王。
年輕,善戰!
是函谷關之幸。
孟彥最后一個出帥帳的,就為了多看越王一眼。出了帥帳,緊緊跟在路夜和江環身邊,耳聽著眾人對越王的贊譽,嘴也跟著咧老大。
捅了捅兩位兄弟,忽然說了聲,“好兄弟。”他這倆好兄弟上午從城墻上一躍而下的身姿,真是太颯了!那身手看呆了他。
江環撇他一眼,“別,孟將軍還是我們的頂頭上官呢。”
“哪有什么頂頭上官,咱們就是兄弟,過命的兄弟。”過不了多久,這倆就得排在他頭上了。跟著越王哪里會吃虧。
越王上午在城門口還救過他呢,要不是越王,他現在都涼了。
孟彥決定,從此以后他也是越王的人了。
不顧路江二人的反對,非擠在他們中間,一同去打飯去了。
帥帳內,趙廣淵又把衣裳穿上了,方二和張志,湊上前細看,上手摸了摸,“王爺,你這衣裳有什么玄機?”
外裳都被砍爛了,可這胸膛卻一點傷沒有。只有兩只胳膊傷痕累累。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什么金絲軟甲?”
方二拍開張志的手,“你瞎呀,這是金絲?這分明是黑的,黑的沒看到!”
“黑絲軟甲?”
方二翻了翻白眼,這哪里看出是黑絲了。這分明是黑色的夾襖。不過這夾襖定是有什么玄機,幫著王爺擋住了數十刀。不然只怕王爺這會已經不能好好坐在這里了。
趙廣淵也沒瞞著他們,點頭,“是可以幫著抵擋外力的甲衣。”說什么防彈衣只怕他們聽不懂。
又摸了摸腰間的小閘子,那里面還有一只倉。是夏兒求著張斂秋的爸爸弄來給他防身的。
這防彈衣屬實是個好東西,只是這倉,他希望沒有用到的一天。
張志方二稀罕地摸夠了趙廣淵身上的防彈衣,才說起正事,“王爺,方才進來的那些將軍,你有數沒有,哪些是太子的人?”